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2 一個因社交網絡患上抑鬱症的真實故事


一個因社交網絡患上抑鬱症的真實故事

我第一次從手機裡刪除Facebook是在2014年10月份,這種衝動就好像刪除前任電話一樣:你之所以要刪掉他的號碼是為了阻止自己瀕臨失控的動物本能而進一步傷害自己。


就在那一年10月,已經摺磨我10多年的抑鬱達到了頂峰。


當我意識到自己的抑鬱症狀已經失控時,我馬上停止了所有的工作,尋求身邊好友的關懷,並且躲在安靜的家中尋求安全感。


我試著靠讀書來緩解症狀,但是並不管用;還嘗試著看了許多部電影,但是我的注意力連一分鐘都無法集中。


我的注意力十分渙散,根本沒有辦法集中精神,就像一個打了敗仗垂頭喪氣的士兵。


我發現自己一天下來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抓著手機,在Facebook、Instagram以及 Twitter之間來回切換。


我並不會在這些社交網站上發內容,因為我的大腦已經無法思考任何事情,我只是想靠它們消磨時間、緩解焦慮。然而在一次次按下Home鍵和下拉刷新之後,我的抑鬱情況卻變得更糟。

一個因社交網絡患上抑鬱症的真實故事

每一波抑鬱的襲來,都比之前更加讓人絕望。當抑鬱的大浪拍過來時,我什麼都不能做,只能等待它們退回到安全的水位線。


在社交APP裡不停地下拉刷新,這種感覺好像我之前服用過的一種抗抑鬱藥物:它會使我心跳加快,隨之而來的是放鬆與安慰,讓我感覺自己不再是一個慘兮兮的病人。


但是這種輕鬆的感覺很快就會消失,緊接著緊張與空虛的感覺又會殺一個回馬槍,就好比退潮後岸邊剩下的孤零零的石塊。


無論我多麼拼命想要留住那種放鬆的感覺,它們都像潮水一樣從我指尖流走,每一次這種輕鬆感消失之後就會將我推入更加絕望的深淵。為了能夠喚回這種放鬆愉悅的感覺,我只能不停地刷新各種社交APP以求滿足。

一個因社交網絡患上抑鬱症的真實故事

這是一種令人噁心的惡性循環,我必須要跳出這個怪圈。沒有人能夠幫得了我,因為我根本不知道怎麼向別人表達我的感受。


當眼前的霧氣散開時,我發現自己變得更糟糕。我掙扎著、耗費了所剩無多的全部能量,做出了一個我生活中最為重要的決定:刪除Facebook,接著又刪掉了Instagram與twitter。


我關掉了手機中所有的應用提醒,因為實在是太多太煩了。除了來自好友與家人的短信和電話,在刪掉社交APP並關閉應用提醒後,我的手機長時間都能夠保持在安靜狀態。


我的整個世界彷彿變小了,更可控且更有安全感,這讓我整個人的狀態都好多了。過了幾個星期的寧靜日子後,沒有多加考慮,我又重新回到了社交媒體的世界裡。

如果不是2015年春天我的抑鬱症狀再次報復性地反撲,本來這個故事可能就已經要結束了。再一次抑鬱的襲來讓我重新回到了那個可怕的、恐怖的惡性循環之中。


我再次想到了應該要停用社交網絡,但是這一次我想弄清楚社交網絡與抑鬱症的關係,畢竟社交應用對於我來說就像是溺水者手中的一根救命稻草,並不想要輕易將其放棄。

一個因社交網絡患上抑鬱症的真實故事

社交媒體對抑鬱症有何影響?

從身邊人的反饋中我發現其實並不僅僅只有我一個人受到了社交網絡的困擾。


曾經被抑鬱症折磨過的朋友都和我有著相同的故事:在抑鬱發作期間,社交媒體就是禁區。有些人選擇了暫時告別社交媒體,另一些人則是直接刪掉了賬戶,其中一個朋友是被自己的醫生勸說不要再使用Facebook。


沒有人對於這個情況給出更多解釋,大部分人認為這只是圍繞著抑鬱症的又一個難以解釋的謎團。

一個因社交網絡患上抑鬱症的真實故事

1. 抑鬱症的常見症狀。


抑鬱症會讓你整個人無精打采,不能集中精神,不能正常地與人交往,也無法應對壓力。你可能會飽受頭痛、背痛、失眠的困擾,一會兒食慾高漲,一會兒看到食物就作嘔。在大部分時間裡,你並不會感到悲痛欲絕,但是整個人渾渾噩噩。你感受不到事物的變化,也接收不到外界的任何情緒,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喪家犬,你還不能從這種情緒中逃離。

2. 抑鬱症的一般數據統計。


世界衛生組織估計在全球有 3.5 億人飽受抑鬱的困擾,到 2020 年抑鬱症將成為世界第二大疾病。


Facebook 在全球有12億用戶,可想而知其中有多少用戶正在經受抑鬱症的侵襲。


現在還沒有科學研究來解釋抑鬱症與社交媒體使用之間的關係。針對社交媒體是否能引發抑鬱症已經有不少研究,只不過證據略顯無力:只要有一篇聲稱社交媒體對抑鬱症有害的研究,就一定能找到另一篇說社交媒體無害的研究。

當我問道是否其他抑鬱症患者也無法使用社交媒體時,我的心理醫生非常實事求是地做出回答:“這種情況我經常遇到,還有一個患者最近剛剛把自己的手機給砸爛了。”


根據我的心理醫生的解釋,這是因為持續地使用社交媒體會給人造成心理壓力。「當你自己飽受抑鬱的困擾時,你自然不想總是看到別人如何精彩地生活。」

一個因社交網絡患上抑鬱症的真實故事

為了尋求更進一步的解釋,我順著我的心理醫生找到了Isabella Heuser教授,她是我所就診的心理疾病診所的主任。她再一次證實了我的心理醫生所言非虛,抑鬱症患者就是不應該使用社交媒體。


我對Heuser教授描述了自己對社交媒體使用的觀察。比如說我已經無法正常使用社交媒體了,我曾經習慣於把生活的點滴都更新在twitter與Instagram上面,這在現在簡直是無法想象。僅僅是想到要使用社交媒體,都會讓我焦慮的咬緊牙關。


於此同時,我現在會有意識地將自己的生活與他人進行比較,這也是過去所沒有的現象。我非常渴望刷新社交媒體帶來的那種即時滿足,同時它也給我帶來了巨大的傷害,讓我更加感覺空虛,注意力無法集中。

Heuser教授聽完之後如是說:“你的這些問題在心理學上都能夠得到解釋,通過日復一日的使用,你的大腦已經習慣了要在每一個早上登錄社交媒體查看新信息,這會帶來愉悅的感覺。


通過社交媒體你暫時逃避了現實世界,為自己營造出一個看似積極的世界。這時候多巴胺在發生作用,讓你對於使用社交媒體產生期待,因此才會不停地想要體驗。


然而在經歷了這些積極的感覺過後,你會發現自己無法再對它們做出響應。這就是一種典型的抑鬱症症狀。


你不再能夠感受到歡愉,也不想與其他人產生聯繫。但是由於你的大腦還記得它曾經從社交媒體使用中體會到的愉快感受,所以依然會讓你去使用社交媒體,這時候你就會愈發的感覺空虛,這種下意識地體驗只會帶來痛苦。”

一個因社交網絡患上抑鬱症的真實故事

社交媒體中的自戀狂

根據Heuser教授的解釋:

我們很難抗拒多巴胺的誘惑。多巴胺能讓人感覺充滿能量,而抑鬱症恰恰就是讓人感覺無精打采。從醫學上解釋我的情況似乎是很簡單的事情。


但是到底為什麼我會突然就產生自暴自棄的感覺呢?


我向Heuser教授舉出了一個簡單的例子:就在我第二次因為抑鬱而崩潰不久之前,一位藝術家朋友邀請我參與一個視頻分享項目,回顧自己線上與線下的生活以及所取得的成就,為此我重新回顧了一下自己的Facebook。


但是當我看到了之前在Facebook上的生活狀態時,內心卻感到非常嫉妒。


我曾經在伊斯坦布爾、東京與紐約發稿,我的冒險足跡踏遍約旦河西岸與波羅的海,我為雜誌寫過、編輯過許多精彩的故事,我對時事曾經發表過充滿智慧的評論,我還會為曾經見過的或者素不相識的人們點贊、評論。


Facebook上關於我過去的一切痕跡都是不可被抹煞的明證,它們證明我曾經是一個成功的、快樂的、被大家所歡迎的人。


過去的種種精彩人生讓我陷入了一種對於自己的憐憫中,這讓我感覺必須要從中脫離。

一個因社交網絡患上抑鬱症的真實故事

Heuser教授想了一下,回答了我的疑問:“這只是社交媒體對你間接產生的影響。患有抑鬱症的人都非常容易在心裡將自己塑造成一個失敗者。然而我們生活在一種高度亢奮的交流環境中,人們在社交媒體上並不是真正的在交流溝通,更多的只是自戀。


在社交媒體上似乎每一個人都在「分享」一些東西,但人們並不是真的想要分享,他只是希望拿出一些讓儘可能多的人看過之後能點讚的東西。


這種偽裝成分享的行為不過是想要滿足我們心中的自戀。可是我們並未真正的彼此交談。”

我想起了心理分析創始人榮格的一句話:「孤獨並非來自於無人相伴,孤獨源於無法與人述說那些對於自己很重要的事情。」

對於一個健康人而言,一些虛情假意的應酬對白最糟糕也不過是令人乏味,但是對於那些遭遇抑鬱症困擾的人,社交媒體的膚淺可能會直接傷害到他們。

一個因社交網絡患上抑鬱症的真實故事

社交媒體如何讓你異化?


一個因社交網絡患上抑鬱症的真實故事

媒介技術專家Deanna Zandt在2015年6月的一個論壇上曾經提到過自己的真實案例。


她向在場的觀眾展示了從自己的社交媒體上摘錄的照片,在所有的照片中她都保持微笑。然而據她本人透露,那段時間恰恰是她的抑鬱症最嚴重到影響生活的時期。


「我自己親手創造了這種認知失調,我的實際生活狀況與我認為自己應該公開與別人分享的狀況完全不同,這使得我的抑鬱情況更加糟糕。」

「在社交媒體的這一切偽裝會讓我們走向一條異化的危險道路。這種危險並不僅僅來自於人們彼此的虛情假意,還來自於我們的自欺欺人。我們不斷擁抱技術,結果就是集體性地認知失調與抑鬱。」


Zandt也不知道一種能夠讓人真實交流的社交媒體應該是何種模樣,但是她的需求是相當明確的:

數字文化理應允許人們展示真實的狀態、人際關係與脆弱,換句話說,它應該讓人放下偽裝,體現出親密性。

一個因社交網絡患上抑鬱症的真實故事

一個因社交網絡患上抑鬱症的真實故事

從社交媒體中自我救贖

如今我已經戒斷社交媒體7個月了,除此之外,我還刪除了所有雖然不是社交App但是卻能夠觸發多巴胺讓人逃避現實的應用,比如說購物App與遊戲。


當我想要從抑鬱的情緒中解脫時,我會選擇讀一本小說,如果我還是不能夠集中注意力,就會去外面走一走。


我經常不帶手機就出門了,儘量讓自己不要處於多線程狀態中,甚至在工作的時候連音樂都不聽了。這一切改變讓我感覺好多了,有時候我希望自己能夠足夠強大到徹底刪除Facebook賬戶,在我看來這是最危險的一種社交媒體了。


不過我還沒夠膽這麼做,只是限制了自己每日使用Facebook在10分鐘之內。

雖然我很擔心暴露自己,但是仍然認為抑鬱症應該被更加公開的討論,而不是每一次被人談起抑鬱症都覺得荒謬可笑。



最終,我將會和別人一樣找到一種應對社交媒體的方法,這都要依靠清晰的自我認識與意志力。


也許我不會完全逃離Facebook或twitter,但是至少我會意識到接觸它們所面臨的風險——它們會讓人有患上抑鬱的危險。

一個因社交網絡患上抑鬱症的真實故事

一個因社交網絡患上抑鬱症的真實故事

編譯:TECH2IPO/創見 陳錚

配圖: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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