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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丨程麗芳 攝影丨王一智、王首念
『誰最中國』導讀｜
景德鎮就是一個江湖，有各種各樣的傳說和傳奇，何園的主人何鑫就有種種的傳奇和傳說。他既出世，又入世，在何園中每天喝茶、賞花、觀魚，醉心製瓷，過著悠閒自在的生活，遠離紅塵。另外，他的瓷器受到市場的追捧，一套瓷器可以銷售到⋯⋯。
手藝人，終於可以過自己想過的生活；每個人，只要把事情做到極致，就可以觸摸到理想的生活。
這是景德鎮鄉間村落裡普通的一處園林式的民居，卻盛滿了陶瓷界的各種傳說和傳奇。一處園林有一處園林的風花雪月，一個江湖有一個江湖的刀光劍影。日升月落，斗轉星移，日常的和園，何鑫在這裡聽著左邊的樹葉輕輕地拍響右邊的樹葉，聽著一隻麻雀帶領一群麻雀在禱告，制瓷、喝茶、賞花、觀魚，寒暑遷流，迎來送往，這裡，是何鑫的精神城堡。
和園風景
和園的錦鯉
何鑫收集來的舊石柱
石磨鋪成的小路
何鑫，景德鎮人，1992年開始涉足陶瓷行業，2009年成立“賞瓷觀窯”陶瓷品牌。他堅定地把自己定位為一個徹底的陶瓷手藝人，以他的真摯與虔誠深入到陶瓷的微觀世界裡，精細研讀，不斷實踐。另一方面，從何鑫的談吐之中透露了他是一個熱衷邏輯辯證的人，言辭思辨謹慎嚴密，敏感於每一個日常詞彙背後的語言黑洞——在我看來，
他在面對自身，面對陶瓷，面對身心內外的所有的時候，身上儘量保持了邏輯思維的冷靜、理智與客觀的態度，又同時兼有一個手工藝人充滿理想的熱情的氣息。這處被主人命名為和園的民居，位於離市區半小時左右車程的王港鄉高沙村。因為正在修整當中，院落裡有些雜亂，不過，依然還是樹木蔥鬱，滿園生機。跨過小圓門，兩邊是工坊、展廳、柴窯，一間三面玻璃的透明的茶室位於院落中間，茶室的腳邊砌的是兩個水池，用來養錦鯉，依過道而修的狹長的水道里栽了滿滿的荷花和蓮葉，更多的，是大大小小高低錯落的盆景，各類品種的松樹，在有限的土壤裡面盤根錯節，曲直生長——我問，為什麼會養這麼多盆景？何鑫說，因為父親原來是位園林環藝工程師，自小受父親影響的他平日裡也喜歡載培盆景。
朱大可把中國的江南園林評價為被摺疊的時空，用一堆自然界的物態符號刻意營造的一個可供文人喘息、隱逸的時空——就在這樣的一個園子裡，就在他戲稱的“燃燒的歲月”裡，何鑫已然將這裡折騰成了一處引人神往的景德鎮頂級茶器的地標。
何鑫與他的盆景
枯木盆景
2014年，中法建交50週年，賞瓷觀窯的一套金地青花蓮紋“清蓮”杯作為傳統手工藝品瓷器類唯一一家代表，入選並隨同國家訪法代表團進行了文化藝術互動交流展；2014年，中美建交35週年，賞瓷觀窯被邀請參加中美建交35週年藝術交流展會，21件作品被邀請到美國最大的博物館紐約大都會博物館展覽一週，何鑫本人因此榮獲洛杉磯榮譽市民稱號；2014年秋拍，香港佳士得拍賣行首次選入當代陶瓷，何鑫的賞瓷觀窯成為第一個入選的以個人陶瓷品牌出現的拍品，一套4件金地青花蓮紋杯“清蓮”，被成功拍出27.5萬元人民幣。
青花團菊蓋碗
纏枝蓮碗
海波紋方口瓶
如此顯赫的成績之下，何鑫仍然安於在景德鎮的郊外醉心於陶瓷的小世界。
泥做與火燒，人工與天成，歷經七十二道工序方成一器，這便是陶瓷的魅力。從陶到瓷，陶與瓷的器物裡蘊藏了人類生活進程中所有的文化密碼，所謂“一葉菩提”，從日用器皿到審美賞玩，從平民百姓到王公貴胄，陶瓷的金木水火土五行元素，因燒製而涅槃，流通傳承，經久不息，構築起了一條跨越千年漫長而完整的時光通道與文化長廊。
和園的柴窯
燒窯時試色的試片
距離第一次到和園已有多年。那一次，進門的牆角邊堆了幾噸重的瓷泥。何鑫說，那是在一個隱蔽的深山裡找到的，宋代遺留礦洞裡的瓷泥，最終又變成了何鑫手中的作品。
那次，何鑫給陪同的客人看他們的對花杯，是比萬花不落地粉彩還要秀工藝的一種，
杯體內外用不同工藝裝飾畫同一個花面，做到每根線條每個細節內外呼應嚴絲合縫。當時那隻單杯的售價已逾萬元，也幾乎是我聽說過的最昂貴的杯子了。可是，何鑫淡定地說，從成品率來算，我們的成本要八千，不能算貴吧。
利杯身
描金
剔彩
對於景德鎮這樣的匠人之城，謀生不是問題，大家更安於享生活。工作之餘何鑫也喜歡喝茶，以茶待友。
茶是什麼？我記得日本茶道大師千玄室（千利休第15代長孫）在接受水均益採訪時說：對我來說，茶並不僅僅是一種飲品，而是人與人、心與心之間交流的一個重要媒介。 在日常生活中，人和人在互相交流時，要想在短時間裡達到知心的程度，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是，通過彼此敬奉和飲用一碗茶，我給您點一碗茶，您來喝這碗茶，這要經過很多程序、動作，主客之間通過點茶、敬茶、喝茶等動作，所以是可以交流彼此的感情和心情的。
於是，如果有機會，落坐和園，你可以通過茶席中的每一次談話，每一個情節，去觀察一個你眼中的何鑫——畢竟，和園也好，賞瓷觀窯也罷，都是何鑫的作品。
鬥彩牡丹單杯
鬥彩三多杯
獅舞太平單杯
團菊蓋碗
外粉彩內青花纏枝牡丹對畫杯
青花雲龍靈芝單杯
賞瓷觀窯的瓷器，呈現的是散點式的審美和生產邏輯，並沒有鮮明的體系，裝飾工藝涉獵廣泛，器型樣式也很豐富，每款單杯每套蓋碗都有著強烈的完整個性，儘管他們的紋飾與圖案來自於傳統。他們毫無例外地都指向一種極致的內斂溫和的美。
這種美感，是不需要任何文化的附加去闡釋去說明就能直接體驗獲取的，經過各個嚴謹理性的環節之後，產生的是一種稀少的直指人心的通透的快意。
瓷的素雅或流麗，雍容或簡約，冰冷溫潤，堅硬脆弱，諸般矛盾集於一身的器物美學特徵裡充滿著一種敏感對立的張力。器以載道，物語的意義在於，無論精緻或粗礪，工整或率性，它為我們提供著清晰的鏡照，我們觀看陶瓷的同時，也在觀看自身。
何鑫諳熟中國曆朝歷代的陶瓷器型與裝飾，賞瓷觀窯的茶器有不少是從市面上不易常見的經典器型裡獲得靈感甚至樣本，所以流露出文化積澱的優雅和別緻，婉約簡潔，繁複華麗，薄如蟬翼，溫潤如玉，都呈現出鮮明的中國式審美趣味。當然，這種除了實用更被賦予把玩意味的形式，因為過於小巧，尺寸大小，線條收放，胎體厚薄，釉色變化等等，往往增減一分便有雅俗之別，他們，並不能簡單用新中式三個字來粗暴地概括。他們或多或少保留、提取、轉化了傳統文化的符號，或者從其形制捕捉神韻，或者稍作改變與加工，
一花一葉，濃墨淡彩，形神之間都有著按耐不住的不可多得的飽滿與絢麗。
纏枝蓮
青竹單杯
鬥彩三多杯
青花纏枝蓮單杯
蝴蝶單杯
文玩實物乃至殘片觀摩，以及文字資料的學習，傳統陶瓷文化通過這樣的路徑在何鑫這裡被吸收、整理、轉化為我們現在看到和使用的器物，不是完全的復原，而是文化生命的一次復甦，他們在時代的環境裡保有一定的遺存，然後，生長為新的形態。
康有為說，吾謂書法亦猶佛法，始於戒律，精於定慧，證於心源，妙於了悟，至其極也，亦非口手可傳焉。
制瓷，亦復如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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