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6 城市精緻咖啡犯紀事

等我睡了一覺醒來,看著四面白牆,才恍然意識到不需要穿正式著裝,也不需要趕地鐵,只需要草草衝個澡,就可以去喝咖啡了。

新進的精緻咖啡犯們,剛剛脫離都市生活,踏入沒有咖啡的世界,顯得格格不入。

為了向自己顯示對戒咖啡的決心,都需要經歷一次鄭重的集體宣誓:決不再碰咖啡。

城市精緻咖啡犯紀事

這個誓言其實沒有什麼實際作用。

這誓言的意義就像“再買剁手”、“再吃剁嘴”、“再晚睡就戳瞎眼”。各種領域各種範疇,也沒見誰真的受了懲罰的。

雖然誓言很無力,也很無奈。

但儀式上還是要宣的,宣完誓之後,才算是真正意義上開始戒咖啡了。

一般對咖啡上癮,源自都市人民生物鐘的作祟。

生物鐘嚴格規定了疲憊和絕望感覺的出現時間,這時喝咖啡就是用來休息、調節。

咖啡犯們奉行的是這樣的一個理念:不管遇到什麼艱難坎坷,只需要一杯咖啡下肚,咖啡因就可以迅速衝散所有不好的感覺,半小時內靈魂被洗滌。

城市精緻咖啡犯紀事

咖啡因,就是液態的西藏,供咖啡犯們短暫地自我淨化。

因為這特殊的性質,咖啡與酒有本質上的不同。咖啡是飲料,酒是安慰劑。於是在戒咖啡所裡,為了戒斷咖啡犯們對咖啡的癮,常用二鍋頭作替代品。

三點是咖啡犯們最喪的時間點,一天的沮喪從早晨開始積累,到三點達到頂峰,再到下班時退散盡。

等到下午三點,都市生物鐘的鐘擺瘋狂地錘擊著咖啡犯們:來一杯,再來一杯!

急需輸入的咖啡犯們敦敦敦敦地灌下一瓶二鍋頭,終於迎來了生命的釋放,臉上混雜著鼻涕眼淚,哭嚎著:啊!西藏!

這句話大約包含了一千句咖啡犯們和著咖啡吞下的辭職願望和罵娘衝動。二鍋頭給咖啡犯們帶來的,不是從上班時間偷得的一瞬間西藏,是徹底獻身其中的西藏。

城市精緻咖啡犯紀事

如果說咖啡是續命的內忍,二鍋頭就是愛誰誰的外放,是東北靈魂,是東北人在西藏!

等咖啡犯們經歷過若干次東北靈魂的置換,都市生物鐘逐漸消失,“靈魂”上的癮基本被戒斷一半,精緻的咖啡犯們也於此時開始粗糙起來。

然後咖啡犯們就要開始從事勞動生產,戳羊毛氈、畫水彩、寫小說等等。戳自己想戳的、畫自己想畫的、寫自己想寫的,弄完了放在網上,賣錢的賣錢,漲粉的漲粉。

沒人管能你,也不能有人管。

這是咖啡犯們需要的關鍵詞:自由職業,匠人,做自己的主,返璞歸真。

總而言之,是一種不咖啡的生活態度。

然後,咖啡犯們就不需要西藏了,不需要洗滌了,也不需要續命了,因為自我價值得到了最大的體現,找到了最初的純真自我。

純真的自我,就是光著膀子,迎著風雪,在雪地上光著膀子撒野。

扒去咖啡犯的病理性外衣,是至關重要的。

如此一來,咖啡犯由精神藥劑,降權為普通食物。普通食物的意義就在於,可有可無。體現在有人詢問你是否要喝咖啡時,你可以回一句“隨便”,而不是宿命般的“當然”。

填充咖啡犯們的精神生活的,是成就感,自由,和文藝。

文藝中,有歌,是《自由之歌》,講述的是財務自由;有舞,是《夢之舞》,跳的是未來之夢。經濟決定政治,政治決定文藝,文藝影響著咖啡犯們。

當咖啡犯們走出戒咖啡所,終於要迎接新的生活時,卻猛然發現都市生物鐘只用三天就會完全回來,所有的疲憊和絕望感覺又準時出現。自己突然又陷入了去西藏的焦慮中。

還是需要咖啡。

咖啡犯們不止一次地逼問自己,在戒咖啡所的三個月都是虛妄嗎?入戒咖啡所時宣的誓言都忘記了嗎?

放在以往,咖啡犯們是不會反思的,更不會逼問。

這次是因為三個月,“三個月”是一個很具意義的時間段。任何一件堅持超過三個月的事情,於咖啡犯們來說,都是一次光輝的事蹟,是破碎生活中的一次壯舉,是年老後可與後代淺談的難忘經歷。

在某個沮喪迷惘的下午三點咖啡犯們終於想通,戒咖啡所三月無非是一次時間更長久的break,效果與90杯咖啡無異。

然而再碰咖啡,連唯一堅持過三個月的事情也要成空,咖啡犯們只剩唯一的慰藉。

不過現在,那“慰籍”,我是懶的要了。不喝,更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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