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6 品读曾国藩半圣半雄六件事:出山、杀人、用人、笼人、驭人、教人

1852年11月,咸丰帝命曾国藩和湖南巡抚张亮基办理团练,抗击已席卷大清半壁江山的太平天国。

但皇命之下,曾国藩并没有草率出山,而是“瞻前顾后”思量了很久,才最终走出他荷叶塘的老家。

他在顾虑什么呢?

两个问题,第一,大势是否还有救,清廷到底能不能转危为安?第二,自己究竟行不行,墨绖出山果真能匡扶社稷吗?

对曾国藩而言,审自己似乎比观天下更难。天下是否彻底败坏,一地一隅的实况有时候就是答案。很显然,曾国藩并不认为太平天国的偏激与暴虐最终能赢下天意人心,所以关键还是审自己。

曾国藩审视自己的方法很有意味。自己到底行不行?要自己去卖命的说了不算,想自己共挑重担的说了不算,气味相投惺惺相惜的说了还不算,非得最轻视自己的那类人也说行,才算。

所以咸丰下令,张亮基邀请,乃至风水先生忽悠,统统没能让曾国藩下定决心,反倒是郭嵩焘的一番慷慨陈词、剖析利害最终让曾国藩走出了那关键一步。

郭嵩焘是什么人?归根结底是好相轻的文人,他说自己行,这里的水分应该是最小的。

所以说,大事临头照镜子,慎行之人一定会找来那面最冷的镜子照一照。

品读曾国藩半圣半雄六件事:出山、杀人、用人、笼人、驭人、教人

1853年,曾国藩在母亲灵柩前烧毁已经写好但尚未发出的“恳请在籍终制折”,正式出山。

曾国藩创湘军,平太平天国是一段宏大的历史,但咱们今天不聊它宏大的过程,只来聊几个曾国藩杀人、用人、笼人、驭人、教人的片段,算是从细微处来体会成功的曲折与不易吧。

杀人

曾国藩从荷叶塘到长沙,干的第一桩大事就是乱世用重典,杀人。与其说这是治世,不如说这是儒生用霹雳手段立威。

一日,曾国藩正在他的“湖南审案局”审阅道州报来的文书,忽然有团丁来报,有人抢了大西门五谷丰米行。

听闻此事,曾国藩立即命令曾国葆率领亲兵队到事发米行抓捕抢劫之人。一个时辰后,曾国葆来报,现场抓捕歹徒十三名。曾国藩指示,立即审讯,着重留意歹徒中有无会堂分子。

深夜,审讯详情报到了曾国藩那里——五谷丰米行老板吴新刚乃刻薄贪婪、心肠阴毒的奸商,百姓背后都骂他“无心肝”。他的米行之所以被抢,是因为他将霉米掺进好米中,高价强卖。老百姓忍无可忍这才抢了他的米行。

对怎么处置这十三名抢米歹徒,审案幕僚的意见是,为首的廖仁和仗责一百棍,游街三日,其余的各仗责五十棍,释放回家。

但曾国藩却执意追问一个问题,这些人是否和会堂有联系?

幕僚说,有人供称廖仁和与会堂有些联系,但没有证据。

听到这个,曾国藩说,对付这种人,杀头并不过分。

正说着,忽然有人投了一封信进来。打开信套一看,内有一把匕首,两行字——放人,万事可休;不放,刀不认人。末了是当地串子会的标记,三个互相套着的圆圈。

很显然,廖仁和八成是和会堂有关系,但说其他十二人也必有关系,明显牵强附会。

但曾国藩却不纠结于此,他下令,这十三个人全部杀头。

幕僚很震惊,跟着提出,米行老板吴新刚也要抓起来,否则难平民愤。

但曾国藩却说,我不过一在籍侍郎,暂时奉命帮办团练,只能镇压匪乱,无权惩办腐败。

就这样,第二天天刚亮,十三颗人头就挂在了红牌楼下。

有妇人目睹这一幕后愤怒地说,一下子砍掉十三个脑壳,杀人如剃头呀!

从那天起,“曾剃头”一词便在长沙城里四处传开。

试想,纵有后来的圣人言,没当初“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狠硬,曾国藩还能立得住,走得远吗?这是初到长沙城,后来湘军开始打仗,乃至湘军后来裁撤,曾国藩均借过别人的项上人头。

所以说,乱世功成必得有人头铺路这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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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人

曾国藩用人讲究四个字,忠义血性。

编练省城大团的时候,大胆启用塔齐布就很能体现曾国藩的用人水平,眼光不仅准,心思也很老道。

曾国藩遇到塔齐布的时候,塔齐布不过是一个刚来长沙不久的满人,在绿营中的职务也很低,名义上是个都司,实际上只是个署理抚标中营守备。据说曾国藩对他的赏识来自于一个操练细节,塔齐布带的营,每次会操时都按时到齐,而塔齐布本人每次都脚穿一双草鞋,亲自为兵士作示范。

脚穿草鞋的满人,而且忠事不分人,看到这两点后,曾国藩随即拿出了用人的魄力,他向朝廷举荐说,塔齐布可堪大用,如果作战不利,我甘与他同罪。

为什么说曾国藩启用塔齐布,又老道又精准呢?

艰难环境下创大业,最理想的左右手即是这种人,既能当矛使,又能当盾用。是不是矛,看自己的眼力;是不是盾,看自家的格局。

事实证明,启用塔齐布是曾国藩创大业初期很成功的一次用人。塔齐布的满人身份就像一天然盾牌,无形中帮曾国藩抵挡了多少朝堂上的明枪暗箭;而塔齐布的忠义血性更像一锋利悍矛,湘军前期的战功可以说基本都是塔齐布率军奋力打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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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人

在曾国藩攻灭太平天国的过程中,清廷从未放弃过向湘军集团放眼线,楔钉子。但在曾国藩高明无痕的笼络下,这些来自清廷的眼线、钉子均没有对曾国藩构成什么威胁、伤害,相反都不知不觉地成了供曾国藩驱使的对象。

多隆阿就是清廷放到曾国藩身边的一个眼线,此人明面上是来助攻的,实际上是来监视的。

收拾笼络多隆阿,曾国藩唱过不少戏,多隆阿刚来时唱的那一出尤为精彩。

这出精彩好戏得从一颗奇异的玛瑙说起。

一日晚上,曾国藩正在审定各营报上来的军饷开支单,结果来了位不速之客。此人名叫申名标,江湖窃贼出身,后投奔湘军,做了标字营营官。

这家伙半夜求见曾国藩,为得是什么事呢?

献宝。

此前攻破武昌时,这家伙在总督衙门里发现了一颗黄色玛瑙。这玛瑙十分地奇异,有光,玛瑙中的红牡丹花瓣全开;无光,牡丹花瓣全收。

申名标说,这等稀世珍宝放自己手里糟蹋了,想来想去觉得应该送给曾大人。

这算是雅礼,又是战利品,于是曾国藩笑纳了。

可笑纳之后,曾国藩马上就发现了猫腻,原来这家伙在标字营的军饷开支上足足多开了五千两银子,他是想用这玛瑙贿赂曾国藩,以图虚报的开支能过关。

正想着如何处置申名标和那颗奇异的玛瑙呢,多隆阿“杀”来了。

于是曾国藩一箭双雕的戏码随即上演。

在欢迎多隆阿的宴席上,曾国藩罕见且高调地显摆了一回,他拿出那颗玛瑙,玩起了席间共赏。

一番牡丹花开花谢的演示后,众人无不啧啧称奇。

多隆阿是一贪财好物之辈,只见他甚是羡慕地问曾国藩,这等稀世宝物哪来的?

曾国藩说,手下一个营官送的。

听到这话,在场的申名标心说,看来这赂贿成了。

多隆阿则万千感慨的说,难得部下这样有孝心啊。

借多隆阿这话,曾国藩马上送了一顶高帽子过去,没人给多将军送,正说明你廉洁无私,一身正气,部下不敢冒犯呀!

说完,曾国藩问多隆阿,这颗玛瑙该怎么处置为好?

多隆阿说的是心里话,为了不让部下寒心,还是收下吧。

在场的其他人也附和说,收下就是。

然而就在这时,曾国藩变脸了,他一脸严肃地说,这玛瑙不是个好东西,是有人想贪污五千两银子给我特意下的诱饵,手段如此卑鄙,我岂能要,我看还是当众砸了好。

此言一出,申名标恨不得一头钻进地缝里,而多隆阿呢,则一个劲地说,矫枉过正了!矫枉过正了!人有罪,稀世珍宝无罪!曾大人要为国惜宝呀!

铺垫到这里,曾国藩终于可以抛妙手了,他对多隆阿说,还是多将军觉悟高,应该听多将军的。为国惜宝,不砸了,那就请多将军代我将这颗玛瑙转给大内收藏吧。

笼络人心的大礼就这么送出去了,而且无形中还抓了个对方的小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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驭人

湘军相继攻克武昌、汉阳后,曾国藩觉得打造曾家军个人效忠的时机成熟了,为此他特意打造了一百把腰刀,上刻“殄灭丑类,尽忠王事”,落款“涤生曾国藩赠”。

然而到了授刀那一天,他却只拿出来五十把,而且这五十把授的还特有套路。

首先,这五十把腰刀授的是极其地讲究编号座次,谁得一号腰刀,谁得二号腰刀,你不在乎,曾大人帮你在乎。

权威是怎么出来的?不仅需要众人拥戴,还需要自造神坛。造神坛有时候特别的简单,当所有人都是佩刀人,你是授刀人的时候,无形中你就登上了神坛,如果借此再顺带给每个佩刀人排个座次,那神坛上只你一人的效果就更足了。

一开始授刀,曾国藩玩的就是这一套。

塔齐布,本部堂赠你第一号腰刀;罗泽南,本部堂赠你第二号腰刀;彭玉麟,本部堂赠你第三号腰刀;胡林翼,本部堂赠你第四号腰刀——

按理说,这五十把腰刀很容易就能授完,但曾国藩却在授出去四十七把腰刀后停了下来。

剩三把是什么意思呢?

特意留下三把,曾国藩为的是给全军打一通鸡血。简单说,谁觉得有资格得剩下的这三把腰刀,自己当众报出军功,曾大人不仅要做权威老大,还要做那个最大的伯乐。

军功不相上下,相互不服又当如何?

曾大人出题,现场比试一番,岂不是一出热闹好戏。

一个道具,一个仪式,高手驭众向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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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人

曾国藩教规为自己效力的门生,很多时候是通过一件小事。

用小事,教大理,往往更能扎到人心。

李鸿章算是曾国藩的关门弟子,曾李之间的宏大之事很多,但一说到李进曾门,却几乎总要提到这件小事。

曾国藩一生最拒傲、惰两字。

说到拒惰,曾府有天未亮就吃早饭的规矩,而且是曾国藩与幕僚门生一起,人不到齐不开饭。

李鸿章刚投奔到曾国藩门下的时候,有睡懒觉的惰习。一连三天,他借故不起,曾国藩看在眼里并没有作声,到了第四天,曾国藩较真了。

亲兵来喊,李鸿章说病了,不吃饭。

幕僚来喊,李鸿章依旧这套说辞。但幕僚回过来的说法是,曾大人说了,有病也得起来,今日你不到大家不开饭。

无奈,李鸿章只好勉强起床去吃这顿痛苦的早饭。

见李鸿章来了,曾国藩与众幕僚开始端碗吃饭,饭间,曾国藩面色严峻,一言不发。吃完饭后,他放下碗筷,对李鸿章有板有眼地说,此间所尚的,唯一诚字而已!

说完,曾国藩起身走掉,看也不看李鸿章一眼。

小事看根本,根本无小事!

李鸿章之所以把这事记了一辈子,关键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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