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4 13天治愈出院,我用画笔记录了最真实的武汉方舱”大白“

从发热到治愈出舱,她仅花了13天。然而这13天对她来说,却是一段蒙太奇般的人生碎片,被穿插进了生命的中途。

13天的方舱生活,被她用画笔记录了下来,做成短视频,发至网上。

“说实话,武汉人这一个月日子过得一言难尽,但已经这样了,不积极面对还能怎样?”

而积极面对,正是她想通过自己的画和短视频,传递的力量。

这是疫情之下的第4篇职业故事,记录一个80后兼职插画师,在方舱医院的13天里,都经历了些什么。

13天治愈出院,我用画笔记录了最真实的武汉方舱”大白“

黎婧在方舱和医疗队人员合影

(以下文字由黎婧口述,林安采访整理)


“只要我离开家,爸妈就是安全的”


我叫黎婧,是一个在武汉工作的80后兼职插画师。


今年2月1日,居家隔离的我突然发烧,一开始,我以为只是受凉,就吃了点退烧药,第二天起来发现烧退了,还挺高兴的。


没想到第三天晚上,体温突然又烧到了37度5,继续吃药也没见好转,我第一时间联系了社区,他们听闻我除了发烧之外没有其他症状,就建议我先在家隔离观察几天,我答应了。


但是到了2月6日,我的体温不仅没降下来,还有继续上升的趋势,我再次联系了社区。


这次,社区安排我第二天上午去附近的医院做检查,检查结果显示右下肺有肺炎,但无法确定是不是新冠状肺炎。于是当天下午,他们又安排我做了一次核酸检测。


当时我很意外,之前一直听说武汉做核酸检测要排队,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检测。检测完的当晚,我的体温再次飙升到了38度4。


2月9日上午,我接到了医院的通知:检测结果为阳性,当晚就要安排去方舱进行隔离。


说实话,前后折腾了这么久,我心里已经清楚:自己多半是被感染了。但在得知要去方舱医院隔离的那一刻,我反而是开心的。

因为只要我离开了家,爸妈就是安全的。

在家隔离时,我每天都担心他们被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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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隔离的黎婧

之前看各种新闻报道,专家说新冠肺炎没有特效药,只能靠自己的免疫系统杀死病毒。


而我身体素质一向很好,我对自己有信心,相信自己哪怕被感染了也可以很快恢复。但我爸妈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爸爸有高血压,妈妈有心脏病,我很害怕自己把病毒传染给他们。


所以在家隔离的那段时间,我的隔离措施做得很好。


我在武汉香港路附近上班,那里是重疫区,1月21日放假回家后,我就按14天潜伏期做了自我隔离,那段时间我女儿想抱我亲我,我都说“等14天后妈妈没事了再亲 ”。


后来我开始持续发烧,就果断把女儿送去了爷爷奶奶家,自己则关在房间里不出去。


平时吃饭时,我都等爸爸妈妈吃完了走开后,再戴着口罩和手套出去把饭菜端进自己房间里吃,吃完再拿到厨房自己洗干净,放进盛满水的锅里,让我妈开炉子煮十几分钟。


就连我平时去洗手间都戴着手套,特别小心,我妈还说“你是不是太过了点”,我说“不过,千万不要传染给你们”


好在最后家里人都没有被我传染。


其实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感染的,我既没有接触过确诊者,身边也没有人确诊,后来反复回想,也只可能是1月29日前后那几天,下楼拿外卖、去药房买药时感染上的。


确诊后,我先在社区医院隔离了几天,然后在2月12日晚上住进了方舱。我去的那个方舱在一个羽毛球馆里,是一个方形的建筑,中间住的都是患者,周围一圈是医护人员的办公室、图书角、打水处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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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婧刚进方舱时拍的照片

那里大概有300多位病友,刚进去的第一晚还挺顺利的,我只报了身份证号,一切手续床位就都已经安排好了。

找到自己床位的时候还有点小惊喜:床铺、被子都是全新的,还有很多崭新的生活用品,像是牙膏、毛巾、电热毯、保温杯等等。

当时我就在想:

每个人都有这些物资,得多大一笔费用啊。

那天晚上医生们送来了晚餐,三荤一素很丰富,不仅有胡萝卜烧羊肉,还发了牛奶和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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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武汉买菜已经很困难了,没想到方舱里的伙食比平时在家里吃得还好。


总的来说,方舱里的生活条件比我想象中好很多,物资也很充裕,唯一不便的是洗漱和上厕所。


那里的卫生间都是塑料棚临时搭起来的,出水量很差。刚住进去的那几天厕所脏得没法用,后来志愿者们找了很多冲水的工具来清洗,才好很多。


方舱里的处理效率很高,我们平时有任何生活上的不便,过阵子都会很快被解决。


比如刚进去时打热水的地方烧水很慢,每次打水都要排很长的队,后来工作人员装了一个快速加热的热水器,保证热水一直都是开的,就好了很多。


“本来挺严肃一事,被你整得不怕了”


进入方舱的头几天,我的心情很低落,担心家里的父母没人照顾,也怕他们已经被感染了。


那阵子我每天打电话问他们有没有症状,也担心两个老人在家买不了菜,后来社区说会帮我照顾爸爸妈妈,帮他们买菜送药,我的心才放了下来,也开始安心关注自己的病情。


其实我住进方舱时已经退烧了,之后也没有其他症状。


据我观察,身边的大部分病友也一样,大家都是轻症患者,身上没有明显症状,最多只是偶尔咳嗽几声。不过我听说别的病区好像有一些进来几天后症状加重的患者,很快就转移去了医院。


在方舱,医生们采取的是保守疗法,普通患者每天喝2次中药,CT看起来严重的患者还配合吃一些西药。然后每天测好几次血氧、血压、体温,也有医生来逐一问诊。


日子过得挺单调的,待了5天后,我开始感到无聊,就拿出手机拍医生们的工作日常,拍完了画在本子上,剪成短视频上传到抖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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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第一支视频就在抖音上火了,收获了很多网友的点赞和留言。


有人在评论区说“本来挺严肃的一个事,看完你的视频没那么怕了”


还有人感谢我把“医生大白”们画了出来,之前他们看了很多很黑暗的消息感到害怕,看了我的视频,才知道原来方舱里这么温馨;


更多人鼓励我“一定要健健康康的,早日和家人团聚”,这些留言我看着都很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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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方舱里,不论是医护人员还是患者,大部分人的心态都很阳光,相处起来很愉快。

医护人员也非常关心我们,刚开始那几天,所有人都在适应阶段,舱里比较安静。有一天医护人员就带动说:“大家不要太沉闷,这个病需要欢快的心情战胜。“

然后鼓励大家一起唱歌鼓劲儿,当时很多人响应,还有大叔阿姨兴致来了抢着话筒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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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天有阿姨开始组织跳广场舞,后来觉得不合适,又改成了做广播体操,她们从第一套一直研究到了第九套,统一动作后,大家一起在舱里每天做2-3次。

在方舱,每天都发生很多感人的事情,其中大部分来自医护人员对我们细致入微的照顾,他们真的非常细心。

有一次,有个男护士看我平时都在有线条的练习本上画画,就默默给我拿来了白纸,说:“我看你都是在练习本上画,就想着你可能需要这个”,我感到很惊讶,他居然心细到这种程度。

他还说:“昨天休息,本来准备给你出去买画笔的,但是医疗队住的酒店暂时出不去”。

我后来才知道他是安徽急诊科的护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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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婧画的自己

还有一次,睡在我旁边的60岁阿姨跟护士说觉得自己是重症,经常胸闷胃口不好,想转到医院去,但测血氧的结果又显示她不是重症。

刘保华医生听护士聊到这个信息后,就特意跑过来教阿姨做扩胸操,帮她缓解胸闷。这一幕我也用视频记录并画了下来,发在了抖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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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和这群医护人员朝夕相处,我发现他们都挺可爱的,但也挺辛苦。

他们每6个小时换一次班,最难熬的是夜班,要在病区的板凳上从凌晨2点一直坐到凌晨,通宵不睡觉。而且他们穿着厚厚的防护服也不方便走动,晚上不动又很冷,看着特别辛苦。


“出舱后,我会一直画下去”


我在方舱话比较少,平时都是一个人画画,看上去闷闷的。


但自从开始在抖音上发画“大白”的短视频后,很多医护人员都知道了我,他们有时候会跑过来看我画画,还问我能不能帮他们也画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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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次,有一个安徽的网友在我的视频下留言说:我老婆也在你们舱当护士,能不能给她画一张。


我告诉了他我的床位号,让他老婆来找我,于是前两天,我就给她老婆画了一张。


认识他们后我才知道,他们有两个孩子,老大今年10岁,老二才6个月,他老婆就来支援湖北了,在这边视频通话的时候,小宝宝都不认识妈妈了。


医疗队里像她这样的情况还有很多,不仅有安徽来的医疗队,还有贵州医疗队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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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阵子,我做了第二次核酸检测,检测结果显示为阴。


知道自己可以离开的那一刻既激动又不舍。激动的是终于可以和家人团聚了,不舍的是我在里面认识了那么多善良的医护人员和病友,很舍不得他们。


在方舱的13天,我交了很多很多朋友,他们中既有医护人员,还有病友和一些记者。


离开方舱前,我加了很多医护人员的微信,我们约定等到疫情结束,要一起去吃热干面,很多外地医疗队的医护人员还邀请我去他们的城市旅游。

13天治愈出院,我用画笔记录了最真实的武汉方舱”大白“

我在抖音发视频说要出舱时,还有网友留言说:“舍不得你出舱,以后是不是没有人给我们画大白了?”


其实他们不知道,我已经决定出去以后继续画画,把我在方舱里看到的故事都画下来,我的手机里存了很多视频,都没来得及画。


我现在就在到处打听其他方舱里的故事,我想把更多的故事画出来,让更多人被看到。

13天治愈出院,我用画笔记录了最真实的武汉方舱”大白“

之前我画的都是方舱里医护人员们的生活,从方舱出来后我才发现,舱里最脏最累的活是很多环卫工人和志愿者们做的,包括清洗厕所这种脏活累活。

所以我决定画更多在这场疫情中,默默贡献力量的人。

现在,我在武汉软件工程职业学校里继续隔离14天,没问题了才可以回家。这段时间,我每天都在联系各种朋友记者,搜集更多疫情故事作为画画的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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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画大白的视频在抖音上火了后,有很多新闻媒体报道了我。

今天我收到了一个同学的微信,说她现在在武汉市九医院,已经是重症患者,肺部大半都白了,昨天突然在手机上看到采访我的新闻,才知道我也感染了。

她告诉我,她那里的医护人员是甘肃医疗队的,他们知道她喜欢吃水果,都把自己的水果留下来给她吃。

像这样感人的故事还有很多。

说实话,武汉人这一个月日子过得一言难尽,但已经这样了,不积极面对还能怎样?

经历过这次事情后,我更加觉得生病时乐观的心情对康复很有帮助。如果每天都消极黑暗,就会一直在黑暗中度过了。

13天治愈出院,我用画笔记录了最真实的武汉方舱”大白“

现在有一些网友建议我把在方舱里画的画整理成册出版,让以后的人知道2020年的春天,武汉曾经发生了什么,也有出版社联系我,聊了出版的事。

我觉得这种记录很有意义,也没想到起初的几支短视频可以传递给网友那么多能量,正是他们的鼓励让我坚持画了下来。

所以我最近正在筹划这件事情,每天都很忙。希望等疫情结束后,这本画册已经有出版计划了。

以后,不仅是疫情故事,我还想多画一些抖音上值得记录的人和事,一直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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