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我們為什麼愛宋朝》,想念《南畫》了。
電子書竟都沒有,只得回家搬出鉅著: 哦,文人畫也過新年了。
讀到董其昌的時候,上海在辦董其昌書畫藝術大展,河北在辦《筆墨文心——明清書畫展》。
簡直從南到北,鋪天蓋地。——他有何魅力?
首先,董其昌是學者型藝術家,最早探究文人畫的核心。
突出“生命真實”,而非“山水真實”。
文人的山水是創作出來的,是自性映照出的。所以山水不是他的對象,而是就在世界中,與山水一起優遊。
滿目青山,都在自在說。
這種領悟,不是意(idea)或秩序(order),也不是道(nature)或理(principle)。是純粹的體驗本身。
《懶寫名山》
一章,有首漂亮的詩:
雲影山光翠蕩磨,春風江上聽漁歌。
垂垂煙柳籠南岸,好著輕舟一釣蓑。
有有名之山,就有無名之山,有有名無名,就有美與不美,高下差別,就會以分別心就看世界。
這樣其實就是受到先入為主的價值判斷,會有“知識”的陰影來搗亂。
放棄對名山的追求,所在皆適宜。世間平等,無分彼此。
畫一面山水未深魚鳥少,蒼翠未滴,在草草之中, 蘊含一份特別的生命關懷。
畫遠山,點小樹,景境空曠,怡然自足。似乎淡去了時間,雲遊在四時之外。
董其昌師法倪瓚,視雲林為文人畫聖哲,認為學他是天下最難的事,連沈周都難以做到。
對於畫家來說,繪畫不是做秀,是靈魂的寫照,
——不是為了炫耀自己,求得功利價值,
——不是為了出售,求得市場價值,
而只是一己的表達。
孔子曰: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
為人學,是裝點門面之用,做給別人看的;
真正的學者,重一己之學,是內在的需要。
——繪畫何嘗不是如此呢。
他的畫自有一種淡香素影。
弱草扶風,輕雲依依,不濃也不輕,不蔥蘢也不悽清。
他希望他的畫作能放一大光明,照亮別人的心靈。
那每個人是否收到了這樣的觀照呢。
山水立軸上,在最突出的位置,總有高樹,俯視蒼穹。
非是壓迫,而像指引,引人走近清妍俊秀的光明。
題圖是行書《東方朔答客難》。
此士所以日夜孳孳,修學敏行,而不敢怠也。譬若鶺鴒,飛且鳴矣。
這就是士人日夜孜孜不倦,勉力而行不敢懈怠的原因呀。就好像那鶺鴒鳥,邊飛翔邊鳴叫。
枉而直之,使自得之;優而柔之,使自求之;揆而度之,使自索之。
彎曲的再直起,但應讓他自己去得到。寬舒而柔和,但應讓他自己去求取。揆情度理,應該讓他自己去摸索。
這樣的句子,在董其昌晚年寫出,是頗有一番深意吧。
大家說“用筆率真”,他自己說“漸老漸熟,反歸平淡”。一個人心中有一幅《答客難》。
遂成代表書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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