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5 安澤:一場等了32年的“脫貧戲”

眼下,太行山深處的孔旺村正值農閒。在淅淅瀝瀝的小雨中,一場等了32年歡慶脫貧的戲正在村頭戲臺上演。

一週前,村民們剛給地裡的葫蘆苗打完藥。氣溫不冷不熱,正適合看戲。

戲是河南豫劇,連唱5天,戲班子是村裡花23000元從河南開封請來的,《花打朝》《麻瘋女》《賣廟郎》……一出比一出好看。

對於一個剛脫貧的山村來說,這多少有些奢侈。但脫貧是村民盼了多少年的大事,村裡願花這個錢,現在也花得起。

孔旺村隸屬於山西省安澤縣,四面環山。這裡風景優美,以前卻“五穀不豐,牛馬不肥”。全村139戶380口人,近一半是貧困戶。

去年底,村裡整村脫了貧。全村人均收入從2600元增加到6100元,村集體有了38萬元收入。戲班子的鑼鼓聲終於再次響起。

臺下聽戲的人並不多。這些年,貧窮逼得孔旺村人越走越少,只剩下一些年邁的老人,這次都來了。

83歲的張沙牛是最年長的。他穿著過年買的新衣服,打著傘坐在最前面。老人說,這出戏他已經等了整整32年,雨再大,也得聽。

“聽的是戲,可咂摸起來卻苦辣酸甜,啥滋味都有。”他說。

張沙牛1948年跟著爺爺和父親從河南林縣逃荒到孔旺村。70年來,村裡只演過四回戲,卻“場場精彩,叫人一輩子忘不了”。

第一回是在1950年。那年張沙牛15歲,已是家裡的整勞力。

新中國成立讓孔旺村農民翻了身,家家戶戶分到了財產。張沙牛一家分了8畝地,一頭騾子。他的父親不再給地主打工,掙一天一升半(約1斤7兩)的糧食,也不再四處逃荒要飯。

孔旺村每戶攤了1斤糧食,請河北戲班連唱了3天平調落子,以慶祝過上安穩日子。張沙牛印象最深的是《呼延慶打擂》。

“那時候能有自己的地,是天大的喜事,因為能活得像個人了。”他說。

第二回是在1981年。

孔旺村和全國其他村莊一樣,砸破了大鍋飯,開始土地承包。張沙牛一家包了10畝土地,第二年就解決了溫飽。3年後,他買了一部半導體收音機。

張沙牛清楚地記得,那場戲是安澤縣蒲劇團27名戲曲實習生免費到村裡演的,全是樣板戲,《智取威虎山》最受歡迎,下午晚上各一場,連唱了4天。

1986年,孔旺村演了第三回戲。這一年,中央開始大規模開發式扶貧。

張沙牛說,他提前1年就覺出了變化。因為1985年政府不再發救濟,而是給村裡通水通電。13米深的水井在岩層上足足打了4個月,架電線用了80根電線杆,一直用到現在。

那年春節,幾百盞電燈第一次照亮了這個古老山村的除夕夜。

孔旺村開始有了水澆地,糧食大幅增產。有的村民開了加工作坊,有了點餘錢。那年4月,村裡請了20多人的河南林縣豫劇團,又唱了4天戲。

1個月後,張沙牛從收音機裡聽到扶貧開發的消息。看著村口直徑6米粗的水井和屋簷下的電線,他一下子明白了“扶貧開發”是個啥。

“就是讓老百姓多掙錢。”他說,從那個時起,他開始盼脫貧。

十年過去了,二十年過去了。孔旺村通了水泥路,新房子越蓋越多,領到了各種扶貧物資,卻始終沒有脫貧。

張沙牛開始懷疑、失落。他不明白,好政策為何讓他脫不了貧?扶貧物資為什麼非貧困戶也能領?

2014年,脫貧的希望又重新點燃。電視上天天播精準扶貧的新聞。張沙牛不知道咋個精準法,但他感覺這一次和過去不一樣。

沒過多久,村裡開始對貧困戶進行“精準識別”。張沙牛手印按了一個又一個,扶貧材料查了又查。所有扶貧資源都瞄準貧困戶,沒人敢亂髮了。

村裡還進駐了扶貧工作隊,派了第一書記。有了“主心骨”,孔旺村開始加速脫貧。

張沙牛發現,這些幹部和以前的不一樣,“不練嘴皮子,1年幹了7件大事。”

駐村扶貧工作隊籌集27萬元,給村裡新建了戲臺;第一書記程鵬抵押了自家房子貸款,墊資建了山泉水水廠。今年水廠再擴建1000平方米,以後每年能給村裡上繳25萬元。

20畝葫蘆種植基地也已建成。葫蘆剛出苗,有的客商就預定了村裡的葫蘆工藝品。到秋天,一畝葫蘆可收入5000元。

安澤縣還扶持孔旺村建了一個200千瓦的光伏電站,修了5公里柏油路,建起了4G通信基站,整治了村容村貌。

去年底,張沙牛和村裡另外53戶貧困戶終於脫了貧。在全國,與他們同期脫貧的人口超過1000萬人,平均每天有近3萬人擺脫貧困。

“今年是脫貧攻堅作風建設年,全國範圍內開展專項整治,精準扶貧的效果將更有保障。”安澤縣扶貧開發服務中心主任丁波說。

雨已停,太陽露出了雲層。戲還在唱,沒有一個人提前散場。孔旺村村支書張栓鎖說,現在村裡有錢了,想看戲,啥時候都行,不用再等幾十年。

這是一個村莊的變遷史,也見證著一個國家扶貧的奮鬥史。

新華社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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