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8 2000-2019,这二十年,欧洲电影还好吗?

新千年对欧洲电影不算友好。

大西洋的另一端,好莱坞电影产业进入有如工业革命再临般的“机器大生产时代”,连篇累牍的商业巨制滚滚而来,一边从欧洲院线赚取真金白银,一边瓦解欧洲电影工作者对电影的信念。

不幸中的万幸是,这样的危机,欧洲电影人也不是第一次遭遇了(当然,这也没什么好值得骄傲的 ······ )。

历史是个有趣的轮回,20世纪开头20年,欧洲电影遭遇过相似的困境,在气势汹汹的好莱坞面前一度式微。

时间走过一百年,今天的欧洲影坛,远比我们想象中坚实、多彩。

[痛苦与荣耀]

危机之下的自救

今天,一个欧洲观众买了一张电影票,他最可能去看什么?答案是好莱坞电影。

这是一个让欧洲电影人遗憾的事实,但也不需要太遗憾,毕竟“欧洲电影在衰落”这个话题本身,可能寿命和好莱坞的历史差不多长。

不管在什么年代,欧洲电影一定会被拿来和好莱坞比较,自从法国人路易斯·普林斯拍摄的[朗德海花园场景],成了第一部现代意义上的电影,大西洋另一边的对手就从来没消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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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德海花园场景]

但是新千年来了,摆在欧洲电影人面前的危机忽然变得比历史任何时候都要大。

对手好莱坞在数字和商业电影的制作上渐成体系,六大制片厂每家都像一支训练有素的铁骑,在全球电影市场开疆拓土,欧洲……说句不好听的: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如果单从票房成绩单来看,欧洲电影的新千年确实有点惨。

好莱坞电影每年要从欧洲院线瓜分走超过五成真金白银,欧洲本土电影创造的票房勉强能到三成

从1996年到2016年,每年欧洲票房排名前十的电影,没有一部是欧洲电影公司独立制片的。2017年进入票房前十榜单的[敦刻尔克]还是有美国制片公司注入资本。

不算这个“混血儿”,新千年在欧洲创造最好票房成绩,且由欧洲电影公司独立制片的电影是[帕丁顿熊2]

,当年累计票房910万欧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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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的电影[帕丁顿熊2],创造了近年欧洲本土电影公司独立制片电影,在欧洲市场的最好票房成绩

先不谈电影精神,艺术理想,总不能让拍电影的人饿死。在欧洲本土电影市场表现并不算乐观的情况下,欧洲各国在新千年开始各尽所能,对本土电影进行“自救”。

比较务实的是法国人。

从政府到文化机构,法国文化界率先于别国,在新千年对本土电影工业给予从资金到政策的全方面支持。

这无疑是给了创作者一颗定心丸,也是之后为欧洲各国所借鉴,在新千年复兴本土电影的“法国模式”。

相对应的,法国创作者没有去偷懒照抄好莱坞商业成功案例,而是把功夫花在如何让本土性的作品,最大程度发挥商业性与艺术性的探索上。

2007年,法国导演帕斯卡尔·费兰

提出的“中等电影”的概念,成为新千年法国乃至欧洲电影人制胜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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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斯卡尔·费兰

所谓“中等”,一指电影的制作体量在低成本与商业巨制之间,二指电影的表达在作者属性与商业属性之间。

说穿了,这类电影的目标就是尽可能花最少的钱,取悦最多的受众。

费兰还举例,特吕弗、雅克·德米等新浪潮导演的作品,不少都归属于“中等电影”。

在新千年,确实有一大批法国“中等电影”杀出重围,在欧洲本土乃至世界影坛都取得了不错的票房与影响力,弗朗索瓦·欧容的[八美图],丹尼·伯恩的[欢迎来北方]奥利维埃·纳卡什和埃里克·托莱达诺的[触不可及],都是其中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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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不可及]

比较精明的是英国人。

在全球化的趋势下,和以好莱坞为代表的影视帝国硬碰硬,不如索性握手合作,这在客观上不仅帮本土电影人解决了燃眉之急,也让本土电影有可能销往更大的国际市场。

与好莱坞公司进行联合制片的“英国模式”,也成为新千年欧洲电影人自救的办法之一。

最成功的实例是[哈利·波特]系列电影,英国主创班底加好莱坞制作公司的组合,让这股魔法风暴席卷了新千年国际影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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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波特与魔法石]

在此之后,英国电影人与好莱坞的关系也愈发莫逆,英美两国联合制片的佳作也频频出现在国际影展和颁奖季。

好莱坞资本的注入,也并没有让英国电影本身变得“四不像”,譬如近年来[国王的演讲]、[模仿游戏]、[至暗时刻]等影片,在艺术风格上依旧保持着极强的英国本土气质,同时在国际市场与国际奖项方面的表现都颇为不俗。

可以说英国电影人在新千年,为欧洲各国提供了一个在国际合作中保持个性,同时寻求发展的范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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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暗时刻]

比较执着的是德国人。

依靠本国扶持和外来资本都有一定的不确定风险,这时来自电影人内部的自救就显得尤为重要。

“德国模式”的自救方式,是本国导演自发聚拢,形成具有行动力和艺术鉴赏力,“抱团取暖”的创作组织。

值得一提的是新千年伊始,在德国影坛诞生的“柏林学派”。

这个称谓最早诞生于2003年,当时,一批求学与工作主要以柏林为中心的青年德国导演,先后进入创作高峰期,作品在国际电影节上屡有斩获,打开了德国电影在全球范围内的影响力。

克里斯托夫·霍奇豪斯勒的[牛奶森林]沃尔夫冈·贝克的[再见列宁],都可谓最能代表“柏林学派”创作风格与理念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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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列宁]

这些青年德国导演,通过创作本身的向心吸引力,自发形成创作者群落。

他们的作品也常常出现在柏林、戛纳、威尼斯三大国际电影节上,凸显新千年以来德国创作者的艺术取向。

欧洲影坛有目前在国际范围内,含金量最被公认的三大电影节,这给了欧洲电影人得天独厚的舞台,展示他们富于关怀与作者风格鲜明的影像创作。

从三大电影节脱颖而出,进而享誉国际的创作者,历来不在少数。

平心而论,新千年的欧洲电影,很难在市场体量上与好莱坞分庭抗礼,但这片电影传统悠久的古老大陆,一直执着地呵护着欧洲电影人可贵的电影精神。

即便是在经济、文化全球化的大趋势下,欧洲创作者的作品,还是尽各自所能保有精神上的独立性,这一点尤为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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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黛尔的生活]中蕾雅·赛杜饰演的蓝发女孩艾玛,是新千年欧洲大银幕上相当经典的女性形象

观照现实之下的多样化表达

政治与社会历来是欧洲创作者的关注焦点。及至新千年,欧洲导演在创作精神上,依旧秉持着新浪潮与新现实以降,用作品观照历史、观照现实的传统。

在历史的层面,由于欧洲大陆经历过20世纪两次大战的重创,时至今日,纳粹主义仍然是令欧洲电影创作者关切的创作母题。

上世纪的罗西里尼在"战争三部曲"中奠定新现实主义的基石,到了新千年,奥利弗·希施比格尔的[帝国的毁灭],以纪实感再现希特勒生命最后的时刻。

丹尼斯·甘塞尔则用[浪潮]表达了对纳粹主义卷土重来可能的担忧与恐惧,可谓“新”新现实。

既定的历史能给予人警示,现实和未来则更多迷茫,何去何从,前路未知,这也是自新浪潮以来一直萦绕在欧洲电影人脑内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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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毁灭]

进入新千年,欧洲社会出现的不少区域性问题,也被导演们放入电影中加以探讨。

关于移民与难民问题,

凛冽如[流浪的迪潘],浪漫如[东方男孩],都是影像力量照进现实的佳作。关于国家在制度层的新旧疾患,肯·洛奇在[我是布莱克]与[对不起,我错过了你]里,已然进行了有力的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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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义词]

新千年欧洲导演的作品,除了聚焦国家与区域的现实问题,对全球性的LGBT话题与女性话题

也有所关注。

[阿黛尔的生活]、[每分钟120击]、[喜欢、轻吻、快跑]……几乎近年的三大电影节竞赛单元,总会有关于LGBT题材的佳作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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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女子的肖像]

女性话题也值得一说,近些年女性力量在国际影坛日益崛起,在欧洲电影舞台脱颖而出的女性电影导演,要远多于好莱坞。

安德里亚·阿诺德、阿莉切·罗尔瓦赫尔、艾米莉·阿特夫、莎莉·波特、阿格涅丝卡·霍兰、阿迪娜·平蒂列、玛高扎塔·施莫夫兹卡……这个名单上的名字,一直在增加。

多样的母题,对应多样的表达,欧洲电影人的作者语言向来丰富,这种传统也被新千年的创作者继承。

长于冰冷现实的迈克尔·哈内克,长于黑色浪漫的弗朗索瓦·欧容,画家似的保罗·索伦蒂诺,狂想家似的欧格斯·兰斯莫斯,还有总能给观众惊喜兼惊吓的拉斯·冯·提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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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克尔·哈内克

有他们存在,让欧洲影坛呈现的色彩,如同大教堂的玻璃花窗,缤纷且独特。

或许是20世纪的欧洲影坛太过辉煌,丰碑多不胜数,到了新千年,“欧洲电影江河日下”的言论纷纷扰扰。

对创作者而言,危机的时代,也是他们得以施展的最好时代。

欧洲电影最珍贵的精神从来没有荣光渐逝。哪怕整个电影界都被商业巨浪裹挟,人人恨不得从银幕变出财富,欧洲也会是那片固执守护电影精神的孤岛,但凡有一位导演一息尚存,这盏光火就不会熄灭。

《21世纪前十年的欧洲电影:德国、法国、意大利及其他》,李阳 著

《法国电影产业发展的现状与特色》,李海南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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