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4 蘇東坡這傢伙


蘇東坡這傢伙

“一門父子三詞客,千古文章四大家”!

  這幅對聯是四川眉山三蘇祠的楹聯,清代人張鵬翮所題,上下聯簡潔概括了老蘇家所創造的宋代文壇一門輝煌!

  上聯所述的一門父子即蘇家的老爸蘇洵、兒子蘇軾、蘇轍,意思是說三人均為填詞名家;下聯四大家是指韓、柳、歐、蘇四家,四家文章領袖天下,蘇門又佔其一!至於文冠當時的宰相王安石?直到明代的朱右弄了個《八先生文集》,老先生才算排上了座次,後來的唐順之也搞了個《文編》,也只選用這唐宋八人的文章,一個叫茅坤的古文家整理後取名《唐宋八大家文鈔》,唐宋八大家從此成為定論,沒人再能擠進去。

有句真言是這樣說的:只有不合格的老師,沒有不合格的學生;以此推論:只有問題家長,決無問題子女。

這就是蘇序老先生的高明之處了,蘇序實行的是自然成長理論,強拔高的小苗難說將來成材,樹大自然直;望子成龍的父母大多得到的是蟲樣兒女,讓生活自身來教育少不更事的兒子興許更見成效。

  蘇序老先生太過理想主義了,兒子在花季之前究竟還是沒能明白老爸的苦心,在等待蘇洵浪子回頭無望之後,蘇序採取了一個緊急措施:請個絕對會負責任的人來管教這頑劣的兒子。

  措施奇絕:給蘇洵找個媳婦!

先說明一下:蘇東坡這個字號是後來蘇軾被貶黃州時自取的,少年時的蘇軾別字“和仲”,弟弟蘇轍別字“同叔”,古人以伯、仲、叔、季為序來表示兄弟排行,“仲”就表示是老二,蘇軾這實際的老大被安排為名譽上的老二,這是因為他有個夭折的大哥景先,所以連同弟弟蘇轍一塊被往下趕了一個排行。

妻子王弗在務實際、明利害方面,似乎遠勝過丈夫。她當然對丈夫是欽佩的,但她更知道東坡是個年輕英俊的詩人,而詩人在處理人情世事方面卻往往是愚人。

  林語堂先生在評論東坡夫婦時這樣說:“才華過人的詩人和一個平實精明的女人一起生活之時,往往是顯得富有智慧的不是那個詩人丈夫,而是那個平實精明的妻子。”――這話對極!偉大的詩人在政治上通常難有偉大的業績,在理財上一般更是表現的一塌糊塗!

  當然,事情也有例外,尤其是那個詩人兼備了瘋子的性格時,更可怕的是掌握了皇帝的權力時!這時恐怕只能會出現兩個結局:其一:國破家亡人離索,只留佳句醒後人!如:南唐李煜、當代的徽宗;其二:國窮民貧天下亂,五湖四海全神經!例如……多了去了。

  說明一下:兩種結局一種現象,都是老百姓倒黴。

  還有一種慣例:詩人們在家庭婚姻上少有幸福結局的。這倒容易理解,詩人只能與愛情結緣,而現實的婚姻卻多是愛情的墳墓,詩人進了絕不需要浪漫的家庭,也就基本如同進了墳墓――不過這倒不一定是悲劇,因為詩人首先是人,然後才能談詩。

以經濟問題作為手段,達到政治鬥爭的目的,這等高招宋代的官員就掌握的極為嫻熟。

  歷朝歷代一個真理:貪腐最遭人民痛恨!

佛家有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和尚本是空門主人,妓女無疑色門主角,空色既然一體,和尚與妓女還能是兩家?

  在古時,當了和尚稱“出家”,做了妓女稱“下海”,哪有不出家門能下到海中的道理?“下海”一詞進化到現代,已經具有投身“商海”的意思,可見“出家”與“下海”形式上本就是一回事,下慾海與下商海也有繼承關係。

  換個說法:做妓女本來就有極濃的商業氣息,也就是“無煙工業”包裝的產品,再經商業渠道銷售給廣大的顧客上帝;而做和尚則是加工思想的店鋪生意,香客信士無不是上帝顧客,不交錢店主也是不高興的,一買肉體,一販精神,本質沒有不同,都是一種商業行為,無怪妓女入行與官員從商都能稱為“下海”。

程頤的一個學生曾論“夢魂出竅”,坦白自己在夢中曾去找女人,程頤大為恐怖,連喊:“鬼話!鬼話!”;大儒朱熹據說也是深畏女人的誘惑,曾賦詩感嘆“黃禍”:

  十年江海一身輕,三對梨渦卻有情。

  世路無如人慾險,幾人到此誤平生。

濟南千佛山山門的一副對聯說的甚是:

  暮鼓晨鐘,驚醒世間名利客;

  經聲佛號,喚回苦海夢迷人。

杜甫《漫興》中“莫思身外無窮事,且盡生前有限杯”詩句。

反過來蘇東坡在這方面也就沒有什麼對妻子隱瞞的了,蘇東坡對於自己這“不檢點”愛好也留詩句為證:

  “慣眠處士運庵裡,倦臥佳人錦瑟旁”,

  甚至對東坡的好酒,王閏之也給予主動配合:後來密州任上時,因為朝廷又公佈的一個稅賦新法,東坡心情不樂,偏孩子還要來牽衣哭鬧,東坡不由發火罵孩子痴傻。王閏之這樣勸丈夫:“你比小孩還痴,為什麼不開心飲點酒呢?”。

  斟滿的酒杯放在他面前,令東坡十分感愧,後來曾寫詩說自己的妻子比好酒詩人劉伶的妻子要賢德,因為據載:劉伶的妻子是不許丈夫喝酒的。

竟有女子主動慕名獻身!而東坡卻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僅贈詞一首便打發走了,可見東坡實乃風流而不色,重情而不淫。

還有個重要人物叫鄧綰,此公由於公開說過一句名言而名留青史:“笑罵從汝,好官須我為之。”――他這裡的“好官”可不是通常意義的“優秀幹部”,而是:只要能做上我想做的官就是“好官”,就算達到了目的,嗤笑算什麼?謾罵算什麼?都隨你的便!

分來析去,那就只有一種可能:密州缺肉,東坡不能每日肉食下酒。

  這點從日後蘇東坡帶頭出城圍獵,全城百姓傾城出動配合,也能看出點苗頭:獵取野味就是為了取肉解饞麼,否則費那麼多人力幹嗎?

  該次圍獵,東坡填詞紀念:

  江城子-密州出獵

  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為報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孫郎。

  酒酣胸袒尚開張,鬢微霜,又何妨?持節雲中,何日遣馮唐?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這是熙寧八年,東坡因旱去常山祈雨,歸途中與同官梅戶曹圍獵於鐵溝,寫了這首圍獵詞。

  詞中作者以不滿四十歲自稱“老夫聊發少年狂”, 左手牽黃犬,右臂駕蒼鷹,哪有一絲老態?隨從武士個個也是“錦帽貂裘”,千騎奔馳,似聞馬嘶,何曾有半點窮困之象?

  全城百姓盛意出動助興,詞人卻以少年英主孫權自比,也要學當年孫權射虎一顯身手,以報答百姓對自己這“父母官”的熱愛,盡顯東坡之“狂”勁與豪情。

  東坡為人本來就豪放不羈,再加上“酒酣”,就更加豪情洋溢了:“酒酣胸袒尚開張”! 詞人酒酣之後,獵興益濃,年事雖高――古時有“人到七十古來稀”之說,三十八歲其時中年而已――作者鬢髮雖微白,卻仍希望朝廷能象漢文帝派馮唐持節赫免魏尚一樣,對自己委以重任,赴邊疆抗敵。

  到那時,詞人將投筆從戎,挽弓如滿月,以抗擊西夏和遼國的侵擾。

  此作即千古傳誦的東坡豪放詞代表作之一。詞人以描繪一次普通的圍獵,抒發自己興國安邦之志,拓展詞境於獵場之外,提高詞品於遊玩小道,作品融敘事、言志、用典為一體,風格豪放,角度獨特,層層漸進,由行動延至心理,一展作者視國為家,志在千里的英風俠情。

蘇轍則盡力勸兄長還是要明白“無事是福”,清閒難得:“一日空閒長似兩日。所以,若人生七十歲都身處空閒,實際等於活了一百四十年。這是求長壽最易之方。”

這就是古代與今天的不同之處了,修樓與抗洪是極大關聯的:

  抗洪救災最需要的是萬眾一心,在古代沒有任何廣播電視的情況下,依靠什麼穩定百姓的信心?這就需要一種心理暗示,中國許多地方修塔鎮水就是這個意思,蘇東坡修“黃樓”其意義也在於此。

  按中國獨有的宇宙論,宇宙中萬物由金木水火土五行所構成。五行中每一行都代表一種性質,如:堅硬、生長、流動、熱、重等等,這些性質都具有一種宇宙本質的意義,不但指物質的宇宙,也指生命的功能與人的個性行為,甚至可以用於男女的婚配。一切生命離不開五行的交互作用,萬物相生相剋。

  而每一行皆有其顏色,來像徵這種元素的性質,黃即代表土,黑代表水,黃土可以克服水,黃樓之命名即含有剋制水患之意。

  也不光是為了堅定民心與士氣,有了這絕對的制高點,對觀察一旦遇到的水患、兵勢、軍情等,當然有了大大有利的地勢。

  估計還有一個古今同理的好處:每逢救災搶險,除國家撥款外一般都要發動人民捐助,這倒不是相中了百姓那點癟癟的錢夾,而是藉此斂聚民心,以示與災民患難與共,一方有難八方支援麼。

東坡極喜歡這位甚慧麗的營妓馬盼兒是由於盼兒多才,這位妓女能模仿一筆東坡字體,幾乎可以亂真,蘇東坡手書《黃鶴樓》碑文,尚未完成之時,那馬盼兒便先手書了“山川開合”四字碑文傳了出去,後來蘇東坡看到了這“東坡碑銘”,竟略加潤色認可了,那流傳後世的黃鶴樓碑文的“山川開合”四個大字其實就是妓女馬盼兒墨寶。

蘇東坡交友,從不分對象的地位高下,及行當貴賤,和尚、道士、妓女、高官,在他眼裡沒什麼區別,蘇東坡對他弟弟蘇轍說的幾句話最能體現這一點:

  “吾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以陪卑田院乞兒。眼前見天下無一個不好人。”

四十ye

不過現在起,蘇東坡需要重新給自己定位了,自己已經不是一方太守,已經是名不準辦公的小吏了,這在一般人的心理上肯定會有極大的失落感,大家不是都愛發奮感慨: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小丈夫不可一日無錢麼。

  錢、權兩損的蘇東坡可不是一般人,事實上根本沒有出現什麼情緒上的波動,這是蘇東坡的天性使然,蘇東坡是天生一個灑脫的人,官爵的高下,俸祿的厚薄,在他看來是無關緊要的。――這才是一個人真正的偉大之處!

  快樂的心情只是人對外界信息的感覺而已,不同的人因為自己不同程度的對環境與物資的需求、依賴,感覺各有不同,錦衣玉食未必能導致心情快樂;困苦的日子未必就肯定心情苦惱;一個達觀的高人不會關注自己在社會中屬於哪一層次;一個“上可以陪玉皇大帝,下可以陪田院乞兒。”的人,才是真正的偉人、聖人!

  這有證據:六年之後,蘇東坡接到復其銜朝奉郎,並知登州軍州事後,給王鞏的書簡中說:“謫居六年,無一日不樂,今復促令作郡,坐生百憂。正如農夫小人,日耕百畝,負擔百斤,初無難色,一日坐之堂上,與相賓向,便是一厄。”

  偉哉東坡!

  權力能隱藏人的本來面目!

蘇東坡自幼被灌輸的是儒家大道,這是文人的骨頭,改變怎易?但中年後的蘇東坡卻是把佛理拿來做詩人的血肉,用來柔和自己的靈魂,吸進與吐出的卻是一股道家清氣,行動上也是儘量適應自然,笑對生死人生,萬物歸無極。

會謅幾句合轍押韻之順口溜的哥們兒俯拾皆是,這算不得什麼詩人,人們對“詩人”稱號一貫情有獨鍾,自己胡扯的長短句沒人給出版,多有自掏腰包印上幾大包出來的,那玩意難得人們破費人民幣買來賞識,便堆積在家,用作強塞給遠親近鄰的禮品,總算過上了一把“詩人”癮。

  唯有能把生活看成一首詩的人才是真正的詩人,真正的詩人能擁有眼中的一切,能擁有想到的一切,世界萬物都能化為開啟靈智的鑰匙,天邊白雲、無盡蒼穹,都能用思緒攬入自己的懷中,波濤江水、點點白帆,都能用吟唱請進家門交為朋友。

  這才是詩人的真諦!這就是真正的詩人蘇東坡!

據載蘇東坡發現黃州豬肉便宜之後,喜出望外,親自操刀,宰豬烹飪,與友人共享,於是當地老百姓就將蘇東坡做的肉稱之為“東坡肉”。

  此載有令人疑問之處,據《善誘文》記載:蘇東坡自從烏臺獄中被魚驚嚇留句:“魂飛湯火命如雞”之後,從此再不食活物――這裡並不是說蘇東坡就此戒葷腥,而是說蘇東坡只吃別人宰殺好的雞鴨魚肉,這有點掩耳盜鈴的幽默:哪有生吞活物的狠人?

  對此,蘇東坡的解釋極為有趣:東坡辯解說,自己只不過是把肚皮施捨給了生靈,做它們的棺材而已,讓那些畜牲家禽安葬於學士腹中,也不算折辱了它們――最高明的食肉者宏論!

  今天“東坡肉”名揚華夏,尤以杭州為最,大家也都承認這是蘇東坡後來任杭州太守時所發明的絕佳豬肉烹調產品。其實對豬肉的做法蘇東坡早就精通,見載始於徐州太守時。

  根據《徐州文史資料》、《徐州風物誌》、《徐州古今名饌》等文中記述:蘇太守領導抗洪救災勝利,全城百姓感謝蘇東坡領導有方,實乃與徐州人民同呼吸、共命運的好領導,紛紛殺豬宰羊,擔酒攜菜上門慰勞領導。

  蘇太守堅持不拿群眾一針一線,又推辭不掉人民的盛情,便收下後親自指點家人制成紅燒肉,再回贈給參加抗洪的百姓。人民食後,都覺得此肉肥而不膩、酥香味美,一致稱此肉為“回贈肉”。此後,“回贈肉”就在徐州一帶流傳,併成徐州傳統名菜。

  黃州期間的蘇東坡確曾親自動手烹飪紅燒肉,並將經驗寫入《食豬肉詩》中,“東坡肉”就此得以發揚光大。

  後來蘇東坡重回杭州任職一把手,組織民工疏浚西湖,築堤建橋,使西湖舊貌換新顏。杭州的老百姓體諒領導辛苦不亞於徐州人民,也是抬豬擔酒來給領導拜年。

  蘇太守收到後,還是重複昨天的故事,指點家人將肉切成方塊,燒得紅酥酥的,然後分送給參加疏浚西湖的民工們品嚐,大家吃後無不稱奇,從此把他送來的肉都親切地稱為“東坡肉”。

  可見,“東坡肉”奠基於徐州,發展於黃州,成名於杭州,輝煌於今天。

  東坡喜歡肉食還有一證,他的居處喜歡栽些青竹,曾留句:

  於潛僧綠筠軒:

  可使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

  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醫。旁人笑此言,似高還似痴。

  若對此君仍大嚼,世間那有揚州鶴。

  後來人們將此詩演化,成了如下模樣:

  “無竹令人俗,無肉使人瘦,不俗又不瘦,竹筍燜豬肉”。

東坡這個字號之所以能得以流傳後世,就是因為團練蘇副使在黃州辦私人農場而出現的,二十年來一直追隨蘇東坡的好友馬夢得(字正卿)給蘇東坡弄到了幾十畝荒地,是幫助蘇東坡養家餬口還是支持蘇東坡鞠耕田隴老實改造世界觀?興許二者俱有,因為蘇東坡之前常聲稱願意辭官做農人,這大概也是為了照顧蘇東坡的愛好吧。

  這塊地位於黃州城東不遠,地處東坡。據《二老堂詩話》載:蘇東坡一向欣賞唐代大詩人白居易,當年白居易作忠州刺史時作有一首《東坡種花詩》:

  “朝上東坡步,夕上東坡走,東坡何所愛,愛此新成樹。”

  忠州、黃州兩地時隔不同朝代,但卻都是詩人被貶之地,湊巧又都是在兩州城東,所以蘇東坡就給這塊荒地起名為“東坡”,並乾脆從此自號“東坡居士”。

  無意插柳柳成蔭,黃州城東的這篇荒地身價陡增,估計今天成了絕對的黃金地段!

元豐六年(1083年),東坡的愛妾朝雲生了一個兒子,起名遁兒。生下三天洗禮,蘇東坡寫詩一首,以紀念或者說自嘲:

  人皆養子望聰明,我被聰明誤一生,

  惟願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

  望子成龍乃為人父母天性,世上少有巴望著自己的孩子“愚且魯”的,這裡詩人把情形給形容反了:只有又愚又魯的呆子才能“無災無難到公卿”――這就是此時蘇東坡眼中的朝廷,多麼令人無奈、悲哀的現實!

  蘇東坡在這裡也給自己被“誤一生”定了因由:是被自己“聰明”所誤;所以才接受教訓,不認同“人皆養子望聰明”的傻帽行為,“唯願孩兒“愚且魯”吧!這跟後世的“知識越多越反動”的高論何其相似?

  林語堂大師在《蘇東坡傳》中說:

  “東西方的政治規則完全一樣,爬到頂端的一定是庸才。”

  真正的高人!只是話不易說這麼明白,在有些人民真正享受民主的社會里,這種說法是不合適的,容易給自己招來無妄之禍啊。

  查慎行在《補註東坡編年詩》中說:“詩中有玩世疾俗之意。”

  不大對頭!東坡這裡哪是在“玩世疾俗”?簡直是在直接指責政府的用人政策呀,我們能夠品味到的只是詩人的痛心,甚至連那慣有的超脫也都給趕出了詩外!看來蘇團練並沒有從“烏臺詩案”中接受那屈辱的教訓。

可以說,蘇東坡一生都在追求能長生不死的“仙丹”,不過他的不死之藥追尋之路,卻還沒有達到走火入魔的地步,蘇東坡更為關注的還是合乎情理的長壽之道。

  曾有一個姓張的向他求教長壽良方,他就寫出下面的四句話:

  一、無事以當貴。

  二、早寢以當富。

  三、安步以當車。

四、晚食以當向。

大家都知道這麼一句經驗之談:喜酒、悶茶、窩囊煙。其實酒的功能遠不止助興喜宴,苦悶時也有獨自喝悶酒的說法;窩囊人辦了窩囊事後也照樣變成酒鬼;甚至古代砍頭的刑場上也少不得此味,大多時候不光劊子手需要借酒壯膽,連被砍頭的哥們兒也能有機會品嚐一碗“送行酒”。

  酒這東西,一位現代詩人這樣形容過:“她具有水的外型,火的性格!”;這是種水火交融、利害參半、成事有時、敗事有餘、極難貼上好壞標籤的玩意;人們今天已經從中衍生出了“文化”之類的說法;並且能給國家貢獻不菲的稅金;給“主流媒體”捐獻鉅額的廣告收入;……這樣判斷吧:一位三七功過的偉人――“偉物”才對。

  這是一種類似炸藥的東西:作孽不少,立功也甚偉,就看掌握它的主人怎樣發揮它的功效了,很多時候關鍵在於灌進肚子內的分量,但很多時候,恰這分寸最難把握。

  蘇東坡大概有著天生的一種本能,多數時候都能把握這種“迷心奪情”的分寸,東坡的飲酒觀--飲酒不求量,但求趣。

  東坡詩中曾有句:“我飲不盡器,半酣味尤長”,“偶得酒中趣,空杯亦常持”。 看來“半酣”就是蘇東坡所把握的分寸,得趣就是蘇東坡的目的。

  不過,既然這種分寸極難把握,那麼愛好此道的蘇東坡也不是仙人,有時出點格也屬常事,所以出現醉臥途中草地、半夜回家之類的事情也就不足為怪,對蘇東坡來說,抵擋美酒、美食的誘惑可能比抵擋權力的誘惑還要難些。

在《煮魚法》一文中,東坡說“在黃州,好自煮魚,其法:以鮮鯽或鯉魚治斫,冷水下。入鹽於堂法,以菘菜筆之,仍入渾。蔥白數莖,不得掩半,熟入。生薑、蘿蔔汁及酒各少許,三物相等,調勻,乃下。臨熟,入桔皮片,乃食。”

  這有點像在編寫專業烹調書了,不過也的確惠及了後人:這種烹魚方法,至今仍被眉山一帶老百姓所保留,取名為“水煮魚”,或者是“江水煮江魚”。

  後人們嚴格按照東坡的囑託:魚去鱗,剖腹,掏出內臟,用刀在魚肋兩邊各輕劃五刀以便入味,入沸水文火舊煮,配料還要加些姜、蔥、桔皮等,起鍋時方入鹽。魚湯釅而白,魚肉而嫩,湯尤為鮮美。人稱“東坡五柳魚”,又稱東坡魚。

  其實各地到處都有不同做法的“東坡魚”, 現在我們能品嚐到的“東坡魚”就有:東坡糖醋魚、東坡鯿魚、東坡墨魚、東坡鱖魚、東坡鰣魚、東坡魚頭、東坡鰒魚、東坡鱸魚等等,炸、烹、煮、蒸不一而足。

關於這一點,蘇東坡把預防現代“三高”――官員職業病的“座右銘”寫在了自己牆上、門上,來提醒自己,勸誡他人:

  出輿入輦,厥蓮之機。

  洞房清宮,寒熱之媒。

  皓齒峨眉,伐性之斧。

  甘脆肥濃,腐腸之藥。

席中蘇東坡問及嶺南風土氣候,詢問柔奴能否習慣,柔奴淡然回答:

  “此心安處,便是吾鄉”。

  蘇東坡被柔奴身處逆境而安之若素的風采感動了,隨即填詞《定風波》,讚美這女中俠姐柔奴:

  常羨人間琢玉郎,天教分付點酥娘。

  自作清歌傳皓齒,風起,雪飛炎海變清涼。

  萬里歸來年愈少,微笑,笑時猶帶嶺梅香。

  試問嶺南應不好? 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

  此詞文筆簡練,“常羨人間琢玉郎,天應乞與點酥娘”之句,傳神描繪了柔奴的天生麗質、晶瑩俊秀;“自作清歌傳皓齒,風起,雪飛炎海變清涼。”之句,讚譽柔奴多才自作歌,清悅歌聲吐出芳潔的櫻口皓齒,炎暑之地勝過清涼之鄉。

  而“萬里歸來年愈少”的柔奴,“微笑”的面龐 尚帶著大庾嶺梅花的濃香,詞人疑問“嶺南應不好?”,“卻道”陡轉:“此心安處是吾鄉”!

  歌妓感動了詩人,詩人受教於歌妓,紅塵之中有丈夫,煙花巾幗亦英雄!妓女才子,公僕主人,哪裡能分出貴賤?誰能斷哪類高下?

  白居易《初出城留別》中有句:“我生本無鄉,心安是歸處”;《種桃杏》中有句:“無論海角與天涯,大抵心安即是家”,柔奴的回答,或許受到了上面詩句的啟發,但蘇東坡的借用,是否在回憶自己黃州時所得到的人生感悟?

當時的東坡其實已近赤貧,從他給朋友寫的詩中幾次都提到飢餓,有首詩裡竟自比為夜裡出來到處找東西吃的飢餓老鼠,全家都已經捱餓了!但就是這種狀況,能置全家捱餓的後果不顧而慷慨舍財,這事情哪位慈善家能做得出?

  這不同於富翁捐款給災民,那是九牛身上拔一毛的慈悲,甚至不乏有花小錢買個大名聲的聰明人,而蘇東坡現在是地道的窮幫窮,這才是真正的佛心!比佛祖從身上割肉飼鷹救鴿子還要偉大!老鷹?那是一隻以其它生命做食物的傢伙,這是對一個普通老婦的憐憫。

  誰具有最真摯最樸素的情感誰就是最偉大的人!

人在官場不由己

  歷代從政為官保險指南:話少說,事少做,不說不做不犯錯;老黃牛,悶頭幹,一身臭汗準滾蛋;一張報,一杯茶,逍遙自在能提拔;牆頭草,隨風倒,步步高昇少不了。

但是,國與國之間也好,黨與黨之間也罷,甚至同行之間、單位之間,最怕的就是沒有對手,即便是某某行業,一旦形成壟斷,那這個行業也就成了滅亡前期的特殊階層,一黨獨大絕不是什麼好事,獨尊之後必然會成為內鬥的策源地,腐敗的溫床,丑角的表演場。

還有就是蘇東坡的“防患勝於救災”理論:蘇東坡認為經常平倉制度遠勝過饑荒之後的救濟,所以不斷購買穀子存滿糧倉,用於隨時平抑米價,這是預防性救災,當事半功倍。

  這道理其實易懂,災年米價驟漲固然正常,但關鍵還有人禍,米商們可都是把災年當作發財機遇的,商品越是緊張便越是囤積居奇,以待更漲,餓死人不關商人的事,沒有劊子手的心腸就不是一個合格的商人!

  商人的本質就是利潤,目的明確:以最小的代價掏光你的錢袋,誠信是手段,賺錢是目的,貨真是無奈,價實是宣傳,施捨是做戲,從政是還原。無商不奸,千古不變!一個全民經商的時代是可悲的時代,一個以商業大款主導的地球是個可憐的地球!那時,靈魂也會成為商品的。

  政府就不同了,向民求利的政府絕對是最卑鄙的政府,以人為本的政府應該是政府的及格線。蘇東坡請求朝廷做賠本生意:他請朝廷在當地或是外地不斷存糧,以防食糧短缺,並隨時賣出以平抑糧價,即使每鬥賠上幾十文,甚至上百文,比起事後救災賑濟來,還是划算的多,到那時幾百萬貫被迫拿出來,還是免不了先死一部分人的。

  蘇東坡用這種辦法來防止飢荒的發生,並認為:把糧食向饑民施捨,永遠是被動應付,浪費無用不說,關鍵只能觸到疾苦表面,無法從根本上解決災禍。根本辦法則是預防,預防有兩策:一為保收增產;一為有備無患。

詩人蘇東坡現在全身心的投入了對杭州的治理,把天生詩意用在了環境改善、民居民生。據他的學生秦少游筆記:自與蘇東坡同到杭州任上,近兩年期間沒看見蘇東坡打開過書本!蘇東坡知道孰輕孰重,百姓疾苦重於泰山。

  就是在蘇東坡全力救災、修湖的同時,蘇東坡也沒疏忽了杭州百姓其它的急需。

  據《清波別志》載:中國官辦上規模的平民醫院就是蘇東坡首開先河,在以前那是唯有皇家才能有太醫院或者專制御醫的。

西湖清理出來的水草和淤泥堆積如山,蘇東坡經過慎重勘察,決定以此為主要填充材料修築跨湖的一道南北長堤,這給遊人的確提供了極大的便利,在這之前,由南岸步行到北岸的人必須順著婉蜒的湖邊走十餘里之遙。

  一條穿湖而過的直堤,大為縮短了往返的距離;除去可以供人步行越湖外,這道長堤還增加了湖面視覺上的層次感,使西湖從此具有了立體的魅力,成為杭州西湖又一道靚麗嫵媚的風景線。

  此堤南起南屏山麓,北到棲霞嶺下,長堤臥波,全長近六里,堤寬平均36米。沿堤栽植楊柳、碧桃等觀賞樹木以及大批花草,還建有九個涼亭、六座單孔石拱橋,橋名自南而北依次為映波、鎖瀾、望山、壓堤、東浦、跨虹。

  西湖的清淤除草及長堤竣工後,還要面臨一個長期保養問題:沿岸的湖邊淺水極易生長水草,而這些水草經逐年向湖心蔓延後,還是要存積淤泥,抬高湖底,怎樣杜絕或控制這些水草生長呢?

  蘇東坡出臺了一個別出心裁的措施:招募以種菱角為業的湖民,把沿岸部分開闢出來讓他們在岸邊種菱角,為了菱角的生長,湖民當然要自覺的清除淺水的雜草。

  至於種菱角的湖民所繳納的稅金,蘇東坡向中書省上書,請求確保此項稅收應用在湖堤和湖的保養上。如此巧妙政策的實施大見成效:明顯抑制了西湖雜草的生長;又為湖民準備了長期生計;為西湖的保養維護資金預留的可靠的專項來源。可以說是一舉三得。

  湖心的最深處,蘇東坡還為下次清淤準備了基準標誌,這就是後來聞名於世的“三潭印月”。

  在湖水深處建成的三座瓶形石塔,名為三潭。從蘇堤到這裡的水域不得種植菱芡,以防湖泥淤積。三塔高約2米,分佈呈每邊62米的等邊三角形,說明一下:現存的三塔是明天啟年間重建的。

  民間傳說:三潭印月是一隻大香爐的三隻腳,而這隻大香爐則倒扣著一條黑魚精,香爐的三隻腳伸出水面就成了三潭印月。

  三潭印月是宋後人們湖上賞月的極佳去處:每逢中秋佳節,皓月當空,人們在中空的塔內點上蠟燭,洞口蒙上薄紙,燭光外透,這時塔影,雲影,月影融成一片,燭光,月光,湖光交相輝映,呈現出“天上月一輪,湖中影成三”的綺麗景色。“三潭印月”因此而得名。

最後判決時,蘇東坡筆下留情,給予緩決,終於拖到了國家大赦的時機,得到赦免。據說此哥們兒從那更加嗜酒如命,幾年後醉臥西湖邊寺院,竟然口吟出了超然傳世名句:

  “白日尊中短,青山枕上高。”

據《曲洧舊聞》載:穎州當地最猖獗的盜賊頭目是一個叫尹遇的巨寇,官軍曾多次緝拿未果,蘇東坡親自召來治下汝陰縣尉李方直,對其下嚴令:“君若能擒捕此賊,吾當力薦朝廷,給你優賞;如果你做不到,我可以馬上將你免職!”

  李方直經太守嚴令,恐怖之下,果然盡心,回家後痛哭訣別年已九十多歲的老母,派出探子臥底,終於偵察到尹遇的確切藏匿地點,李縣尉身先士卒,手持雙戟衝入匪巢,經激戰始得將尹遇擒獲。致使一方大安,百姓安居。

  蘇東坡據功向朝廷給李方直報賞,誰知朝中大員們竟以功小不值一賞為由一直推託不復,蘇東坡情急之下,向朝廷上表:願以自己的積年微勞為李方直換一個朝散郎官銜,結果還是不準,直把蘇東坡氣得拒交自己的磨勘(例行述職調查)資料,以期催促李方直的報功請示得以批覆。

  最後結果令人遺憾,李方直到底還是沒得到應獲的獎賞,而蘇東坡卻因此給政敵留下了“拒絕磨勘”的口實,給自己將來留下隱患,而對李方直,蘇東坡卻是不免抱愧終生。

來到了惠州的蘇東坡能否真正的心安氣和?

  差不多,紹聖(1094)歲末,剛到惠州的蘇東坡便信意填詞《西江月(詠梅)》一首:

  馬趁香微路遠,沙籠月淡煙斜。渡波清澈映妍華。倒綠枝寒鳳掛。

  掛鳳寒枝綠倒,華妍映澈清波。渡斜煙淡月籠沙。遠路微香趁馬。

  從本詞可以看出,被遠謫至嶺南的蘇東坡的確心安氣和,大家注意到了嗎?本詞的下闕是詞人巧妙的將上闕一字不差倒過來填上的,被稱為“迴文體”。

  祖宗的漢字,妙!詞人的逸趣可見,非心安氣和,豈能為之?

  解釋一句:下闕首兩字“掛鳳”是一種惠州特產綠毛小鳥,鳥名“么鳳”。再補充一點:本詞填寫於西湖,惠州西湖。

也就是說,只有王朝雲始終如一,願意追隨蘇東坡長途跋涉去惠州,詩人那時不禁感嘆,遂成此詩:

  不似楊枝別樂天,恰如通德伴伶元;

  阿奴絡秀不同老,天女維摩總解禪。

  經卷藥爐新活計,舞衫歌板舊姻緣;

  丹成逐我三山去;不作巫山雲雨仙。

  蘇東坡的這首詩幾乎句句用典,一般不熱衷於史學的朋友不易一目瞭然:首句中“樂天”即唐代詩人白居易(字樂天),其妾樊素能歌善舞,尤以歌楊枝著名,所以大家冠以她藝名“楊枝”;但白居易年老體衰之後,美妾樊素便“楊柳輕揚直上重霄九”了,溜之乎哉。

  白居易因之痛心留句:“春隨樊子一時歸。”

  王朝雲幼年亦出身舞妓,但與樊素性情迥然相異,對蘇東坡堅貞相隨,這種患難與共,使年近花甲的蘇東坡大慰生平,所以蘇詩用“不似楊枝別樂天”來讚譽愛妾。

  二句出典寫《趙飛燕外傳》的晉朝人劉伶元,此公年邁時娶妾樊通德:“有才色,知書,慕司馬遷《史記》;頗能言趙飛燕姊弟故事。”而劉伶玄“學無不通,知音,善屬文。”――應屬老才子得配俏佳人吧。

  劉伶玄常讓通德講趙飛燕故事,大多時候還要議論幾句:“斯人俱灰滅矣”。老才子其實聽書從不動感情,卻議論、感嘆得說書俏佳人“通德佔袖,顧視燈影,以手擁髻,悽然泣下,不勝其悲。”。――的確閨房高手!

  後人常說的“劉樊雙修”,就是說的劉伶元和樊通德的故事,成了用來稱讚美滿姻緣的一個成語,在這裡蘇東坡用來比喻自己和朝雲緣遇此生。

阿奴與絡秀都是出自《晉書?列女傳》中的人物,絡秀姓李,貌美而待字閨中,曾悉心接待了安東將軍周浚,兩人一見鍾情,終成佳話。後來周浚封侯,絡秀生三子,幼子阿奴,性情平淡沖和,貌似碌碌無為,但終能服侍父母天年,無災無禍一生,而才高的哥哥周顗卻因直言遭禍。後人就用"周兄無慧"的典故來教育人們要慎言慎行,戒驕莫自滿。

  蘇東坡在這裡用阿奴比喻王朝雲為他生而夭折的兒子乾兒,用絡秀比作王朝雲。“阿奴絡秀不同老”是在說阿奴(周謨)以平庸得以守在母親的身邊,但朝雲卻命苦,生了兒子卻幼年夭折,是丈夫在為與朝雲所生的孩子夭折而惆悵。

  “天女維摩總解禪”即是把王朝雲比做天女維摩,表示純潔不染之意。典出佛經裡的一個故事:釋迎牟尼與門人討論學問,空中忽現一天女,散花瓣於眾僧侶,各位菩薩身上的花瓣皆落地面,唯有一人的花瓣不落。

  菩薩們一起用力去刷,花朵竟像是被“強力膠”粘住了,硬是刷著不掉。天女問菩薩:“為何非要把花瓣從此人身上刷落?”

  有一菩薩回答:“花瓣與佛法不合,故而不落。”

  天女點化:“不然,此非花瓣之過,而是此人之過。……身不沾花的眾菩薩,都已消除一切分別相。正如恐懼感,若心中不先害怕,則恐懼不能入襲人心。若貪生怕死,則視聽嗅味觸必然被侵;諸魔莫過於心魔,能戰勝自我,則能超越一切。”

  東坡用在這裡,是在贊朝雲如天女維摩般精通佛學大義,學佛有成。

  朝雲為杭州人,到惠州後水土不服,經常生病,平時的工作成了不是禮佛就是煎藥,“經卷藥爐新活計”即是說她到惠州後的生活不離丹灶經卷的現狀;“舞衫歌板舊姻緣”則是回憶相識之前情了,說朝雲拋卻了長袖的舞衫,手中“歌板”換成了木魚,歌聲化為念佛聲。

  蘇東坡的弟子秦觀曾經用巫山神女來比喻朝雲,贈她的詩說她“美如春園,目似晨曦”;蘇詩中“丹成逐我三山去,不作巫山雲雨仙。”之句,是在反用少遊之意,祝願朝雲藥爐的仙丹煉就,那時將飛往傳說中的蓬萊、方丈、瀛洲三山而去,不會再如巫山神女那般為塵緣所羈絆了。

  後人對這首詩多有評價、註釋,說“略去洞房之氣,反為道人之仙風,幾有飄飄欲仙之餘味。

  在蘇東坡一生的三個妻子中――嚴格說應該是兩個,蘇東坡為到死沒能扶為正室的朝雲寫詩詞最多,有人說朝雲後來“也可以算作妻子”,但實際大不相同,古時人最重的是名分,侍妾沒正式扶為夫人,其社會地位、尤其兒女眼中的地位是大不相同的。

  是主子與奴婢的區別!

  只能說這個十二歲進門的丫頭,幾十年來侍奉在東坡左右,榮辱與共,福禍共擔,有時竟能與東坡詩詞相和;對東坡詞中妙句,能領會於心,動之於情。應該是蘇東坡難得的生活密友、紅顏知己――您的戰友與學生吧。

  後人對這首詩多有評價、註釋,說“略去洞房之氣,反為道人之仙風,幾有飄飄欲仙之餘味。

  在蘇東坡一生的三個妻子中――嚴格說應該是兩個,蘇東坡為到死沒能扶為正室的朝雲寫詩詞最多,有人說朝雲後來“也可以算作妻子”,但實際大不相同,古時人最重的是名分,侍妾沒正式扶為夫人,其社會地位、尤其兒女眼中的地位是大不相同的。

  是主子與奴婢的區別!

  只能說這個十二歲進門的丫頭,幾十年來侍奉在東坡左右,榮辱與共,福禍共擔,有時竟能與東坡詩詞相和;對東坡詞中妙句,能領會於心,動之於情。應該是蘇東坡難得的生活密友、紅顏知己――您的戰友與學生吧。

  《林下詞談》載:紹聖二年乙亥(1095年)春,朝雲初到惠州,見殘春將過,遂悽然有思秋冷、悲春逝之意,時正蘇東坡新作《蝶戀花、春景》,便令朝雲唱此曲排解:

  “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

  牆裡鞦韆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朝雲歌喉將囀,淚滿衣襟,東坡詢問其故。朝雲答道:

  “我所不能歌者,正是‘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兩句!”

  蘇東坡大笑:“噫嘻!我正悲秋,而你又傷春矣。” 

  據說次年秋朝雲病逝,蘇東坡因人傷詞,終生不唱此曲! 

  此詞也是蘇東坡絕唱之一。

  “花褪殘紅青杏小”,衰亡表象中點及新生,殘紅褪盡,青杏初生,大自然新陳代謝之鐵律,最讓人感到悲涼無奈;睹暮春景色,而抒傷春之情,古詩詞中屢見不鮮,但東坡卻從中超脫出了“青杏小”新意,正是悲涼之中一點亮熱。

  東坡把目光離開殘紅枝頭,移向廣闊:“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令人心情隨之軒敝。那燕子飛舞、綠水環抱的村上人家,一派春意盎然,一掃起句之些許淒涼。

  把傷春與曠達化而為一,唯有東坡可以從容為之!

  “燕子飛時”化用晏殊的“燕子來時新社,梨花落後清明”,融匯前後春色。“枝上柳綿吹又少”,對應起句“花褪殘紅青杏小”,使人似乎看到了那青青的柳枝隨風盪漾,春意掛上柳枝梢!

  絮飛花落,本來最易撩人愁緒,一個“又”字,卻寫出絮飛年年輪迴,絮飛發新枝,春去春還回;花落傷春意,惜春更惜情;“牆外行人”且舉目:“天涯何處無芳草”?

  “牆裡鞦韆牆外道”,奇筆突轉,由春景呼出了春人,那綠水環繞的高牆之內,傳來盪鞦韆之人的笑聲,音景交錯,春天活了!

  但“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則更使“牆外行人”浮想聯翩,隱顯的春天少女,使情景生動而不流於豔,感情真率而不落於輕,哀情盡洗,笑聲盎然,“笑漸不聞聲漸悄”之時,佳人杳然而去,行人莫惆悵,多情非無情,心寬天地寬!

  情景交匯全篇,詞人卻都以哲理收句上下闕,既蘊含了作者對人生悖論的思索,又啟迪著後人洞察這個充滿矛盾的世界。

這次為蘇家做郵遞員,卓契順還帶來了佛印大和尚的來書,卓契順路經金山寺,便兼職了大和尚的郵差。金山寺主持方丈佛印大和尚託其帶信給惠州的蘇東坡:

  “……子瞻中大科,登金門,上玉堂,遠放寂寞之濱,權臣嫉子瞻為宰相耳。

  人生一世間,如白駒之過隙,三二十年功名富貴,轉盼成空,何不一筆勾斷,還自己本來面目?”

  那佛印舉自己師父教導自己的例子:“……昔有問師,:‘佛法在什麼處?’師雲:‘在行住坐臥處,著衣吃飯處,屙屎撒尿處,沒理沒會處,死活不得處!”

  最後佛印點化蘇東坡:“子瞻胸中有萬卷書,筆下無一點塵,到這地步,不知性命所在,一生聰明要做什麼?三世諸佛,則是一個有血性漢子!子瞻若能腳下承當,把一二十年富貴功名,賤如泥土,努力向前!珍重珍重。”

  這大和尚說的有趣有理!佛在何處?無所不在。其實也可以理解成哪兒都沒有。實際上是在說:佛法就在每個人的心裡。

  實際上這大和尚勸別人頭頭是道,輪到自己也未必就看得開了,對於爭強好勝,甚至發點小財也是熱衷的。

  據說蘇東坡有次路過金山寺,腰繫著一條神宗皇帝賞賜的玉帶,佛印大和尚正高坐說法,看到東坡上來,開起了玩笑:“學士從哪裡來?這兒可沒有您坐的地方。那意思是:這裡沒有你的歸宿。”

  東坡知是“禪機”,也開玩笑說:“既然沒有坐處,何不暫借大師的四大五蘊一坐?”

他將在海外完成的《論語》、《尚書》、《易經》三書的註解,送給了他的好友錢世雄,在寫信給錢世雄時,蘇東坡談了自己的心情:“莊生聞在有天下,未聞治天下也。如此而不愈則天也,非吾過矣。”

  七月十五日,蘇東坡的病況迅速惡化,夜裡開始發高燒,牙齦不斷出血。蘇東坡給自己分析病症,認為自己是得了“熱毒”,他相信只有讓病毒自行消退,用各種藥物去幹涉是沒用的。

  七月十八日,蘇東坡把三個兒子叫到床前,開始囑咐後事:“我平生未嘗為惡,自信不會進地獄。”

  蘇東坡囑咐兒子們:自己的碑銘要由弟弟蘇轍撰寫,他要與妻子合葬在弟弟家附近的嵩山山麓。

  七月二十五日,蘇東坡在杭州的老友維琳和尚前來探望,從此就再也沒有離開,二十六日,蘇東坡寫了最後一首詩,維琳和尚勸他念幾首謁語。

  蘇東坡笑了笑說道:“那些高僧呢?鳩摩羅什呢?不都也死了?”

  來中土弘揚佛法的印度高僧鳩摩羅什行將去世之時,曾由天竺同來的僧友替他念梵文咒語,但是梵文咒語也不比翻譯成漢語的咒語經文靈驗多少,甚至連中藥湯也不如,鳩摩羅什還是死去了。蘇東坡在這時似乎對佛家有了疑惑。

  七月二十八日,蘇東坡迅速衰竭,呼吸已覺氣短。

  床頭,維琳和尚貼著他耳邊教導:“端明(東坡愛稱)現在要想著西方!”

  蘇東坡輕聲回答:“西天也許有;空想前往,又有何用?勉強想就錯了!”

  床尾,錢世雄對馬上就要離去的蘇東坡說:“端明平日學佛,此日如何?”――怎麼臨到用時反而拋棄了?

  “此語亦不受……”這就是蘇東坡留在這個世界的最後一句話!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