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4 “囤积”世界上的鸟儿也是一件事业,他的鸟类插画在英国随处可见

本文刊载于《三联生活周刊》2018年第42期,原文标题《他“囤积”世界上的鸟儿》,严禁私自转载,侵权必究。

“囤积”世界上的鸟儿也是一件事业,他的鸟类插画在英国随处可见

鸟类学者马特·休厄尔

当马特·休厄尔接受本刊采访时,他正和家人在英国一个叫切尔吞山的丘陵地带野营。坐在野营车的座位上,他用手机回复着我的邮件,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窗外。这时,一群小红雀停在了车前,它们身上有着粉色斑纹,非常可爱。马特立即用手指指向它们,好让自己的女儿们也能看见。他告诉我,这是他最近的一次,也是最喜欢的一次观鸟经历,同时还是最容易的一次。他在句尾一连用了三个感叹号,强调他所说的“最容易”。

马特·休厄尔是一位鸟类学者,同时也是英国知名的插画师。据说,他的鸟类插画在英国随处可见,街头涂鸦、皇家鸟类保护协会的地下通道、邮票上等等。我见到他的画,是在一套名为《世界上的鸟儿》的书上,五本书分别关于林地里的鸟、花园里的鸟、唱歌的鸟、猫头鹰以及企鹅和其他海鸟。有人推算——当然,这可能并不准确——如果想真的看到这些鸟,至少需要1460天,蹲守251个地方。

“囤积”世界上的鸟儿也是一件事业,他的鸟类插画在英国随处可见

《世界上的鸟儿》

但马特说自己并不是那种周游世界去探索最为罕见鸟种的狂热观鸟者。他也希望自己能花很多时间看鸟,但作为一个还要忙工作的两个女儿的父亲,他并没有足够的时间在野外度过。所以,他尽量在每天散步的时候多向外、向高处的世界看看,辨认着远处那只斑尾林鸽很可能是一只雀鹰,更远处那只欧亚鸲也可能是一只红腹灰雀。

和家人一起度假的时候,也尽可能多地花时间观察鸟儿。去年夏天,他们一家人到英国东北部拜访父母。黄昏的时候,父亲把他带到郊外的一个树林边,两个人就在那里静静地等着。天黑之前,他们突然听到奇怪的呼呼声。父亲曾带他看过夜鹰——一种神奇的、在地面筑巢的夜行鸟类,会在夜间捕捉蛾子和飞虫。实际上,很小的时候,马特就已经对鸟儿充满了兴趣,菲尔艾伦的《猫头鹰》和《〈读者文摘〉英国鸟类野外手册》经常一看就是几个钟头。他照着书上的插图画画,把鸟儿们人格化,让父母问他什么鸟是哪一只,以便向他们“炫耀”自己的鸟类知识。与父母一起在野外观鸟,自然而然地成了他们一家最常有的活动。直到现在,观鸟依然令他们兴致盎然。这一次,希望能再和夜鹰相遇的他们,用双筒望远镜看来看去,直到准备悻悻而返时,一只夜鹰突然从树林里飞了出来,在他们的头顶盘旋。“真是一幅惊人的景象!它好像在说,你走之前看看我!”

鸟类学者与鸟儿“交往”得这样随意,大概和很多人的想象不太一样,但最好的观察,大概本来就应该融于日常。《世界上的鸟儿》的每一本书,从研究到画画再到写作,马特所花费的时间大致都是四个月左右。书中大部分鸟儿他都亲眼见过,那些没见过的,甚至已经灭绝的,则通过收藏的鸟类书籍或是互联网搜集资料。通常什么鸟儿会被他画进书里呢?他说:“如果一只鸟看起来很不错,或者关于它有一个很棒的故事可以讲,又或者它有什么疯狂的交配仪式,歌声很特别,或者会进行长途迁徙,那我就很想把它写在我的书中。”

马特为鸟儿归类作画,很容易让人想到出自欧洲的各种动植物图谱,虽然前者更多谐趣。因此,我们原本希望他能谈一谈这种图谱的创作传统,但他告诉我,他并不知道该从何谈起。“也许从中国的角度来看,我们有这个传统,但对我来说,自然艺术品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它激发了各种视觉艺术。”

他说,英国人的内心是很浪漫的,喜欢把野外视为自己真正的家,尽可能多地展现这一点总归是件好事。并且,英国人很喜欢收藏和囤积,即使只是囤积知识——他们喜欢学习事物的名称和事实。“一个了解周围各种事物知识的人会让人印象深刻。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跟一个精通蘑菇、花、鸟、树的人漫步或者闲聊更棒的呢?既能获得灵感,又能学到知识。”

没有在所谓“传统”的束缚之下,马特的创作也就没有遵循什么准则,他不想让自己太局限于诸如一根羽毛或是解剖学上正确的骨骼结构之类的东西,而只是希望他画的鸟儿能可爱、吸引人,能让人看了之后和他一样喜欢上那些鸟儿,也许人们还会因为他的创作意识到一些物种正在减少的事实。比如他参与的绿色和平组织在印度尼西亚巴布亚的项目——那里有一群天堂鸟,它们的栖息地正在被棕榈油种植园所取代,面临着被人类贪婪消灭的严重风险。英国各地的鸟类数量也在减少——由于耕作方式的改变和栖息地的丧失,一些夏天总是出现在英国的鸟儿不再从欧洲其他地方或是非洲飞来,另一些则彻底灭绝了。他的创作和展览,至少可以协助英国皇家鸟类保护协会的筹款活动。

因此,他通常会用画笔扩大小鸟们的头部,再给它们安上宝石般闪闪发光的眼睛,这使它们看起来实在很萌,但准确的轮廓和颜色又使得它们和真实的鸟儿非常相似。据说,这种“准确”所带来的识别度使英国的读者会带着马特的书出去散步,或者干脆立一本在窗边以方便参考。这虽然不是马特的初衷,但他当然会为此感到高兴,他所希望的正是我们可以微笑着想:“是的,我也看到过这样的鸟,我不是唯一一个。”

马特的文字不逊于他的画,同样可以带来“是的,它们就是这样的!”效果。比如我,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观鸟经历,但几年前为了见到黄眼企鹅,在新西兰南部经历过一次海边漫长的等待,于是便很期待他如何在书里描述这种特别的鸟类。他写道:“它们经过一天的海上捕猎,回到海岸边的家——站着一动不动,在落日的余晖中温暖自己从刺骨冰凉的海水中回来的身体,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闪耀着太阳的光辉……”是的,这样的描述就好像那个等待黄眼企鹅的下午,他刚好也在。

更多的时候,他秉持着一种独特的幽默进行描述。在他笔下,黄鹀是“一种夏日般炫目的鸟,可爱得就像黄油做成的纽扣,但容易受到惊吓,就像用巧克力做成的防护栏一样脆弱而敏感”。澳大利亚鹈鹕“像穿着‘速比涛’牌泳衣的肌肉狂魔,和同伴们比拼和嬉闹一番之后,便用笨拙的姿势哗啦啦地下水,活像一条疯疯癫癫的傻狗。可是它一旦游在水面上,就会变得像天鹅那样优雅”。

在他眼中,鸟儿很多时候就是滑稽搞笑的:他喜欢看家麻雀,因为它们之间叽叽喳喳吵闹不休的时候,就好像在演肥皂剧一样。而当他穿过自家花园的时候被一只小小的鹪鹩打断,则会感觉它在说:“嘿,你怎么胆敢经过我的地盘!”这样轻松闲适的观察方式,实在很容易让人跃跃欲试地想成为一名观鸟者。于是向他取经,他的建议是:带上望远镜,在野外找一个周围有很多鸟的地方,坐在一棵树旁,安静地等候,别着急,等着看哪只鸟会先光临你身边。无论你在什么地方,走路的时候,把手机放在一边,多抬头看看,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会看到什么,即便你只是在走去商店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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