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金口大峡谷是一首古典诗
大渡河,从崇山峻岭间奔涌出一首古典诗。
它包含了古诗所有的艺术技巧——远近搭配,动静交织,高低空间转换,各种色彩组合。云雾深处,山外之山,尖峰深谷,激流飞鹰,虚实结合。
秋风从大峡谷吹过,黄叶飘飞,红叶点缀灰色的意境。
每一个过客,心中的意境会相同吗?
匆匆奔赴的车轮,追逐的是一首羁旅诗。
裁山剪水的镜头,存储的是一首山水诗。
久久凝视的沉思,品着的是一首哲理诗。
那一座悬崖上的“铁道兵博物馆”告诉你——这条峡谷,更像一首边塞诗。
时光远去,峡谷幽深。
呐喊,歌声。叹息。甚至鲜血,和悲壮的死亡。一个英雄的时代,有的刻进了高耸入云的石壁,有的早已随着激流和峡风飘散。
站在激流的近旁。“世界十大峡谷”的名号并不吸引我,“世界第一落差峡谷”的壮丽也不吸引我。
吸引我的,它一直隐藏在巨大山体里。它一路相随,却不轻易抛头露面。
成昆线,成昆线——我在咀嚼一首怀古诗。
2. 到吉米村去
山谷越来越窄;山路越来越高。
只说来这儿看看。谁知道我们来这里要看什么呢?
看一种陌生?看一种荒凉?看一种喧嚣之外的寂静?或者,就是一种逃离!
车过格古村。
一群鸡在生锈的健身器材场地上觅食。沟边一棵高大的核桃树,凌空举起一个空洞的鸦巢。
一座齐车宽的简易桥。雨雾在前方山谷里逡巡。
吉米村还要继续向上。云深不知处!
盘旋又盘旋。
路的尽头,又是健身场地,一个篮球架像一个孤独的巨人。一面红旗在一座“活动中心”的房顶猎猎作响。并不相连的几座矮房。成排的玉米装饰墙上,在苍灰色的山野里射出孤独耀眼的金黄。
前方的路,尽是泥泞。
一辆少一只轮胎的小车在柴堆旁打盹儿。一群羊在远处的林下像云一样游走。
一个披着查尔瓦的汉子,少言寡语。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只悠悠地说了一句——我没有朋友!
山野静寂。对面的山顶上,云遮雾罩。
此时,我似乎明白了我要看什么。
3.沉醉在彝家的祝酒歌里
秋光里,大凉山的暮色如约而至。
请端起酒杯。用这像火把一样高高举起的热烈,点燃夜空。
彝家的祝酒歌,从酒杯的边缘袅袅升起。
高原上,雄鹰飞翔,山河青翠,云雾袅绕。马蹄声,从茶马古道迤逦而来又迤逦而去。
月琴响起来。三弦响起来。巴乌响起来。葫芦笙响起来。
篝火熊熊,阿细跳月。大凉山在红黑黄三色里沉淀出古朴的苍茫。
请端起酒杯。请一饮而尽。
请欣赏山一样朴素的脸庞。歌声自带沙哑的故事,在崇山峻岭间迂回曲折。杆杆酒与坨坨肉,和荞麦花一同摇曳在歌声里。
暮色覆盖了大凉山。一件查尔瓦披在歌者厚实的肩上。
4.一条高铁向大凉山的深处飞奔而来
秋风拂过山脊的时候,大凉山的苍翠一如既往。
云雾飘过峡谷的时候,大凉山的苍茫露出来了。
鹰隼的翅膀滑过伸向晴空的黑桃树枝丫的时候,我看见了一条高铁向大凉山深处飞奔而来。
荞麦花的山梁不必谦让。土豆花的谷底不必谦让。林间的羊群不必谦让。彝家的炊烟不必谦让。
那条蜿蜒的巨龙,时而凌空,时而入地,它用腾挪跌宕的身姿为古老的崇山峻岭画一道彩虹,让点缀在烟斜雾横中的鸡鸣狗吠瞬间旷远而嘹亮。
蜿蜒的巨龙挟风裹雾,从何处来,向何处去?
苍茫无际的大凉山静默不语。让树回答,让水回答。让燃烧的火把回答,让嘹亮的葫芦笙回答——
从远古而来,向未来而去。
5. 日光下的九襄古镇
在大凉山外围崇山峻岭的褶皱里,铺开一片开阔,用来陈列它二千一百年的历史。
然而,喧闹的街市,如潮的车流,不属于记忆的组成部分。接连不断的牛肉餐馆也不是,一望无际的绿色果林也不是。
阳光咝咝地从山岭淌下来。白色,粉色,紫色的牵牛花恣意开放。在墙头上,在石缝里,在沟渠边,在废弃的门缝旁……
旧时光躲在喧嚣之外。
土墙窄巷。青石滴檐。老店招。剃头铺。纸牌桌。草鞋与锅圈子。一只黄猫睡在颓墙上的枯草里。
慵懒的正午。从场口这头走到那头,古镇的风景就是一个个靠在门边瞌睡的垂暮老人。
瓦松在屋檐高处俯视人间。这阅世的智者,身影清瘦,缄默不语。
人间忘掉了多少昨天,人间篡改了多少昨天,谁知道呢?但是瓦松知道。
那些曲折小巷的名字不知何时全都充满了幸福感,就像屋檐下那泡沫箱子里快乐生长的青葱绿蒜。
南方丝绸之路,只留下一抹记忆萦绕在袅袅的茶雾里。两千多年的时光,在那座石牌坊的金属围栏下戛然而止。
蜂拥而至的游客,几人知道自己为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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