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9 乡愁回忆(20年前的峪河大会)

峪河九月会是指每年农历九月廿五至廿九的物资交流大会。据考证,清朝道光六年(公元1826年),贵州贵筑(今贵阳市)人周际华就任辉县知县。周知县一上任就下乡体察民情,了解百姓疾苦。当年农历四月廿八,周知县夜宿峪河镇,恰逢大雨磅礴,峪河及周围许多房屋土地被淹,百姓叫苦不迭。经过了解,周知县得知,在峪河的上游,明朝时期就修有红石堰,以缓山洪,以御旁溢。由于年久失修,河道淤塞,红石堰失去了应有的作用。回到县衙,周知县决心重疏峪河,修筑红石堰。然而,由于经费过多,难以图治,周知县遂捐出自己年俸的一半。峪河镇及周边乡绅名士、财主大户,纷纷慷慨解囊,有钱的出钱,有粮的出粮,有人的出人,成立了疏河筑堰董事会,监督工程。当年农历九月廿四,是工程动工的吉日,周知县亲临峪河镇,率众乡绅在龙王庙祭拜土地、龙王,举行开工典礼。众乡亲为感激父母官及各界人士,请来戏班子大唱五天,以后每年如此,久而久之,就形成了集会。这就是九月会的来历

乡愁回忆(20年前的峪河大会)

在计划经济时代,物资匮乏,好多商品都是凭票供应。九月会以其会期长、规模大、商品齐全,吸引了来自辉县西南几个乡镇以及新乡、获嘉、焦作、修武等地的商业部门和群众。特别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九月会更是达到了鼎盛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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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改革刚刚起步,开始实行土地联产承包责任制,农民不仅能够吃饱肚子,手里也有了点活钱。加上刚种进麦,又粜了玉米,腰里有力,九月会自然就成了人们突击花钱的日子。辛辛苦苦攒了一年的钱,好像就是为了这几天潇洒一把。连平时把一分钱攥出水的主儿,也慷慨地给孩子们发五毛或一块钱,让孩子们“尽情”地花个痛快。总之,九月会就是人们日常生活中的一个重要节日。

离会期还有好几天,从峪河街办事回来的人纷纷带来了关于九月会的各种消息。什么有人开始圈地占位置了,卖吃食的准备盘火垒锅台了,大戏院今年请了获嘉县唱猴戏的豫剧团等等。条条信息犹如一把把小手,挠在人们心头痒痒的。

会期越来越近了,人们忙着赶完了地里的农活;在外工作的人特意请假回来;学校也专门放了假,老师还不布置家庭作业,让孩子们尽情地玩几天。

九月廿五在人们翘首期盼中终于到来了。天刚蒙蒙亮,各家就飘起了袅袅炊烟。家娘儿们做好了饭,嘴里嗔骂着,把孩子们一个个从被窝里揪出来。男人撂下饭碗,就到院子里给自行车打气,检查车况;大姑娘草草喝了半碗饭,就在镜子前梳妆打扮;打发全家吃完饭,家娘儿们又赶紧洗锅刷碗,喂鸡喂猪。然后,翻箱倒柜地找出平时只有在送闺女吃大米饭才舍得穿的、压箱底的新衣服换上,走到屋门口,问院子里的丈夫:

“哎,你瞧瞧这件衣裳咋样?”

男人头也不抬,随口说道:

“中!你穿啥都怪戚(方言:漂亮)!”

“鳖形!”

妻子嘴里骂着,虚荣心却得到了最大的满足,又去忙活了。

小孩子倚着门框,左手食指在嘴里咬着,右手紧紧攥着妈妈刚才慷慨地给他的五毛钱,一会儿看看院子里的爹,一会儿瞅瞅忙里忙外的娘,再瞟瞟镜子前画中人一般,却总也捯饬不好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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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股巨大的声响从街上传来,打破了这份宁静。拖拉机马达声、赶马车的吆喝声、牲口嘶鸣声、自行车铃声、人们呼唤同伴声、妇女们呵斥孩子声、小孩子的哭闹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曲震耳欲聋的交响乐。

家娘儿们就像听到了冲锋号的士兵,急忙招呼丈夫、孩子,冲出了院门。街上这会儿已经是水泄不通了。拖拉机、马车、平车、自行车,各种交通工具应有尽有。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或举家同行,或夫妻相伴,或亲友跟随,从一个个家里涌到了街上。就连一些久病在床很少出门的老人,也满面红光地坐在平车上,由儿孙们拉着去看热闹。人们怀着不同的目的,脸上洋溢着相同的渴望,随着人流朝峪河街方向走去。此时此刻,峪河就像一个巨大的轮轴,通往峪河的条条大路小径,就是伸向轮轴的一根根辐条,到处都是人头攒动、人满为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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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人群刚走到东门外,远远地听见街里传来阵阵喇叭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勾人魂魄,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然而,那么多的人和车子聚集在一起,更加举步维艰了。路边存车的乘机大声招揽着生意:

“存车了!存车了!里头走不动了!”

抬头看看一眼望不到边的人头,只好把车子存下了。

踏过寨河上的青石板小桥走进东门,大街两边布满了商家临时搭起来的五颜六色的售货棚。其中蓝色的最为高大,他们一般都悬挂着“××供销社”、“××百货公司”的横幅,正宗的“国”字号单位,犹如傲立鸡群的仙鹤,牛×哄哄的鄙视着别人。原本宽阔的大街被挤成了一条小胡同,胡同中间是两条反方向的人流。人们在其中只能随波逐流,或走或停完全由不得自己左右。突然,两股人流交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漩涡,越聚越大。此刻,立即过来几个戴着红袖箍的治安人员,手里举着长长的竹竿朝漩涡打去,看似举的很高,但落的很轻。霎时间,漩涡迅速化解,又分成两股人流,各自东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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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峪河街宛如一个硕大的超市,各种商品应有尽有。车把式直奔牲口市儿;庄稼汉爱往农具、种子摊位凑;准备冬天娶媳妇嫁闺女的看的是各式各样的家什;老人们喜欢去大戏院看一出风花雪月的豫剧;孩子们看见吹糖人的、卖糖葫芦的就迈不动脚步;家娘们热衷于各类布料、成衣,为全家人准备过年的新衣;小伙子、大姑娘则满怀心思,眼睛总往人堆儿里瞅,希望能见到春天刚刚订了亲、换过“手巾”的那个“他(她)”。那时的人还比较封建,正式订了婚也只是在逢年过节到女方送礼时才能偷偷看一眼,脸立刻红了,心突突跳个不停。今天要是能几面,重温那种脸红心跳的感觉,该多好啊!

挤着、逛着、看着、买着,转眼已是中午临近。大街十字周围,集中了琳琅满目的特色小吃,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香味。有的人称几根油条,再来几个糖糕或菜角,配着肉丝面;有的用芝麻盖烧饼夹着垛牛肉或猪头肉;有的是白蒸馍就着平时只能在过年或办喜事才能吃到的杂菜(大烩菜)。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汉在头戴小白帽的回民摊前坐下,要一碗牛羊杂碎和丸子两掺的汤,撒入葱花、芫荽,再搁些辣椒面,从衣兜里拿出家里带的饼慢慢掰碎,泡进碗里,滋溜滋溜地喝汤。因为加汤是免费的,这位老先生不一会儿加了几次。旁边一个熟人打趣地问他:

乡愁回忆(20年前的峪河大会)

“今儿个是咋了,不过了?”

老汉回答:

“跟孩儿们生气了,不过了!”

摊主接上话说:

“甭了,你不过我还过了。”

一句话逗得大伙哄堂大笑。

吃过午饭,喜欢看戏的再买两个烧饼去了大戏院,等看完下午戏,找个旮旯躲起来,晚上还能再看一个连登科呢。

大街西头是杂技马戏团聚集地,吸引着众多的孩子们。他们一个个牵着父母的手或衣裳角,一溜小跑地跟在后面。骑在爸爸的脖子上小孩子是最自豪的,他嘴里啃着糖葫芦,吸溜着鼻涕,不时用衣袖擦擦,炫耀地看着下面的小朋友。

直到夜幕降临,长长的街道才有了暂时的静谧。明天,又是喧嚣的一天。

而今,峪河经过了小城镇改造,古镇一改往日的模样,街道笔直,商铺林立,一年一度的九月会依然热闹非凡,但人们不再以购物为主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些现代化的休闲娱乐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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