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8 宁波临终关怀志愿者|使生者善别,死者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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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世

【病床上躺着瘦骨嶙峋的老人,睁着空洞的眼睛,整张脸没什么肉,就剩一张长满斑斑点点的皮贴在骨头上,显得眼眶和颧骨异常凸出。鼻腔上插着氧气管,时间长了,鼻腔周围已经开始一点点腐烂起来,老人时不时从干涸的喉咙里发出一些声响,试图引起旁人的注意。】

看到这个场景你是害怕?是可怜?还是难过?

宁波临终关怀志愿者|使生者善别,死者善终

在宁波有这样一群人,对他们来说看到这样的场景却是很平常。

宁波市海曙区北斗心灵生命关怀服务中心——2014年成立,主要通过志愿者的服务、探访、聊天,消除或减轻临终者病痛与其他生理症状,排解心理问题和精神烦恐,令病人内心宁静地面对死亡。同时,帮助病患家人承担一些劳累与压力。目前,生命关怀社主要和第二医院、敬老院、社区合作,主要为有需要的老人提供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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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北斗心灵生命关怀服务中心的志愿者们

北斗心灵生命关怀服务中心的负责人刘永明说:

“‘死’是人们忌讳谈论的一个话题。但‘死’,却是每个人都必须要经历的一个环节,没有任何一个人能避免死亡的到来。只是我们距离死亡‘更近’。”

临终关怀志愿者,虽因“临终”两字显得刺眼而残酷,但却因为有这样一群人承载着最后的温情。

宁波临终关怀志愿者|使生者善别,死者善终

记得国外有一部纪录片,记录了一名渐冻人患者要求安乐死,医生为其实施安乐死的过程,在整个过程中,他的爱人一直都陪伴在他的身边,虽然充满了悲伤,却又十分宁静,仿佛这名患者只是睡着了一般。

在我国,安乐死并不合法。但是对于那些即将死亡的患者,生命的最后阶段还有一种其它选择,那就是临终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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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死而生

临终关怀的对象多是没有“治疗价值”的重病患者,被医院告知“时日无多”。还有行动不便、长期受到疾病折磨或者儿女不在身边的独居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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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志愿者看望患病老人

宁波二院的一间病房里,病床上半坐着一位老人,身边围着好几个穿着红马甲的志愿者。平时沉寂的病房,今天涌进了一丝生气,路过查房的护士也好奇地探进头对志愿者说道:“每次你们一来,陈叔叔话也爱说多了。”

2017年12月,“北斗心灵”接到一位公益人士的求助电话。

宁波二院有一位老人身患肺癌,晚期。当时老人已在二院住了半个多月。当志愿者问起老人的情况时,护士叹气道:“他很可怜的,家人都没了,世上就剩他自己,还得了这受苦的病。唉,孤寡病残全占他一个人身上。”一位残疾老人,没有家人,原先一直住在慈溪福利院,由福利院照护日常生活。去年12月份,病情恶化被送到宁波二院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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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的身体状况和经济状况都不太好,导致病情扩散,无法继续手术。平时主要靠吃一些止疼、调节神经的药。有了药物控制,因肺癌引起的胸部疼痛可以缓解一些。

被疼痛折磨,被孤独、死亡的阴影笼罩,老人经常难受的话也不愿说。笑声成为病房里的“奢侈品”,直到志愿者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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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志愿者为患病老人带去日用品以及换洗衣服等

志愿者每次去都会为老人带去日用品以及换洗衣服,还会煮上他爱喝的银耳粥。最重要的就是陪伴老人聊天,讲笑话逗老人开心。当志愿者提出想帮老人洗脚和清洁身体时,他摇摇头说:“谢谢你们,我的病情不乐观,不能动身体,晚上让阿姨简单清洁一下就行,否则太疼,身体吃不消。”老人很清楚自己的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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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一个人在得知自己大限之期不远后,还能平静地走完这最后一段,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医生可以帮助老人尽量控制身体上的痛苦。而志愿者能做的就是陪伴——帮助他找到活着的意义。

“我不怕死,只是孤独了大半辈子,从没想到还会有人对我那么好,为了不辜负你们这么辛苦奔波,我也要努为活下去。”老人抹着眼泪说道。志愿者短暂的关心和陪伴,在老人孤独的生活里竟是如此明媚而奢侈的存在。这样的肯定也许对志愿者们来说才是最大的动力。

“大部分人都对死亡有恐惧,谁都希望活着。但是当一个病人,踏入这个病房时,他已经从内心开始接受死亡了,但是在绝望的时候又希望能有希望。”死亡是每个人不可避免的事情,可是善终却是每个人都可以追求的权利。志愿者能做的就是用心陪伴老人,让他最后的日子温馨而不孤独,坦然地走向生命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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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心灵”曾对接过一个孤寡老人,经过数月的相处,老人的态度也从抗拒转变为把志愿者当亲人看待。但是自己是快要入土的人了,不知道还能为他们做点什么。所以想把自己名下的一套房子捐给“北斗心灵”,希望把爱心传递下去。

刘永明说:“这房子我们自然不会收。如果接受,好像我们目的不纯,加入‘北斗心灵’的志愿者都只是想真心地去做一些事情。

今年八十六岁的张老师,身患多种老年性疾病,空巢独居。老人非常独立自主,性格也极为要强,她宁可独自承受病痛折磨,也不想麻烦社会,拖累孩子们。张老师对生老病死早已看得很透,也不忌讳与志愿者谈论死亡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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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刘永明与张老师聊天

老人常常对我们说:“生命有它的定数,我们要承认,生命就到这里了,我们就接受它到这里。”

只是......她最担心的是,自己有一天走了,却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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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北斗心灵”志愿者付亚珠阿姨在为张老师做心灵疏导。

“北斗心灵”志愿者经常会来为张老师做心灵疏导。有时候,给老人提供精神和心理上的慰藉,比采取过度治疗强行延长生命长度要来得更好些。每个人都会有老去和死亡的那一天,临终关怀就是提升病人的生命质量,在政府和志愿者的关怀陪伴中,老人不用担心老无所依,病患不用带着遗憾孤独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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凋零

徘徊在“临终”这条生死线上的,不止是老人。

有一对年轻夫妇出生才六个月的孩子,患有先天性疾病,被上海复旦附属医院宣布治疗无效,进入“姑息治疗”。

“真的接受不了”,至今提起那个孩子,他依旧觉得惋惜。

这对年轻夫妇已经被悲伤击溃,于是求助“北斗心灵”,当时就是刘永明陪着孩子的父亲去上海把孩子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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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宁波,除了基本生命维持,已不再进行任何治疗。孩子母亲就这样紧紧地抱着孩子,和孩子说话、唱歌,时不时亲亲她,直到孩子生命完结的最后一刻。

孩子母亲对刘永明说:“从孩子出生起,就像在做噩梦一样,我以为梦醒了就好了。她才那么小啊,这一生都在病床上,什么都还没有开始,怎么就结束了呢,怎么就结束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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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不信老天会如此残酷,连一线希望都不愿给。就这样,一个夜晚,又一个夜晚,他们熬着、挺着。可是最终还是熬不过去。

刘永明看着孩子母亲抱着孩子,尖利的哭声像刀子一样剜进他的心里。

和饱经沧桑的老人不同,这些更加鲜活的生命突然凋零,更让人觉得无力又沉重。

但是,看到可怜的孩子和悲痛万分的亲属,作为“北斗心灵”志愿者的刘永明却要克制自己的悲伤,从理性的角度对待这个孩子在生命最后阶段与亲人生离死别的场景。

宁波临终关怀志愿者|使生者善别,死者善终

“我们是家属的依靠,首先我们要坚强,但是说真心话,没有强大的内心,根本承受不住。”

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可当真正面对时却又觉得这是多么令人无法接受的事情,何谓常情?不过是看透了,看明白了。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北斗心灵”以及其协作单位除了帮助家属料理孩子的后事,更需要做得是从心理上帮助家属最大程度地接受离别的现实,用爱的温暖冰释死亡的寒冷,让逝者善终、生者善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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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电影《入殓师》截图

一个月多后,刘永明接到了孩子母亲的电话,渐渐平静下来的孩子母亲说孩子的后事全部办完,想对“北斗心灵”最后专业而温情的陪伴表示感激。

“我在孩子过世后,也一直与孩子的父母亲保持联系,从精神和心灵层面在做交流和劝慰。这也是我们北斗心灵志愿者份内的工作,不能算大事,我们“北斗心灵”的志愿者都是平凡人,只能做平凡的小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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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电影《入殓师》截图

死亡将一个家庭推到最无措、最脆弱的境地,而你跟他们一起走过这最无助的一段,他们也让你走进他们的生活,这在刘永明看来,是一种“成长”。

“当志愿者对你有什么影响吗?”我曾问刘永明。

这位年近五十的大汉,低头想了一会儿说:“见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让我更懂得敬畏生命,更珍惜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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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孤路远

临终关怀需求大量存在,但很多人都不了解,从事的人也少之又少。造成现实困局——对临终关怀比较专业的志愿者求之不得。

临终关怀的志愿者组成比较多元,有退休老人、老师、医生、白领、学生......

志愿者大多面对的是重病患者或老人,如何坦然面对服务对象的死亡,这是最难的。每次有服务对象离世,志愿者都像失去了亲人,有的甚至因此不愿意再接触临终关怀,因为他们害怕这种失去亲人的感觉。当然,也有志愿者在陪伴老人最后的岁月中体会生命的意义,这个过程也教会他们如何照顾家中老人、如何面对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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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北斗心灵生命关怀服务中心志愿者们所服务时间的其中一部分。

刘永明说“送别老人这一环节,我们现在尽量先不让年轻的志愿者参加。面对死亡,我们自己都会压抑很久,更何况年轻人。”

老人去世后,许多照顾过老人的志愿者好长一段时间沉浸在悲痛中,他们害怕服务对象死亡,因为他们早把服务对象当作自己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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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们通过分享交流会的形式互相疏导、互相鼓励,并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走出悲伤。”刘永明说道,大家都知道生老病死是生命的过程,需要冷静、正确去看待,他们也从服务老人中反观自己的不良行为,并得到自我成长。

“我们从来都不允许生命终结,希望生命能永无止境的继续下去,可是生命终将会逝去。我们要学着像白纸一样去见证他人在生命最后一刻的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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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终关怀,需要志愿者倾注更多的耐心和爱心,也需要掌握一定的专业技能,帮助服务对象有尊严、不孤单、怀着温暖顺利地走完生命最后一程。这些都对志愿者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我现在也在和台湾、上海等临终关怀比较成熟的地方对接学习,希望我们也能更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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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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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心灵生命关怀服务中心从2014年成立来,看着服务对象一个个地离开,我对死亡的认识也一次次叠加,感觉自己不是活了几十岁,而是500岁。”

“死亡”这个词在中国是大忌,在不少国人眼中,依然像一个要吸噬掉一切希望和可能的深渊。自孔子的“未知生焉知死”起,中国的死亡教育一直是缺席的,但死亡本身从来不会缺席。在已步入老龄化社会的今天,如何面对死亡已成为一个难以回避的话题。

而临终关怀,恰好就是该话题的一个切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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