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警校的日子他過得充實而又自律，對經偵學、心理學都有興趣開始主動幫媽媽做家務，說元旦回家燒一道炒肉給媽媽吃
本報記者 方力
右一是小金
一米八的小夥金晨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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掃二維碼，看小金演講視頻。
很長一段時間，18歲的金晨昊像做夢一樣，不相信爸爸是永遠離他而去了。
2018年9月19日凌晨，金晨昊的爸爸金健勇突發腦溢血昏迷，倒在了辦公室。此前，他已經連續加班超過48小時，出事前，他的身份是杭州市富陽區公安分局城南派出所所長。
在他昏睡的256天裡，妻子陳燕青一直在讀一本書——《潛意識的力量》。每到探視時間，就為他插上耳機，循環播放七八十位親朋好友的錄音留言。
所以人都在期待，金所長會醒來歸隊。
2019年6月2日，奇蹟沒能出現。
兒子金晨昊結束高考的第二天，就送別了自己45歲的父親。一個月後，他繼承父親的遺志，考入浙江警察學院。
2019年就快要過去了，這家人過得還好嗎？時光如何在他們臉上掠過？前幾天，一個陽光燦爛的冬日，錢江晚報記者見到了小金。
替父親站上宣講臺：
以夢為馬，我的警察父親
“今天是我人生中最特殊、最灰暗、最傷悲的日子，剛成年的我就要在這裡送別我最親愛的年僅45歲的父親，此時此刻的我，說不出口的各種滋味，數不盡的各種傷悲，百感交集，痛徹心扉。”今年6月10日，在金健勇的告別儀式上，金晨昊代表家屬致辭，這是他說的第一句話。
在之後的時間裡，他陸續參加了一些關於爸爸的事蹟報告會。
見到小金那天，他和學校請假，趕到杭州參加一場勞模工匠精神的宣講。那天上午是彩排，預報天氣會衝刺12月最暖紀錄。
在舞臺的一側，金晨昊安靜地坐著。“小金！”有人喊他，他立即站立如松，快步過去。大男孩很帥，身高一米八，額角冒著一兩顆青春痘，還有些稚氣，但面對鏡頭，他又顯得鎮定。
“今天，金健勇沒能來到現場，為自己平凡卻努力的45年做一個自我介紹，作為兒子，站在這裡，替他發聲，說說他的從警路和初心。”這一次，他宣講的題目是《以夢為馬，我的警察父親》。
“我爸爸出生在富陽一個小山村，1992年，以富陽新登中學文科第一的成績考入南京農業大學，學的是金融專業。4年後大學畢業，他做了一個讓人不解的決定，去做警察！之所以做這個選擇，他的初衷是，我是一個農村來的孩子，就該回家鄉從警，當警察是我兒時的夢想，去銀行雖然可以掙很多錢，但當警察可以更好地實現人生價值。好學的爸爸，一邊工作一邊拿下了浙大法律碩士學位。從外行到內行，從內行到專家，他22年從警路上寫下一個又一個紀錄。”
金晨昊聯想到今年的高考作文，“我們是創造生活的作家，生活就成了一部作品，沒有作品絕對完美。但我相信，爸爸將他的生命之書寫出了他所渴望的價值。”
“我希望再努力一點。”下午活動結束，小金馬上趕回了學校，“大學第一次期末考試，還要多花一些時間準備。”
男人樣子：
捂著被子大聲痛哭，但在人前忍住了淚水
“2019年……我經歷了很多，成長了很多吧。”小金靦腆，話不多，問一句，簡單回答幾個字，“媽媽以前說，這點像我爸爸，有什麼話喜歡放在心裡。”
這半年來，這些放在心裡的話，小金寫進了文字裡。
“如果知道和爸爸今生只有短短18年的緣分，又怎麼會不知道珍惜那分分秒秒。”小金寫了很多關於爸爸的文字，這些珍貴的回憶，讀來讓人淚目——
那是高三一次月考前夕，爸爸帶了水果來學校。沒穿警服的爸爸看著那麼疲憊，短袖上衣被汗水溼透，頭髮散亂蓬著，鬢角白髮又多了許多。爸爸說：“知道你學習忙，我也幫不上，吃點水果。”他彎腰去拿袋子裡的水果，是我喜歡的醜八怪，順手要剝給我吃。我說，晚自修不能吃。他笑著點頭放回去，說拿回寢室吃吧，他還有事匆匆走了。望著爸爸離去的背影混入夜色，再也找不到了。那竟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直到爸爸病倒，我才知道，那段時間是掃黑除惡行動的關鍵時刻。
那次，我和爸爸去釣魚，靜靜坐在水邊，聊學習聊生活聊未來，甚至聊到死亡。我聊到了維和警察的事情，我知道爸爸很嚮往，曾經報過名。聊到一位警察不幸在一次行動中犧牲了，爸爸的臉色暗沉下來，沉默好久，他開口說：“我們當警察的，都是做好了心理準備的。如果有一天，我是說如果，你會哭嗎？”我一時不知如何回答，眼淚汪汪。爸爸接著說：“男孩子不許哭，難過了也要藏在心裡，如果那一天真的來了，答應我，不準哭。”
那一天竟然真的來了。
2019年6月2日，距離高考還有4天。媽媽送金晨昊回學校，盡力瞞著爸爸走了的消息，但他還是看到手機裡節哀的字眼，不聲不響下了車。
小金把自己關在寢室裡，整整257天的等待和期盼，最後化作人生第一次捂著被子放聲大哭。
後來人們在醫院裡、在告別式上看到的小金，沒有哭。
爸爸走的那個暑假，媽媽說，小金像是一夜間長大了：主動幫忙做家務，還下載了下廚房APP，正式開始學習做菜。因為媽媽跟他說，不管在什麼時候，要能燒飯照顧好自己。
“很認真，嚴格按照APP裡教的步驟練習。”媽媽說，現在有幾個菜，真的比她燒得還好吃。
那段日子，小金總是陪媽媽江邊散步、逛街，總是搶先提過媽媽手上的東西。“為了讓家裡的氛圍輕鬆一點，他還會給我講學校的趣事。”
願望樸素：
多陪陪家人，做拿手菜給媽媽吃
小金說，小時候只要爸爸一穿上警服，就崇拜地看著，覺得特別神氣。小金心裡暗想，長大也要當警察。上小學後，他卻有點討厭警察，因為爸爸總是沒時間陪他過生日，錯過很多他的第一次。
直到他強忍著悲痛在高考考場奮筆疾書的時候，真切感覺到爸爸在身後，微笑著鼓勵著，那一刻起，他再次篤定了要繼續走爸爸的路。“我知道，他有放不下的東西，那就是一輩子為之奮鬥的警服。”
今年7月9日，小金憑藉602分的成績，拿到了浙江省警察學院1號錄取通知書。在臨安校區，這個18歲少年開始了嶄新的大學生活。剛入學的時候，表姐給她寄來一箱琳琅滿目的零食，這個大男孩高興地發了朋友圈。
媽媽說，他是那種報喜不報憂，什麼事情習慣自己解決的孩子。
小金的大學生活很充實。每天早晨6點起床，出操或是集訓，再三五成群邁著整齊的隊列步伐，去教學樓上課或是圖書館看書。教室十分安靜，手機要整齊放在牆上的手機袋裡。到了晚上，脫下制服皮鞋，換上運動服才能去運動場。“慢慢我學會了更多自律，也體會到更多充實。”小金說。
他的朋友圈很簡潔，為祖國送生日祝福，為同學參加攝影比賽拉票，或是為學院的活動打call，偶爾也會調侃兩句。
“我希望明年好好安排時間，多學點東西，經偵學、心理學、視頻剪輯都很感興趣。”小金想了很久，他沒有什麼花式新年flag，好好學習，多陪陪媽媽，照顧好奶奶，就這樣。
元旦回家，他要做一道炒肉給媽媽吃，“味道可能不是特別好啊，但是媽媽喜歡。”
沒有爸爸的日子，這個大男孩正在學習成為這個家唯一的男人，學習更多的責任和承擔，學習更多的關愛和體諒。
本報記者 方力
年終特稿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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