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2 二十年後再回小崗村,他拿出合影,像是他們的接頭暗號

江南又進入梅雨時節。

一個下著大雨的日子,懷揣一張20年前的合影,我再次來到鳳陽縣小崗村。

鳳陽名氣大,不只是出了個皇帝朱元璋,災荒年頭,討飯的鳳陽人唱著花鼓戲,“說鳳陽,道鳳陽,鳳陽是個好地方”,更是讓她“大名鼎鼎”。

二十年后再回小岗村,他拿出合影,像是他们的接头暗号

小崗村的名氣則晚了很多。1978年12月,村裡18位農民,以摁手印“託孤”的形式,立下生死狀:“我們分田到戶,每戶戶主簽字蓋章,如以後能幹,每戶保證完成每戶的全年上交和公糧。不在(再)向國家伸手要錢要糧。如不成,我們幹部做(坐)牢剎(殺)頭也幹(甘)心,大家社員也保證把我們的小孩養活到十八歲。”

就是這樣一份“生死狀”,使一個靠討飯乞生的窮村莊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村民們一日三餐無憂愁,吃了上頓有下頓,從此聲名鵲起,被譽“中國農村改革第一村”。

二十年后再回小岗村,他拿出合影,像是他们的接头暗号

20年前,當我第一次走進小崗村時,竟有些夢迴故鄉的感覺。一家一戶的方形小院,木樁紮起的院牆和敞著的大門,可見院裡四間坐北朝南的農房,堆著玉米秸稈、稻草,牆角拴著一頭正在吃草的牛。大街上非常清靜,只有偶爾的一縷炊煙飄過村莊,隨風遠去,似乎在告訴我,已經到了做晚飯的時候了。很享受這種略帶清香之氣的秸稈燒過的味道,眼前一下湧出母親打開鍋蓋,一鍋金黃色玉米餅子散著香氣誘人的樣子。霎時,我就喜歡上這個安靜的村莊了。

路過一家院子,看見有個中年男子在拾掇菜地,就湊上前去打招呼。見有人來,那人放下手裡的工具把我迎進院裡。我叫嚴金昌,你來自哪裡。嚴金昌,我當然知道,他就是18位摁手印的戶主之一。在這個只有18戶人家,人口不過百,當年還叫嚴崗村的淮河氾濫區的貧窮村莊裡,嚴姓是村裡的第一大姓氏。他們一起按下手印的還有嚴宏昌、嚴俊昌、嚴付昌、嚴美昌、嚴立華、嚴立坤……村裡不缺土地,但是生產隊的組織形式無法調動大家的勞動積極性,致使口糧短缺,農閒時節不得不背井離鄉到全國各地要飯。說起這事,嚴金昌說,甭提多丟人了,不為那塊救命的窩頭,真是口難開啊。

二十年后再回小岗村,他拿出合影,像是他们的接头暗号

20年時光飛逝,早年的長途跋涉已被疾馳的高鐵替代,僅用三個小時就完成了過去一夜又半天的旅程。而今的小崗村已經建起大酒店,就在村子東頭,與遊客接待中心和汽車站斜對。這裡還掛著幾塊牌子,諸如小崗村培訓中心等,大堂的一塊告示牌顯示著有一個劇組正在小崗村拍攝,叫做《崗上梨花開》,從片名看劇情應該是與小崗村有關。一輛載著安徽財經大學學生的大巴停了下來,年輕學子到餐廳就餐,他們是來參觀小崗村的。我與他們比鄰而坐,看著這些稚氣未褪的孩子,不知他們能不能讀懂小崗村的深刻含義。想起當年聽父親說有的地方把村子裡的地分給了個人,真的是一臉驚訝,在自家房前屋後種棵樹都不行,把集體的土地瓜分到戶那還得了。上了大學我們宿舍來自全國各地的同學,也不止一次地爭論這事,對於家鄉的前途與命運掛牽在心。對這些年輕的學子來說,時代不同了,關心的事情也變了。或許瞭解事件的本身和真相足矣,歷史本身所具備的就是真相。

二十年后再回小岗村,他拿出合影,像是他们的接头暗号

在大酒店裡憑窗遠眺,綠油油的莊稼地一望無際。在這裡能聽到很美的雨聲,能聞到麥穗和稻花的甜香,看到麥浪滾滾的詩酒田園,讓人想到四十年前的那些鮮紅的手印,一粒微塵般的偶然,卻蘊藏著歷史的必然。

雨在天亮前停了。清晨的小崗村寧靜祥和,整潔的道路,有序的民房排列,各種與小崗村歷史相關的“大包乾”“紅手印”的招牌,都在告訴我,這已經不是上次來過的那個小崗村了。我如約來到“金昌食府”,穿戴利索乾淨的嚴金昌快步迎了出來。我拿出合影,像是我們的接頭暗號。他的家人也圍攏過來,仔細端詳著照片。一時竟一片寂靜,或許一張20年前的合影帶來太多感慨,使我們難以言表。此時,一句話打破沉寂:“現在的爸爸比20前還年輕。”這是嚴金昌兒媳的話,大家一起把目光投向已經75週歲的嚴金昌,異口同聲:還真是!嚴家傳出一陣會心的笑聲。中午,嚴金昌的兒子在院裡擺下桌子,炒了幾個小崗村名菜,我在外面買了一瓶“小崗村牌”雜糧燒,邊喝邊敘。

二十年后再回小岗村,他拿出合影,像是他们的接头暗号

酒過三巡,嚴金昌聽說我還要去縣城鳳陽,就讓兒子開上車,一定送我去。還說,他要去縣政府辦點事,正好順路。我知道這是老人的好意,他要以此回報一個結識了20年老朋友的遠道之行。車子開得很穩,嚴金昌坐在副駕駛的位置,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道路,右手緊抓著車把手,似在靜靜地回顧著過去的生活。

我們相約五年後再見,到時嚴金昌80週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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