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离家十年,归来,却是和父母彻底决裂。
我出生在河北省一个偏僻的小镇,家里排行老二,那是1991年。
一年后妹妹出生,其乐融融的一家五口,在外人看来幸福美满。
但在父母眼里,我是个多余的人。
因为我来到这个世界只是个意外。
02
我家的条件并不好,有了哥哥,父母希望二胎要个女儿。
对我的爱,父母毫无保留地给了妹妹。
从小我就知道父母的偏心,三个孩子犯错,我往往是第一个挨打的,也是被打得最狠的。
过年他们都会换上一身新衣服,我穿的永远是哥哥穿剩下的。
上学的学费永远交的最晚,被老师三番五次催促,闹得人尽皆知,才不情愿当地拿出来。
买书包,买铅笔盒,对于哥哥、妹妹,父母基本上有求必应。
而我好像真的是捡来的,提出却要求都被当作无理取闹。
03
初中,离家比较远。
母亲每天会准时的叫哥哥和妹妹起床,吃早饭,父亲送他们上学。
而我则全凭自觉,上学父亲从来没有接送过我,尤其是冬天,天不亮就要去上学。
那时候黑暗笼罩着我,看不到希望。
我最期待着就是长大,好像长大了就没有小时候的苦痛。
被父亲漠视,被母亲忽略,那种感觉像一场漫长的凌迟,时至今日依旧清晰,刻骨。
记得有年冬天大雪,回家中不小心摔倒歪了右手腕。
晚上吃饭时父母竟然没有发现我是用左手拿的筷子,他们的眼里好像从来没有我这个人。
而我根本不敢主动提起,否则就是走路没张眼,为什么摔你不摔别人。
过了好些天,吃饭时父亲看到我始终藏在袖管里的手才问了句:
“那只手怎么了?”
我的眼里顿时噙满泪水,简简单单的一句关心,却能让我感动不已。
04
尽管没有人在乎过我的学习,我还是考上了高中,在离家更远的县城。
父母觉得供着哥哥、妹妹上学家里已经很难了。
学费、住宿费、伙食费,家里承担不起我的上学开支。
而在读高一的那年,我一个月包括吃饭在内的生活费总共才100块钱。
哥哥、妹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他们肯定不知道的一周25快钱该怎么生活下去。
读了一年我便辍学了。
05
2007年,我坐上了去北京的火车。
心灰意冷的我决定离开,这个从未给过我温暖的家。
没有人送行,没有任何行李。
除了一张火车票,我发现自己原来一无所有。
可能受到父母的影响,哥哥、妹妹对我从来都很淡薄,我不敢相信任何人,也没有一个朋友。
列车渐行渐远,我的心中没有丝毫眷恋与不舍。
未知的希望,总好过那不堪回首的过往。
06
在北京我做过服务员,街头派过传单,店里做过销售,最后通过不断的学习和努力,成为一名婚礼策划。
很小的婚庆公司,同事间相处还算融洽。
而高昂的生活成本,微不足道的工资让我只能加倍的工作,似乎也忘记了家的存在。
又或许是赌气,不想听到或看到有关父母的任何消息。
快两年了,我从来没有和家里联系过。
父亲倒是主动来过一次电话,没有任何的嘘寒问暖,目的很明确,既然打工挣钱了也应该帮衬家里一下。
北京这样的大城市,尤其是我这样没有学历和背景,甚至没有家的人,有多艰难,普通人很难体会。
内心的孤独感与日俱增,父亲的那通电话后我决定回家看看。
07
回家那天,没看到父母有任何高兴的神情。
更让我崩溃的是母亲,我从未想过有任何的母亲会对儿女说出那样恶毒的话。
外出工作两年,从未想过家里,想过父母,良心是被狗给吃了。
愣了好长时间,我终于明白父母从来未曾改变
想象中的美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我想不通究竟做错了什么,难道只是错误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点。
拿出准备好的一万块钱,扔在了桌子上,随后木然的离开。
那是2009年,我坐上南下深圳的火车。
离家越远,那些痛苦就能永远的看不见。
08
就这样,我和家里断绝了所有往来。
是一场婚礼打破了这种现状,否则我觉得自己一辈子也不可能回家。
我在一家婚庆公司担任策划助理,那是来深圳三年后的某天。
一场婚礼,我当天我负责跟现场,事情不多,主要是跟着主策多学习。
到了新郎父亲致辞的环节,足足十分钟,从新郎出生到长大,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那么真切,那么深情。
我竟然不争气地哭了,转身的瞬间竟然有人给我拍照。
“啊,不好意思,没经过你的同意。”
她半开玩笑地说道:
“工作人员吧,不会是感动得哭了吧,可你的表情怎么那么…悲伤。”
在很多人看来新郎父亲所说的稀松平常,每个孩子都在关心呵护下长大。
可我不一样,她竟然看出了我的悲伤。
09
我们的故事就从这一张照片开始了。
她开了家花店,喜爱摄影和插花。
那天相互留了微信,她说想要看婚礼上的花艺,让我记得经常拍照片给她,分享那些幸福和美好的瞬间。
心里惶恐不安,但我还是接受了这个任务。
之后,每次婚礼现场我都会拍照片给她,可稀烂的拍摄技术,照片没有任何的美感可言。
渐渐地她会远程指导我拍照,角度、曝光、色彩,照片质量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时间流逝,我们的感情也在逐渐升温。
我知道,我好像遇到了那个喜欢的姑娘。
我开始邀请她出来,吃饭,看电影,一切都那么的自然而然。
10
半年后,我们之间关系确定了。
第一次去她家,我内心紧张不安,甚至带着一丝恐惧。
小时的痛苦回忆不断浮现,父母的冷漠、刻薄,那些伤痕并没有随时间抹平。
那是深圳一个类似城中村的地方,自建的四层楼房,她家租的顶层。
进门的时候,我甚至不敢直视她的父母,我害怕再次看到小时候那种眼神。
我原来只是个多余的人。
但现实比想象的美好,她的家人热情地招待了我。
阿姨的厨艺让人难忘,叔叔的健谈,让我只能机械地回答简单的问题。
其乐融融,原来这就是家的感觉。
当生活终于向我发糖时,我想告诉这个给我生活带来甜的人:我从哪里来?
11
晚上回去的途中,我终于敞开心扉。
第一次,我说了关于我,和我的家。
她紧紧地抱着我,握着那次因雪天摔摔伤,而没有得到任何医治,好几次哭红了双眼。
从小被爱包围的她,怎么也想不通,天底下为何有这样的父母。
“就让我做这些苦难的终结者吧。”
她忽然抬头,目光坚毅的说道。
坚定的语气,让我忍不住流泪了。
这是第一次,有人为了我的苦而哭红了眼,难道在饱受苦难之后,上天会派个天使来拯救我。
从那天起,我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只是,命运的厚爱,我能抓住吗?
12
我的工作进入正轨,经常加班写方案。
她要打理花店,忙的时候,我们的见面时间越来越少。
一天周末下午忙完手头的事情,抽空去花店找她。
“今天早点关门,我想好好陪陪你,可以吗?”
可她并没有停下手里的活,说这些花必须准备好。
“原来你的眼里,我还没这些花重要。”
确实,从小到大我都是那个可有可无的人。
她转身紧紧地抱住我,并没有因刚才的话生气。
“听话,我忙完争取早点回去。”
可这句话却那么刺耳,痛苦中成长的我,已经适应不了这种温柔。
13
分手。
离开后我就发了这条消息给她,尽管很伤心,舍不得这段感情。
可内心深处已经给了答案,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她竭力的挽留了我们之间的感情,而我却更加的变本加厉。
想要随时掌握她的行踪,知道接触的每个人,从而彻底的控制她。
一个人冷静下来,又不断地陷入懊恼与忏悔。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冷漠、淡薄,不该是每个人的本性吗?
痛苦原来真的会让人上瘾,折磨人也同样会上瘾。
14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我究竟有那点值得让人喜欢?”
那天,我问出了一直藏于心中的疑惑。
第一次见面时那张照片,你哭的让人难受。
了解你之后,那些经历让我心疼,你并没有想象得那么糟糕。
她安慰着我,“或许之前你也遇到我这样的人,可被吓跑了。”
顽疾良药医,爱情,就是要对症下药。
15
2019的某天,我的电话响了。
看到那两个字,我内心变得沉重起来。
是啊,离家整整十年,以为他们早就把我忘记了。
是的父亲电话,说母亲病重让我回去看在最后一眼。
“去吧,有些事情终究是要说清楚的,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听到了电话里的内容,看着僵在原地、神情木然的我,劝说道。
“这次面对他们的,不是你一个人。”
16
买机票,回家。
我做出了决定,尽管我知道家里没有人会欢迎我的归来。
病房里有好多亲戚,还有本应该是我最亲近的人。
“这么多年死在外头了吗,要不是我打电话,这辈子是不是都不打算回来。”
十年未见,开口便是责骂,一切从未改变。
“郭晓,我们走。”
我拉着她的手转身就要离开,这样的家不回也罢。
17
“那个没良心的混账,你妈病成这样,难道你就想坐视不理。”
父亲大声的训斥着,好像我依旧是那个没长大的孩子。
旁边的亲戚劝说着,原来哥哥结婚买房家里的钱用完了,母亲看病用钱才想起了我。
病房外安得出奇,我紧地握着郭晓的手,颤抖着不知所措。
我很想告诉这些亲戚,告诉所有人,从小到大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作为父母,你们欠他一句对不起。”
沉默许久的郭晓开口了,而她没有就此停下。
从小被区别对待,家人的漠视和淡薄,那些幸酸而又刻骨的经历,她一桩桩一件件讲了出来,虽然有家却连个孤儿都不如。
确实,我就是情感上被遗弃的孤儿,时时刻刻忍受者来自家庭摧残,罪魁祸首却是有着血至亲的父母家人。
“作为父母你们没有尽到应有的义务,那些所作所为,你们必须感到愧疚,你们欠张然一句对不起。”
18
我祈祷着她不要再说下去,可又想让所有人知道事情的真相。
“你…你….”
父亲终于回过神来,指着我大声地吼叫道:
“滚,给我滚!”
看着像一头发怒,却又无处发泄的狮子。
父亲从都不会怎么说话,那些恶毒的话从来都是母亲所说。
“阿姨的治病钱我们可以给,但要你们的一声道歉。”
郭晓依旧保持着冷静,我的大脑却一片空白。
二十多年,我始终生活在痛苦与不幸中,直到此刻心里竟然有些许的释然。
感谢命运让我遇见你。
只要有你,以前的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
19
当天我们便乘坐飞机赶回了深圳。
半路上她说了一句话,“你的父母,根本没有爱过你。”
一路默默无语的我,忽然间泪奔。
郭晓执意跟我回家,就是要寻找一个答案。
许久以来套在我身上的枷锁,已经开始松动。
成为父母不需要考试,无需成绩合格,不是每个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
我的内心终于释然。
20
回到深圳,我利用工作之余到社会福利院做义工。
看到他们后才发现,自己的这点不幸,如同大海里的水滴。
我和郭晓定期看望这些孩子,和他们玩游戏,给他们讲故事。
其中有个不到一个月的女婴儿,因先天性生理缺陷被遗弃,连医生都说活不过半年。
点点,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被那双明亮的双眼吸引住了。
都是被弃养的人,只不过我是精神上的孤儿。
福利院难以支撑高昂的医疗费用,我和郭晓拿出了积蓄,又在网上募捐了善款,最终在各方爱心人士的努力下,点点成功的做了手术。
那段时间我时刻陪在她的身边,心里不可碰触的那部分,在慢慢地消解融化。
大家我是说点点恩人,其实她才是我的贵人。
是她让我知道,我们可以超越原生家庭带来的伤害。
点点,在她家人看来或许是微弱尘埃,可这世间万物,却是由微不足道的尘埃组成。
在我看来,这个世界还有一群善良的人,并没有那么让人失望。
“点点,请加油,请幸福!”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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