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9 曖昧

曖昧

曖昧

後臺回覆【早安】獲取今日詩籤

暧昧

日常的一切

蘊藏著詩意之光

很多人說,人是存在於回憶裡的動物,尤其對一個寫作者來說更是如此,他消耗最多的不是現在和未來,而是過去。過去被存放在保險櫃裡,珍貴,而又令人安心,保守,但又可以大肆宣揚。很少有人刻意詆譭另一個人的過去,彷彿死者為大,過去的苦難、殘忍、背叛,隔著時光的毛玻璃鏡片,忽然變得那麼好看,

彷彿一切都可以接受,都可以被原諒,哪怕這一切全部建立在謊言之上。

然而我卻更傾心於現在,一種短暫而又深刻的體悟,瞬間而又隱秘的傳達。什麼時候的我比現在的我更加真實呢?什麼時候的我比現在的我更加能夠觸摸到真實呢?寂靜,循環,單調,模糊的時光,於我而言是最美的時光。彷彿忽然被一束光所照射,日常成為我如今寫作的一種宿命,它的每一個片段似乎都能夠成為詩中最妥帖的一句,平常而有韻味,隨意又動人心絃。它脫離了一切,可是同時又承載了一切,它摒棄了一切,可是同時又還原了一切,它從冰還原成水,真水無香,它從火還原成光,無上清涼。

暧昧

我已被現實所俘虜,在詩裡,我甘願成為顯示的奴隸。所有回憶都令人心傷,所有未來也都混沌蒼茫,我只能看清腳下,看清夏日裡匍匐在地磚上的爬蟲,看清厲雨中翻卷下來的柚葉,看清暗夜裡浮雲遊動遮蔽的樓塔,看清那些悲哀、無力而又細小的死亡。儘管我能夠看清掌紋卻看不清此生的命運,能夠看見星空卻看不見遙遠的蒼穹,儘管群山起伏,儘管江河重疊,儘管跬步,儘管疲倦。

躺在臥室的硬床上,坐在桌前的軟椅中,走過清晨,走進黃昏,出汗,淋雨,吹風,閒談,吃飯,無端高聲一吼,無由轉身歧路,伸出手可以抓握,拿起筆可以書寫,平心靜氣,哪一筆不是日常?低頭順眉,哪一句沒有韻味?

暧昧

“神說,要有光,便有了光。”只有在此刻,我才感覺到所有的門都向我敞開著,每一扇門都遊移不定而又確定不移,不同的風景在其中若影若現,無數的柳絲輕拂著我,只需輕輕一折,便能隨同進入,隱秘,虛幻,真實。這道光既不源於過去,也不指向未來,不冷硬,也不刺眼,而是像被晶瑩的寶石包裹著,輕微而徐緩地向外放射著柔和的光芒,就像雲中的太陽,就像生活本身。它照臨在我身上,閃現神秘光澤,它可以被輕輕拂去,也可以輕輕聚攏,所有的門都暗藏其中。

我把自己完整地交給它,接受它的饋贈,同時也成為它的祭品,為它歌頌,也受它譴責,盡情地吞噬它,同時也被它吞噬。我把自己的一切都交付出來,晾在水面,晾在雲間,藏進水底,也藏進深淵。我感覺不到阻隔,卻感覺到無限的敞開。日常的一切都有神性,日常的一切蘊藏詩意之光。

暧昧
暧昧

詩是曖昧之源

無曖昧,不成詩

當我一點點地融入這世間的水時,這些細小的水粒也無限地向我靠近,它們活潑旋轉的樣子,就像一條條綿柔的光,附著在我的身上,與我血脈相連,成為我的一部分而又不同。它們組合在一起,就是這個世界完整的樣子,它們分開,就讓這個世界多姿多彩。

只是,很多人在看待這個世界時,粗糙得就像飢餓者忽然看見了食物,很多細小的東西都被他們忽略或者視而不見,一些顏色,一些心情,它們的明暗和變幻的形體,成為他們眼中無法接受的曖昧。他們的世界通常是正誤兩極對立的世界,沒有中和,所以也沒有妥協。然而,難道可以擺脫這種曖昧嗎?一切都被它包裹著,難道可以把自己從地面上提起來嗎?

暧昧

整個世界就是曖昧的。如果模糊一些,就說這個世界是混沌的也未嘗不可。那麼多的未知,那麼多的不可知,科學無法探索到的地方,由眾神統領著,執行隱秘的秩序,迎來風調雨順,坐看滄海桑田,生命的起源,萬物的終結,哪一處斑駁的光影不是曖昧交織的呢?伏擊獵物的野獸,汲水生長的種子,微微拱起的陸地,魚躍出水面,海撞擊礁石,輪船駛近又遠離,雷電的分櫱,火的蔓延,嬰孩的啼哭,起伏的蟬鳴,花的盛開又合攏,蝴蝶的翩躚,樹身緩慢的皸裂,多麼曖昧!

暧昧

整個時代也是曖昧的。奔騰而來的洪水裹挾泥沙而去,某時又裹挾泥沙滾滾而來,一群人被莫名其妙地從東邊趕到了西邊,又從西邊被趕到了東邊,並且還在不停地被驅趕著,人們莫名其妙地出生,又莫名其妙地死去,建築莫名其妙地高聳起來又莫名其妙地夷為平地,今日是昨日,也是明日,今天是所有日子,天亮之後,光線照射不到的地方都是黑暗的,燈光可以照亮面孔,X光可以穿透心胸,然而我們可以看清什麼呢,身影?疾病?還是那些隱藏在曖昧裡,而變得看不清楚的東西?那麼多的麻木不仁和“心照不宣”,那麼多的曲折遙迢和白費力氣,是誰仍在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暧昧

我們的語言也是曖昧的。語言是這個世界的表象,而曖昧才是這個世界的本質。因而無論我們怎樣試圖克制,讚美一朵花,懷念一個人,追憶一段往昔,還是突擊腦海裡最神秘的東西,被精選出來,認為最恰切的語言,仍然是最曖昧的隱喻,我們試圖選用的最精準的子彈,往往最不能擊中被選定的目標,我們以為自己主動的努力便已決定了主導的勢力,其實並非如此,被選擇的語言最後也會左右我們,而我們也必將為忽視語言的巨大活力而最後承受一切,沒有人可以說他規訓了語言,也沒有人可以說他逃避了語言,

語言就像這個世界上所有被創造出來的東西,帶給我們沾沾自喜,同時也將我們緊緊地關在它無形的囚籠裡,就像豢養著一群溫馴的家禽。

暧昧

由此我幾乎就要認為,詩是曖昧之源。無形的詩就是世界,是山川和走獸,是河流和深淵,是風和風捲起的事物,是融化和消逝,是未來和從前,是世間萬物此刻倒影出來的一切,有形之詩就是語言,是最堅硬,最透明而又最璀璨的語言,是語言的鑽石,它吸納放射的一切光源,將它們還原,它切割牢固的岩石,灼熱的岩漿,冰冷的宙宇,沉悶的空氣,以及鐵板一塊,使它們裸露傷口,並自發地尋求療愈,詩是曖昧滋養的器皿,是容納純淨與骯髒的醬缸,是野獸尚未進化的獠牙,是消失和重現的地平線,是森林裡的猿啼,是田野上的播種,是疾風驟雨和滿目星辰,是流水的節奏和變化的呼吸,也是沉默和猶豫,

每一句詩中都飽含曖昧,無曖昧,不成詩。

暧昧暧昧

一切都是曖昧的

連我也是

我沉浸在曖昧中,有時候,就像平躺於萬丈懸崖,有時候,就像闖進漂流浴室,有時候它要我長出葉子,我就長出葉子,有時候它要我融化在水裡,我就試著融化在水裡,有時候它捂住我的耳朵,我就安心地被它捂住,然後在它的懷裡睡著,我滿足它的強求,也滿足它的隨心所欲,因為一切都是曖昧的。

就連我也是。

暧昧

有些葉子尚未變綠

有些葉子尚未變綠

便已枯萎,有些花朵

尚未被看見時就已凋謝

更多微小而又無名的

生命,在另外的世界裡

度過一生,它們卑微地愛過

絕望過,也許還奮力

地掙扎過,盡最大可能

製造一些光亮,取暖

或抵擋漫長的黑暗

它們多麼美麗,它們

是水的主要部分,無色

而且無比透明

不敢說漫長

不敢說漫長,也不敢

再說厭倦

窗外的景物不變,我

坐在床前的書堆上

看著陰影如何在紙間

聚集,偶爾抬頭

想在一張灰暗的照片中

找到不同,那些遙遠的細節

已長出清晰可觸的輪廓

當我逐一撫摸它們

的時候,天

黑了

暧昧

摒棄

我無法摒棄自身的

庸碌,就像無法抵制

隨時可能襲來的睏意

它像我的膝關節

有時候,也像我的肘關節

在我目光不常停留的地方

長滿細密的紋路,有時候

懸在頭上的櫃子鬆了

風把裡面的東西吹下來

不知道要幾天幾夜

喧囂從未停止

喧囂從未停止,一些巨大的

車輛搖晃著穿過人行天橋

彷彿最後一次奔跑,就要崩散

環衛把塑料薄膜鋪在綠化帶上

翠綠變成油黑。喧囂從未停止

臨街的窗戶嗡嗡作響,晚睡懶起

門鎖了,我在廚房吃餅乾

暧昧

午後

午後的疲倦將我撲到在

床上,窗簾如黑色的花瓣

幽閉,床單深藍如海洋

我的身體在它的柔軟中下陷

在寂靜而又黑暗的柔軟中

輕緩地下陷,如此光滑

又感覺如此隨心所欲

像要窒息,又像

最自由的呼吸

等 待

就這樣等待著,在黑暗裡

在連綿的雨水中,在城市

冷漠的面孔和相似的輪迴中

就這樣等待著,望著遠處的

高樓,陽光偶爾刺破雲層

照耀在潔白的樓頂上,一些

細節清晰地顯露出來

彷彿近在眼前,伸手便可觸及

但更多時候,遠處的樓層

都被雲霧遮蔽,變得

前所未有的空曠

暧昧

美好

從宿舍的木板床,到

辦公室的沙發,我在雨中

走了半個小時。河水漲了起來

淹沒岸邊的野菊花

行人匆匆忙忙,變幻的水珠

打溼他們的肩膀。我躺下

在閃爍的星群中間,呼吸

想一些塵世裡的人

他們如此美好,執著地愛著

恨著,在我觸不可及的地方

慢慢變老

和解

今夜,我願放下一切

與這個世界和解

我願放下堅忍,學會順從

渴了飲忘川之水,餓了

受嗟來之食,我願忘卻

憎恨,學會熱愛

不聽不該聽的,不看

不該看的,為尊者諱

為富者諱,為權貴者諱

我願拋棄遠方,拋棄幻想

我願斬下不安的雙腿

任其腐爛在地上!

暧昧

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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