10.20 張愛玲《紅玫瑰與白玫瑰》,人性的掙扎與悲哀

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抺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 ;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飯黏子,紅的卻是心口上一顆珠砂痣。

不管是不是瞭解張愛玲,人們大抵都知道這些話。男人也好,紅白玫瑰也好,都是淹沒在時代洪流裡的無奈。紅與白,都成為了現實的投影,或者說,是現實的幻影。佟振保的懦弱,虛偽,逃避,卻也真實地拷問著人性,人性的內部,是不是都有這樣的一面?

張愛玲《紅玫瑰與白玫瑰》,人性的掙扎與悲哀

傳統與現代的融合,依然無法擺脫男權社會的悲劇

《紅玫瑰與白玫瑰》收錄於張愛玲於一九四四年至一九四七年創作的中短篇小說,包括《年輕的時候》《花凋》等十餘部作品。展現了20世紀三四十年代中國中西方文化交匯時人們的情感、婚姻生活, 揭示了傳統與現代融合下男權社會中女性難以擺脫的悲劇人生。

佟振保留洋回來之後,做了上海一家老牌外國商社的高級職員。他迷戀於朋友之妻“紅玫瑰”王嬌蕊。在幾個回合的調情下,他很順利地獲得了朋友之妻的感情。但王嬌蕊動了真情,愛上了他,想和他結婚,但他怕毀了他自己的前程,於是放棄了王嬌蕊。在母親的撮合之下,帶著一種 ”悲涼的犧牲感“ 娶了“白玫瑰”孟煙鸝,然而孟煙鸝雖然面目嬌好, 性格溫和,但她不喜歡“最好的戶內運動”,使得佟振保不能滿足在女色上的追求,很快就厭倦了這個的貞潔妻子,開始了定期嫖娼。幾年後的某一天,被他始亂終棄的女人王嬌蕊,與他相遇,她已為人妻母, 正帶著患牙疼的孩子去看醫生,成了一位稱職的母親和賢良的妻子,佟振保不敢相信,因為在他的認知裡王嬌蕊是“放浪的” 、“娶不得”的。但更令佟振保更不敢相信的是,孟煙鸝居然與裁縫私通,這個事情使他的認知發生了極大的傾斜與錯位。從此以後,他開始公開嫖娼、瘋狂地變本加厲來砸碎妻子、砸碎自己、砸碎這個家。

男權社會看似一片繁榮,女人需要依附於男性,才能為自己謀得安穩的生活。作為主導的男性,如佟振保,嬌蕊告訴他要和士洪離婚與他結婚的時候,他病倒了。他不想承擔責任,被嬌蕊的愛情和勇氣嚇倒,即使當初他因拒絕過玫瑰的求歡而獲取了"柳下惠"的好名聲。名聲,終歸只是個名聲,當有可能讓他的事業受到損害的時候,他怕得要命,盡是虛偽。

王嬌蕊自此消失,徹底離開了振保的生活。但依然選擇與士洪離婚,成為一個與過去的自己割裂了的,新的王嬌蕊。過去的她,是”放浪“的,是貪玩得幾乎要失掉自己的名節的,現在居然成為一個相夫教子的傳統女性。改變,是因為一個人,是因為一段情。女人認真起來,比男人要勇敢得多。

即使振保心裡對於嬌蕊是有一點愛的,即使他是留過學的,依然無法讓他增長起責任感來。男權,給了男人足夠的權利,卻還是無法讓他們成長。

男權社會下的女人是悲劇的,而男人,未必就不是。

張愛玲《紅玫瑰與白玫瑰》,人性的掙扎與悲哀

男權社會下最理想的妻子,依然無法逃脫”衣服上沾的一粒飯黏子“的命運

白玫瑰孟煙鸝是男權文化建構下最理想不過的妻子。順從地生活在振保的夫權統治下,壓抑自己內心的需求,成為一枝喪失了自我意識和自由靈魂的、蒼涼的“白玫瑰”。她平靜如水,身材單薄,”不喜歡最好的室內運動“,無法滿足振保對於女人身體的需求,只是振保家庭的一隻擺設,很快就被看膩了,便棄之如蔽履。但是那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是有七情六慾的人,不可能如一隻花瓶一樣擺在那裡,絲毫不動地。於是她出軌於一個猥瑣的裁縫,被發現後又焦慮不安,百般討好地對待振保。振保對於妻子出軌的不可置信就如同當初對嬌蕊的離婚一樣,他的價值觀受到了衝擊,無法從他的已有認知中找到依據,所以,他公開嫖娼,變本加厲地毀壞這個家庭。

符合價值標準的白玫瑰再剋制,也無法改變男人的想法。既要賢良淑德,克己復禮,又要在應該”放浪“的時候釋放自我,滿足男性對於女性身體的要求,雙重標準下,女人不人格分裂是無法做到一百分的。

聖潔的妻,熱烈的情婦,普通人向來是這樣把節烈兩個字分開來講的。

太大的衣服另有一種特殊的誘惑性,走起路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有人的地方是人在顫抖,無人的地方是衣服在顫抖,虛虛實實,極其神秘。 因為懂得,所以慈悲。 這世上沒有一樣感情不是千瘡百孔的。 短的是生命,長的是磨難。

男性對於女性的興趣,由性的吸引而開始,也由性而終結。女人認真了,就成了悲劇。

張愛玲《紅玫瑰與白玫瑰》,人性的掙扎與悲哀

試圖衝破傳統的束縛,勇敢追求自己的真愛,但是卻也最終無法真正衝破傳統的束縛,依然為傳統所不容

小說並沒有對“紅玫瑰”和“白玫瑰”做出嚴格意義上的價值判斷,而只是在很稀鬆平常的故事發展中揭示出她們自身的生存狀態,敘寫她們自身的情感體驗,並在這些生存狀態和情感體驗中顯現出她們在男權社會中所面臨的生存困境。

振保在電車上偶遇嬌蕊,因她的冷漠而感到憤怒,看到她 ”還打扮著,塗著脂粉,耳上戴著金色的緬甸佛頂珠環,因為是中年的女人,那豔麗便顯得是俗豔“。在振保心裡,正確的場景應該是嬌蕊失控大哭才對,而面對嬌蕊的沉靜和漠,他無法佔據主導,於是他無法接受。更無法接受的是,嬌蕊居然成為了一個稱職的母親和妻子。離了振保,嬌蕊應該過得不好才對,男從應該是這樣想的。

男人們永遠將他們的道德限制和人格限制強加於女人,這就使得她們總是處在生存的困境中,無論如何努力,也是徒勞。

張愛玲《紅玫瑰與白玫瑰》,人性的掙扎與悲哀


張愛玲寫作紅白玫瑰的時候,與胡蘭成戀愛了。在她看來, 遇到胡蘭成, 生命在荒涼的世界裡出現了亮色。即使胡蘭成當時是有婦之夫, 但張愛玲毫不在意, 一心一意地愛著他。所以,文中的佟振保,張愛玲可以理解他的任何做法,他”其實也不是一個那麼壞的人“ 。

他只是一個平凡的普通人,有事業心,孝順父母,提拔兄弟,不是一個”壞人“。同時,他也虛偽、逃避責任、懦弱。

張愛玲曾說,不愛的愛情,永遠不會變壞,所以,我們調情,我們曖昧,卻永遠不要相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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