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有人說，所謂成長，就是心一層一層變硬，人一步一步後退的過程。
《琅琊榜》裡，梅長蘇攪動朝堂風雲，把一塊又一塊寫著名字的木牌扔進火爐，殺伐決斷，堅如磐石。可當他聽聞青遙的妻子難產而死，卻悲從心起，咳嗽不止。
飛流問他病會好嗎，他說會，然後指了指胸口，眼睛紅了，臉上卻是笑的，“會好的，因為人的心會越變越硬。”
《銀魂》裡，坂田銀時對路人仗義相助，對敵人說：“如果有葉子就在我眼前掉下來的話，我還是會想去撿起它的。”
撿葉子的背後究竟藏著多少堅強、心酸和退讓？
曾經的他，心懷天下、黎民蒼生，化身白夜叉在沙場斬殺異己，最後慘敗。如今的他，不得不假裝沒看到一些事，一些他無法忍受的事。
我們都一樣，在成長中變強了，再不會像幼時那樣在路邊看見一隻死去的小動物，便難受到嚎啕大哭。
你我都在退，一退再退，退至極路，心至堅固。負盡千重罪，煉就不死心。
02
幾年前，我和一個女生去鎮遠遊玩。為了把她照顧好，體現自己的紳士風度，那怕是風和日麗的天氣出門，也隨身攜帶雨傘。
在離遊玩景點不遠的縣城，吃過午飯沒多久，路過一條都是小攤小販的街，突然下起雨來，買賣的人群以最快的速度散開，我和女伴也很快躲到了路邊的屋簷下。
我注意到在馬路中央有一個沒有腿的乞丐，正在努力用手支撐著，向對面的屋簷走去。雨水順著他破爛的衣服流下來，他的頭髮溼透了，他低下頭，努力讓自己少淋溼一些，然後用力擺動雙手。
我第一反應就是打開傘，等到我想衝出去的時候，我發現兩邊屋簷下的人沒有動靜，他們平靜地看著他在雨中划動，於是我猶豫了，他們沒有看見嗎？
我詢問女伴，想從她那裡得到一絲行善的鼓勵，“要不要過去給他打一下傘？”，我小心翼翼地問她。
“不用了吧，大家都沒有去，他一會兒就到了。”
然後我又退回屋簷，收起傘，默默地低下頭。我沒有去看他，他的確不久就到了，雨也很快停了。
那天晚上躺在床上，我輾轉反側，不是因為和女伴分床而睡，而是一閉眼，我的腦海裡就浮現出他在雨中低著頭，努力用手支撐走路的樣子。
我用了很長的時間去反省，明明有這個想法的，為什麼我不去給他打傘？
因為大家都不去，因為我怕別人覺得我裝，因為我害怕做出跟大家不一樣的舉動，因為我在意別人的看法，因為我不夠想去做，因為……
那場雨在我心裡下了很久。
03
我是一個淚點極低的人，18歲看《變形計》從頭哭到尾，20歲以前不敢參加葬禮。
每次看到類似於孤寡老人大冬天拾荒，坐在路邊啃冷饅頭，或者幾歲的孩子幫家裡幹農活的新聞，總是心酸到不行。
現在不會了，只會嘆氣，世界太大，這樣的事情很多，我的心酸於事無補。
小時候總覺得，大灰狼吃小綿羊實在太壞了。長大了才知道，這只不過是動物本能，人類不應該用人類的道德去約束。而且，大灰狼家還有幾隻小灰狼餓著肚子。小綿羊跑快點吧，我就在旁邊看看，不說話。
小時候總覺得，有錢人就應該把錢分給窮人。長大了才知道，窮人窮的是思維方式，扶貧得扶志。而比爾蓋茨拿了錢，開發新的電腦系統，促進了人類社會的進步，甚至還間接改善了貧窮問題。
小時候總覺得，兩個人分手，必有一個人渣。
長大了才知道，原來兩個好人也會互相傷害。面對分手，再也不會相互糾纏埋怨一切，有時候，笑著說聲後會無期也是一種溫柔。以前總會把攢了好久的零花錢分給乞丐一點，後來知道有很多假乞丐後，幾乎不會再給了。即便是真的乞丐，我的一小爐火，對這個貧寒一生的人來說，顯然杯水車薪，他的寒冷太巨大。
每天后臺都有人希望我能幫忙轉發輕鬆籌之類的鏈接到我的公眾號，我也知道他的遭遇很慘，但我也只能做到自己捐點錢。一旦開了這個口子，我的號一天發滿8條，也挽救不了那麼多的重病患者。
在自己變得足夠強之前，所有的憐憫都於事無補。我能夠體察你的痛苦，感同身受，但我不能施捨我的憐憫給你，哪怕一分一毫 。
04
你心腸硬了起來，不想再“善良”了。
不僅僅對他人的苦痛無動於衷，更重要的是，能夠笑著把自己摔得遍體鱗傷。摔倒後，你再也不會哇哇大哭，而是漸漸地學會了拍拍身上的塵土，迎著陽光堅定地繼續向前奔跑。再後來術後調整反應，即使疼得滿頭大汗，也咬著牙一聲不吭。
時間再久一些，經歷的生老病死多了，甚至連有愛的人走在自己面前，也不一定哭得出來。
第一次知道喜歡的人不喜歡自己，好像世界末日都來了。可時間一久，好人卡拿多了，哪怕被當面說些傷人的話，也可以嬉皮笑臉插科打諢帶過，風淡雲輕。
第一次挨老闆罵想找個洞鑽下去，十幾次以後就學會臉上笑嘻嘻心裡媽賣批。人的適應力極強，不被喜歡慣了，不被期待慣了，自然也就風淡雲輕。
也許成長對我們而言，就是可以坦然去面對自己乃至世界的陰暗面。吃一塹長一智，哪裡被攻擊就加固哪裡。
心腸變硬也許並不是件壞事，只要不失去人性和最起碼的道德。當你受過太多委屈和痛苦，你需要堅固的鎧甲保護你。
人心本就像鋼鐵一樣，多次炙熱後再冷卻，就會愈發堅硬。
05
最後，再說一下坂田銀時。
阿銀也是花了很多時間才看透一切，這世界上最難斗的不是天人，不是外星異形，也不是四天王，而是生活。
生活讓人覺得心腸要變硬才好，但是很多人還是保留了一分最初的柔軟。被輕視過，被欺騙過，還餘留下來的底線和信任，才是最珍貴的東西。
阿銀揹負著過去在新的時代裡掙扎求存，還要面臨昔日戰友的背叛，是比切腹自盡、奮戰力竭而死更偉大的勇氣。
雖然他平常吊兒郎當，骨頭裡犯著賤，但他在關鍵時刻有自己的底線。如果自己連最後的底線都守護不了，才是真正的死掉。
生而為人，我很抱歉。所以我一次次按住內心的雪，它們過於潔白過於接近春天。
閱讀更多 T雲軒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