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5 一片土地,兩個世界?疫情下對巴以的觀察

文 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丘就卻

遊走巴以之間

2月26日,我國駐伊朗使館和中資公司向疫情突然加重的伊朗捐贈了試劑。細心的網友在紙箱上發現了中方引用的詩句,作者是古代波斯著名詩人薩迪·設拉子:

“亞當子孫皆兄弟,兄弟猶如手足親。造物之初本一體,一肢罹病染全身。為人不恤他人苦,不配世上妄為人。”(《薔薇園》)

一片土地,两个世界?疫情下对巴以的观察

這首出現在聯合國總部門前的詩句,表現了十三世紀波斯詩人對於人性的美好期望,其背後的精神與“人類命運共同體”可謂異曲同工。

然而,在現實生活中,並不是所有人都能踐行這一原則。在災難面前,有人奮勇抗擊,有人伸出援手,但也有人十分恐慌,並試圖給全人類面對的挑戰找一頭替罪羊。就在這“亞當”傳說的起源地,即巴以地區,我們也看到了人們的不同反應和表現。

一、歧視

東亞人與“病毒”——來自巴、以的觀察

幾天前,在微信和朋友圈裡流傳著這樣一段話,大意是此次疫情之下,巴以地區的阿拉伯人(巴勒斯坦人)和猶太人(以色列人)對中國人的態度“截然不同”。有人稱自己所遭受的歧視“全都來自於阿拉伯人”,而以色列人則素質極高,對中國人很支持。

雖然離開巴以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但作為專業相關人員,我天天關注巴以,並且與仍在巴以生活的朋友保持高頻聯繫。傳統上,由於我國對巴勒斯坦民族解放事業的長期支持,巴勒斯坦官方和民間對中國人都頗有好感,巴勒斯坦傳媒涉及中國的報道也頗為正面。曾有巴勒斯坦老者在耶路撒冷老城握著我的手說:“是中國人嗎?你們是我們的朋友——美國不好,你們很好。”原因是當時美國駐以色列大使館剛剛遷往耶路撒冷,因而巴勒斯坦群情激奮。

總之,在我去過的三十多個國家裡,巴勒斯坦民間對華態度是相當正面的,不亞於塞爾維亞。難道說短短兩年之後,在疫情面前,巴勒斯坦人的變化就那麼大嗎?我趕忙聯繫了長居約旦河西岸某城市的一位中國朋友A女士,從她那裡掌握了一些消息。

首先,不得不承認西方媒體壟斷話語權,因而許多關於中國抗擊疫情的實情無法傳達給全世界的人。某些西方媒體通過洗腦般的宣傳,將病毒與“武漢”、“中國”劃等號。這種無良文宣也影響了巴勒斯坦的一些年輕人,包括一些思維還不成熟的孩子。

A女士說,在西岸的學校中一些有中國、日本等地血統的學生遭受了少數當地學生的言語霸凌,被稱為“病毒”。但她馬上補充說,班上的巴勒斯坦老師立即制止了這一行為,甚至有校長介入。一位日本媽媽說,當自己和當地家長提起此事時,得到了他們堅定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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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女士的一位日本朋友發的狀態:有些巴勒斯坦人有歧視亞裔的言行,但更多人對她表示支持

而在3月2日前後,曾有日本志願者在拉馬拉街頭被巴勒斯坦女子辱罵為“病毒”。當日本志願者想拍攝下來這一情況時,對方試圖搶奪手機,導致雙方發生了肢體衝突。這兩個當地人隨即被巴勒斯坦警方制止、處理,並可能面臨訴訟。隨後,令人欣慰的是,巴勒斯坦一位女官員在當晚就接見、慰問了兩位當事人,並表達了對她們的支持。此外,A女士也表示,她本人每日上街從未被人辱罵或指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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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馬拉市官員接見了被騷擾的日本志願者

其次,A女士也分析道——雖然不一定有現實案例——近一段時間,由於西方媒體鋪天蓋地地抹黑我國在新疆維護各族人民安定生活的政策,不排除有部分巴勒斯坦穆斯林民眾(巴勒斯坦人中也有一些基督徒)對中國產生了誤解和反感。像她這樣致力於中巴友好的人一直在宣傳真實的中國新疆。但正所謂“造謠動動嘴,闢謠跑斷腿”。民間人士的努力,很難敵得過CNN、BCC居心叵測、專門針對伊斯蘭世界的仇華宣傳。

這也在警示我們:在建設“一帶一路”的過程上,某些人的破壞針對的可能不是我們的工程和貿易,而是我們幾十年才建立起來的友誼和信任。有些巴勒斯坦朋友可能中招了——但反向的無差別仇阿、仇伊宣傳,我們中國網友有沒有中招的呢?

聊完了巴勒斯坦的疫情歧視問題,我又諮詢了生活在隔離牆另一側即耶路撒冷的一位中國同學B女士,想看看同時擁有阿拉伯和猶太社區的耶路撒冷是一番什麼景象。遺憾的是,這裡的情況並不是那麼容易分辨:因為很多剛去的中國同學並不能分清阿拉伯人和猶太人。經過仔細的瞭解,這位朋友向我提供了一些信息,我總結如下:

目前B女士在各種群聊中確實聽到很多人抱怨阿拉伯人歧視中國、韓國人,但她本人截止目前並未遇到任何阿拉伯人的騷擾和歧視。當她去巴勒斯坦人開的超市購物時,聽說她是中國人,老闆表示歡迎並在結賬時免去了4謝克爾零錢。

那麼以色列人一方呢?以我個人的經歷看,大學裡的以色列年輕人普遍素質相對校外的以色列人更高,也更有禮貌。不論心裡怎麼想,我相信基本不會有大學生追著亞洲人喊病毒。但以色列是個多面的移民社會,民眾的背景、素質很雜,而且是一個高度親西方的環境,因此不可能處處和諧。

首先,B女士說當地中國人和韓國人都曾表示在耶路撒冷的輕軌上,檢票員會故意躲避亞裔遊客,甚至不檢他們的票,好像在躲著亞洲臉。如果是真的,那麼這一情況很可能與將亞裔“病毒”化的輿論宣傳有關係。輕軌的檢票員這種工作,一般情況下是猶太人才能做的。

此外,之前A女士也曾提過一位韓國人說在東耶的拉莫特(Ramot)社區被當地人辱罵“病毒”,而韓國人無法辨別是猶太人還是阿拉伯人。“拉莫特”是希伯來語“高地”一詞的複數,不是阿拉伯語地名。此社區是第三次中東戰爭中以色列從約旦手中奪過來的,後來建了若干定居點。這一地區的居民現在很多是猶太教宗教人士,因此只能說此處辱罵亞裔的人更可能是猶太人,但我們沒有直接證據。

然後,B女士於北京時間2月26日晚提供了另外一則信息:一位中國同學在大街上被人叫住後被劈頭蓋臉罵了一頓。能聽懂的貌似只是“病毒”一詞。據該同學回憶,對方說的是俄語——很可能是俄國猶太移民。眾所周知,在蘇聯解體後百萬猶太人進入以色列,給以色列社會帶來了巨大的挑戰。三十年來,雖然有些俄國猶太人憑藉學識和努力獲得了成功,但也有相當數量的俄國猶太人因為語言上的隔閡和其他猶太人的歧視,無法融入以色列社會主流。他們當中的一部分因而變得排外、右翼,乃至去欺負更弱勢的人。雖然這個講俄語的猶太人辱罵了我們的同胞,但其實這個社團在本國內部的境遇同樣讓人唏噓。

而就在28日早晨,B女士本人也遇到了歧視。耶路撒冷17路公交車在只有兩個人等車的情況下讓當地人上車,而對她關閉了車門。司機帶著猶太小帽(Kipa/Yamul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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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令人氣憤一幕出現在YouTube網站上。三個年輕的以色列女性(無法確定是不是大學生)製作了一首調侃新冠病毒的希伯來語歌曲,主要表達的是病毒來襲,大家很恐慌,期盼已久的出國旅行可能也要泡湯了。某句歌詞唱道“突然間中國人來了,讓人害怕!”(但以色列的確診病例都是本地人,自日本遊輪和意大利返回)。唱這句的時候她們把自己扮成西方刻板印象中的中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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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令人無法容忍的是在之後的兩句裡,三個無知的年輕人竟然以嘲笑的口吻調侃因疫情而去世的中國人:“他們告訴我們中國人有十億(還是曾經那麼多?),而現在好像這個數字下降了(他們說得太對了)!”括號內也是歌詞。她們一邊唱著這愚昧無知又喪失良知的歌詞,一邊還和兩個當地老年人擺出誇張搞笑的姿勢——令人心寒。想想猶太民族曾經遭受的苦難——你們的年輕人這樣去調侃中國的逝者,應該嗎?但轉念一想,她們只是無知罷了:她們沒來過中國,不瞭解中國,西方媒體對中國的描述一貫是那套陳詞濫調。她們只是想譁眾取寵,甚至可能沒有人教過她們對與錯。她們能在多大程度上理解自己民族的歷史遭遇,都要畫個巨大的問號。

一片土地,两个世界?疫情下对巴以的观察一片土地,两个世界?疫情下对巴以的观察

以色列涉及疫情歌曲中調侃中國逝者

還有一件事與“歧視”沒有直接關係,但也發人深思。2月20日,幾家·中國公司試圖從以色列進口口罩。對方公司收了據稱達10萬美元的定金後,再也聯繫不上。對此我不知該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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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體上看,巴以地區的中國人、亞洲人無疑遭受了一些民間歧視。部分人將對病毒的恐懼轉換為對某一特定族群的排斥乃至暴力,甚至還有以色列人以調侃逝者為樂。沒有理由如同某些傳言一樣,認為巴以地區的阿拉伯人對中國人歧視更多——從我們蒐集到的例子來看,這種說辭背後難免有另一種歧視性的選擇性失明。

同樣,部分以色列人的歧視言論也並不能代表所有以色列人,不同地區、不同來源國背景、不同教育和收入水平的以色列人,在排外、種族歧視這方面的表現也是不一樣的。不可一概而論。

二、祈禱、聲援與物資

必須指出,在不和諧的音符之外,巴勒斯坦和以色列也有人向我們伸出了援手。不過,由於各方對華宣傳力量有強有弱,有些聲音更宏大一些,有些則很容易被淹沒在令人眼花繚亂的新聞時事當中。因此,我們對於巴以雙方的對華聲援、實際援助應該做一簡單總結。

雖然截止目前以色列官方尚未宣佈會對華提供物資援助,但其民間團體和個人還是做了不少有益的工作。特別是在華髮展的視頻網站主播以及某知名運動員,在疫情早期就宣佈以個人名義捐贈物資。

此外,關於以色列境內外猶太群體對華聲援的新聞,在國內也得到了十分全面的報道和討論,也曾佔據熱搜位置。這主要包括部分猶太教徒在西牆祈禱和部分美國猶太社團的一封信等。由於在1月下旬以色列官方對中國遊客、航班採取的一些旅行限制措施引發了一定質疑,以方在對華態度和宣傳上從2月上旬就進行了相應調整。2月10日前後,以色列在一座建築物上打出了為中國加油的燈光秀,參加者大多數為中國留學生,但也有一些以色列當地人前來為中國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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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太宗教團體為中國祈禱及周邊媒體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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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拉維夫燈光秀。參加者中有部分以色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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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拉維夫大學師生為武漢加油

我們對於猶太宗教團體和部分平臺以色列人對中國人民的善意態度,應該表示衷心感謝。民間的交往有時可以起到潤滑劑的作用。

那麼巴勒斯坦人是否聲援中國以及捐贈物資了呢?雖然我們在媒體上讀到的不多,但答案是肯定的。而且既包含聲援,也包括實際支援。在官方層面,巴方不同級別的官員向我國駐巴勒斯坦辦事處表達了對中國人民抗擊疫情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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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國外交部記者會上也曾提及巴勒斯坦表達過向中國捐贈物資的意願。目前已知巴方企業向中國捐贈了一批物資。此外,拉馬拉當地的青年組織曾經在中國駐巴勒斯坦辦事處門外集會,手持中國國旗和漢、英、阿三語標語,表達對中國人民抗疫事業的支持。還有一些留守中國各個城市的巴勒斯坦學生製作視頻為中國鼓勁。此外,上文A女士的朋友圈信息表明,已有巴勒斯坦學生在華確診並痊癒,並對中國人民表達了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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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勒斯坦某企業向中國捐贈的物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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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勒斯坦青少年在中國駐巴勒斯坦辦事處門口集會聲援我國抗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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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巴勒斯坦留學生轉發另一位曾確診新冠肺炎的巴勒斯坦留學生的朋友圈

需要指出,巴勒斯坦經濟實力有限,沒有完整主權,他們能給我們一些力所能及的實際幫助實屬不易。此外,疫情之下我們可能忽略了來自巴以地區的動盪:美國主導的所謂“世紀交易”已經開始實施。約旦河西岸曾經允許巴勒斯坦人居住的C區已經開始了更深的以色列化,更多巴勒斯坦居民被趕出家門。而加沙也再度籠罩在戰爭的陰影之下。在如此困難的時候,巴勒斯坦各界人士能表達對中國的支持,難能可貴。

三、對華態度的背後

一片土地,兩個世界?

幾日來關注巴以地區的涉華消息,有歧視也有聲援,我的思緒也再次回到了那片熟悉的土地。這裡幾千年來為不同的族群、帝國、宗教所爭奪,時至今日,這裡仍然生活著兩個民族。巴以地區不僅住著兩個民族,更是兩個世界。即便在整體被以色列吞併的耶路撒冷也存在著巴勒斯坦、以色列兩個社會,雙方不僅語言、宗教不同,而且也有不同的媒體和文化圈,並由此產生了不同的價值觀。

我的感受是:巴勒斯坦在西方侵入式擴張一百多年來仍然保存著某些東方傳統社會的氣息,而以色列內部雖然還有傳統猶太宗教人士存在,但整體上是一個在文化、價值觀、政治立場上歐美化的西方社會。而這也影響了他們對中國的看法。

巴勒斯坦作為一個經濟落後的傳統社會,發展並不好。雖然阿拉伯知識界不乏來自巴勒斯坦的名人,但整體上居民文化水平不高,失業率高企,也有些人素質偏低。2010年第一次到巴以地區時,確實見過一些沒有工作的巴勒斯坦男青年對中國女學生吹口哨。在西岸也偶有經濟拮据的孩子在隔離牆附近強買強賣,我跟他們也吵過架。因此,這次如果真有部分不懂事的巴勒斯坦年輕人罵亞洲人“病毒”,我也並不意外。

但另一方面,文化水平不高的粗人,內心對外人、外國人卻沒有居高臨下的態度。這一點我第三次去巴以學習時才體會到。他們可能大聲喧譁、說話不太禮貌,但當我推著嬰兒車卡在馬路中間時,只有一位巴勒斯坦攤販扔下攤位跑過來幫我搬到人行道上。有些中國學生嫌巴勒斯坦社區髒亂差,說攤販缺斤短兩,而我多去了幾次,才弄清楚:有時候48塊,他會要你50(極少這樣),下次54塊,他也給你抹到50。有次我只帶了100塊,卻買走了160塊的菜。老大爺就一句話:下次再給我。我一個月之後才有機會還錢,他反覆跟我確認:是16還是60?你別多給我!他們沒那麼多規矩,或者說有自己的規矩:一種傳統社會老街舊鄰的感覺。跟他們其中一些人說希伯來語,可能會受到冷遇;但當我三歲的孩子說出一句Kif halek、一句shukran時?老闆笑逐顏開,還給他一塊巧克力。他們對外國人的態度和我在其他一些發展中地區看到的一樣:好奇中帶著點戲謔,好客中帶著點驕傲。整體上是一種平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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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抱中國孩子的拉馬拉警察

而以色列社會更復雜。雖然在中國媒體上近年來以色列顯得光鮮亮麗,但實際上歐美人仍會覺得以色列不如他們發達。瞭解以色列的人也知道,許多以色列人不愛排隊,大聲喧譁,開車隨意變道,司機總在按喇叭,服務業態度差。我的美國猶太老師還會說:他們辦事慢,中東官僚主義!我也親眼看到過幾個美國猶太學生在背後嘲笑以色列“鄉下”人愚昧、自大。

但與此同時,這種歐美人口中的“鄉下”感,卻讓一些以色列人給人一種直爽的感覺。巴勒斯坦人的那種“老街坊”感,有時也是能感受到的。比如我曾經想買兩件衣服,旁邊的以色列婦女跟我說:四件打折,你買兩件不值得。特別是宗教社區,雖然世俗以色列人覺得他們是蛀蟲,雖然他們遠離現代科技,與周邊格格不入,但恰恰在那裡我看到有路人對我微笑,還有人給我小孩糖吃。我幾乎去遍了以色列主要城市,這種經歷不多。此外,一些小城和北方城市的以色列人,也要比耶路撒冷人脾氣更好,對人也要和善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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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曾靦腆地對著中國遊客微笑的正統猶太人少年

但在這一層樸素之上,以色列作為一個小美國一般的外來移民社會,內部也充滿了矛盾。不同社區的猶太人之間彼此時有不睦。講俄語的猶太人、埃塞俄比亞猶太人、菲律賓勞工、非洲難民、以色列阿拉伯人、極端正統猶太人等一系列邊緣群體,經常受到主流社會的歧視,而窮苦人彼此之間也未必友好、和諧。

有時候有好幾個以色列:大學裡、醫院中文質彬彬一口英音或美音的高級知識分子,下層社區好幾個孩子擠在公寓裡的普通人,宗教社區一身黑色、不參軍甚至反以色列的正統教派,幾十年沒學會希伯來語的俄國老人——他們都是以色列猶太人。

或許是這種環境加上與周邊國家的衝突造就了以色列人火爆的脾氣。同樣,這樣多群體共存的社會,也讓人們對於“外來”這個概念極為敏感。關於以色列社會內部的歧視,在網上能搜到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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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以色列時報的報道:蘇聯猶太移民女孩曾被罵“俄羅斯娼妓”

最後,別忘了以色列還有極其深重的西方烙印。猶太復國主義是一個源自歐洲、借力歐洲帝國的政治運動。以色列社會的“西方”認同感極強。我在歐美都生活過,從沒見過哪裡像以色列那樣把“我們西方”掛在嘴邊。曾經我在車裡聽廣播,主持人說:“今年是我們建國七十週年,我們從一個不值一提的‘第三世界’國家變成了一個西方先進國家!”這一歷史判斷當然值得推敲——早期以色列從西方帶來的人力資源、智力資源和資本積累,顯然不是普通“第三世界”原住民社會能比擬的——但這很好地體現了他們對自己的認知。

同樣,這一主流認識也決定了他們對中國文化、當代中國認識的上限。是的,最喜歡中國的以色列人也仍然持有歐美常見的那種東方主義者把玩異域風情的態度。他們分不清中國、日本、泰國,東方只是模糊的一片——有人見了我會雙手合十作揖(我都怕他說出sawatdee krab)。而即便是高素質的知識分子,也容易在中國人面前覺得自己更自由、更開放,同時對當代中國缺乏瞭解和基本的信任(此次某些以媒對疫情的報道也延續這一思路)。

因此,當巴勒斯坦人跟我聊起中國時,他們會顯得樸素、友好但略顯膚淺。他們相當羨慕中國的強大和穩定,經歷坎坷的民族難免有這種感受——在波黑我也聽到過類似的說法。但他們也會抱怨中國人不會英語,去中國進貨(小商品)挺難的。

而當以色列人跟我興致勃勃地聊起中國時,則會居高臨下或故作深沉:沒文化的問我們吃不吃狗肉,是不是全國東西都特別便宜就跟不要錢一樣;有文化則會微微一笑,指點江山般地跟你說一遍他眼中的中國當代史。當我心情好的時候,我會和他辯論,直到駁得他除了以色列古代史什麼都不敢再跟我聊。但很多時候懶得搭理,也只能聽之任之。而近些年來,如何賺中國人的錢是很多以色列人津津樂道的話題。我認為,生意應該做,但彼此之間要平等。而且,民之交在於心相通,錢只是個陪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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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牆與金頂清真寺

一片土地,兩個世界。我們考查他們如何看我們,其實也是在提醒自己:我們應該如何認識他們。在今天,我們中國人對外界的認識,需要少一點炒作,少一點節奏,多一點深入,多一點腳踏實地。我們需要去不同的地方,用自己的雙眼去觀察,而不要滿足於別人想讓我們聽到什麼。歸根結底,我們會發現,惡言和善行背後,其實是一個個複雜的社會和複雜的個人。而追蹤到最後,也是一個個和我們一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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