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5 ku xin 这个词到底怎么写?台州人习惯把早晨说成“颗星头”

ku xin 这个词到底怎么写?台州人习惯把早晨说成“颗星头”

越剧《九斤姑娘》

在温岭新闻网虎山论坛上, 网友@david07 发了一个名为《温岭方言中的枯心=早上,这个有出处吗?》的帖子:温岭方言中的枯心=早上,这个有出处吗?感觉枯心这个词的词面意思怎么都联系不到早上,像日昼=中午,晚头=晚上,这些都从词面可以理解。大家探讨下枯心这个词是根据发音造的还是有据可依的?”

到底是枯心、苦晨、枯星,还是起早窥星、起早颗星?

网友说

帖子中提到的“枯心”(ku xin)应当怎么写?有什么来历?许多网友都积极参加了讨论:

@迂浦认为,应当写为“苦晨”;

@骑着老虎的狼称,应当写为“苦醒”;

@方半路1说,“睏醒即早上”,写为“睏醒”;

@向往天鹰称,应是“裤寻”;

@东坑野舍称,应当是枯星。

@海风电子修理说:ku星,应该是看来星星远去的意思,星星没了天也亮了,为什么要发ku音就想不通了。

@田舍-夏时进则搬出一首民谣:库星露水白洋洋,宁可日昼勿乘凉,日昼日头热吼吼,宁可晚头做到半夜后,黄昏蚊虫蟹吼多得猛,宁可天酿库星爬五更。—懒惰民谣。

@锦屏枫林景认为:你写库星就好解释了……星星进库了,不就是早晨的开始?

@缀白裘1搬出了一页图书,上标国际音标,看来是专业的资料,上边将ku xin写为“窥星”(据他说,是《天台县志》上的写法)。

查证

笔者查了一下《温岭县志》,在方言词汇一节中,将ku xin 写为“枯心(头)” 的。温岭方言中的一个小小词汇,竟引发了这么多网友热情探讨,ku xin 这个词到底怎么写?

启明星和“起早颗星”

记得曾在一本书上看到,作者将这个表示清晨天亮时意思的词汇,写为“窥星”,就是看到天上的启明星了,天亮了。但“窥”字的读音,与ku 有点距离。正如网友@月明星稀质疑的那样:“窥:《广韵》去隨切,平声。小视也。反切音读若:区。音标为khy。方言韵母是:y,而非:u。”

笔者查阅了戴昭铭著的《天台方言初探》一书,该书引用了天台县档案馆所藏的《天台县志稿》中的《风土略·方言》一章并作了校勘。该章节在谈到天台方言中表示时间意思的词汇时写道:“谓南极之星曰南大人。井宿之星曰七窥星。启明曰天亮晓,长庚曰黄昏晓……晨起曰窥星。明日谓之天酿。前二日曰前日。后二日曰后日。当午曰日昼。午前曰昼前(东乡曰早届)。午后曰昼了(东乡曰晚届)。始昏曰暗届。入夜曰晚头。去年曰上年。来年曰下年。”

看到这里,猛然想到,北斗七星,温岭民间有叫“七颗星”的,那么,早上人们醒来时,看到东方的那颗最亮的启明星,不也可以叫“起早颗星”(启早颗星)么,看到这颗最亮的启明星,就意味着天亮了,就是“天亮颗星”(天亮读如天酿当是古音)。这么一说,恍然大悟,且“颗”,温岭方言中,不就读如“ku”么?

民间歌谣中的“天亮空晨”

《中国民间文学集成浙江省温岭县卷》(歌谣卷)中记录了吴慎因唱述,吴茂云、吴叔明记录的一则《懒惰歌》,内容与前述@田舍-夏时进说的歌谣基本相同,歌谣是:“早晨透水白洋洋,宁可日头昼乘凉;日头昼,日吼吼,宁可晚头做到半夜后;黄昏头,蚊虫像蟹吼,宁可天亮睏醒做几凑”。这一歌谣中的“早晨”,笔者采访了现在在市政协工作的吴茂云,他说,就是“kuxin”,因为方言词汇不好写,就写成了书面的“早晨”了,后面的“天亮睏醒”,其实也是“天亮颗星”。

同书中,还有一首《小脚与大脚》的民间歌谣,是邵三姐唱述,温岭中学老师邵云昌(现退休)记录的,其中也提到了“天亮颗星”,不过,记录者却将它写作“天亮空晨”,歌谣是这样写的:

“(金莲小婶唱:)

三餐吃格烂腌菜,

三寸金莲顶好倩。

嘿,脚细头碗菜,

人貌丑陋过得去!

(大脚度姆唱:)

天下脚大千千万,

呒有细脚芽好当饭。

天亮空晨呒米倒落锅,

嘿!细脚芽也白落!”

其中“好倩”可写为“好看”(读如“好倩”,),“过得去”,可能该写作“过得开”,“倒落锅”应写作“倒落镬”。

这首民谣中,大脚与小脚的妯娌两人的对答,生动有趣,金莲小婶本想以“脚细头碗菜”嘲笑大脚的大姆,却没想到,大脚大姆以大脚自豪地反驳了她,问她没有大脚去劳动,第二天早上起来没米下锅该怎么办。

石塘民谣中的“启早苦醒”

现居杭州的石塘籍诗人、剧作家陈剑冰,2006年时曾写过一篇博文《记录一个方言民谣》,记下了一首海山民谣,即石塘民谣,因为石塘原是“孤悬海中”的海中山,故称海山。

陈剑冰写道,“许多海山民谣,快忘光了,但有一个海山民谣,我竟能清晰记起,内容是一个老倌(即老汉)与邻人在清晨时的对话。我把老倌同邻人一问一答的对话,分成三小节,以海山话录下来,而海山话中的许多发音,不在汉语的声母韵母中,只能求近似。这个海山民谣没有名字,就叫它‘老倌问答’。首先说老倌于天色微曦即已起床干活,磨刀、劈竹、做蒸笼、蒸馒头是他的早功课。而某个邻人是旁观者和提问者,他(她)打破砂锅问到底,获知老倌所做的一切,是为带上馒头去看望住在天上的女儿。我想起温岭有个风俗,女儿初出嫁,父母第一次去探望,须携‘望囡圆’(一种粉皮包馅的团状食物)为礼物。原以为老倌的馒头也许可作‘望囡圆’理解,但看下去,发现老倌这次准备的,并非第一次去女儿家。邻人对老倌女儿住在天上并未提出疑问,其十分关注的是登天的交通工具,在此,一根大红绳子与一阵风雨成为来去天地的电梯。”

这首民谣的开头是这样写的:

邻人:老倌老倌,启早苦醒拨起装阿么?

老倌:磨小刀。

邻人:小刀磨起装阿么?

老倌:斫亢竹。

邻人:亢竹斫起装阿么?

老倌:做蒸笼。

邻人:蒸笼做起装阿么?

老倌:炊馒头。

邻人:馒头炊起装阿么?

老倌:到囡里可。

邻人:囡里在阿往?

老倌:在天上。

邻人:天上咋恁走勒上?

老倌:大嗯(红)丝线放上可。

邻人:咋恁走勒落?

老倌:一家风一家雨刮卷落来。

陈剑冰解释,“启早苦醒”意思就是大清早。“这个对话式的海山民谣,实际上讲了一个故事……老倌与邻人交谈的,有天地沟通的方式、生死睡梦的仪式、生命事物的变化与消亡。老倌与他的邻人,将在他们的世界里持续着问答与对话。而我也在‘启早苦醒’之时,记录下这个海山话的方言民谣。难道我也是他们的另一邻人?他们不回答,他们的世界里从未出现过我。但我把自己当成一粒橘核,正被风吹落,或被老倌种在土地里,南方方言的土地里。在南方,常常是一种方言成了另一种方言的天书。听陌生的方言,就是听天书,你需要一把钥匙打开这本天书。方言民谣,可能正是那把你需要的钥匙。”

《斫筻竹》中的“起早酷晨”

这则方言民谣,在温岭非物质文化遗产普查时,普查者记录了石塘镇新红村林婉弘唱述的一首《斫筻竹》:

“老倌,你起早酷晨(大清早)爬起咋姆(做什么)?”

“磨小刀。”

“小刀磨起咋姆?”

“斫梗(筻)竹。”

“梗竹斫来咋姆?”

“打蒸笼。”

“蒸笼打起咋姆?”

“炊馒头。”

“馒头炊起咋姆?”

“给外婆。”

“外婆在何方?”

“在天上。”

“怎儿(怎么)走得上?”

“大红丝线放上去。”

“怎儿走得落(下)?”

“大红丝线放落来。”

林婉弘说,这《斫筻竹》一般都是大人与儿童一问一答(先教儿童跟学几遍,再可让小孩先问,大人作答,熟后让小孩先问,大人作答)或两儿童对白。可启蒙培养儿童的记忆和问答练习,含有尊敬长辈的教育。

陈剑冰所记录的“启早苦醒”与林婉弘唱述的“起早酷晨”都是一回事,即“起早颗星”,即大清早的意思,内容也大致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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