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1 故事:丈夫過世後,我掐著點和別的男人生下了孩子(下)

01

村裡人對二胡男早沒了記憶,但李香琴卻沒一天忘記過他。倒不是說她心裡有他,只是每當看到文雀,就不可能不想起他。

二胡男是在媒體注目下走進李香琴家的,他模樣幾乎沒變,還是那麼高,那麼瘦,穿的整整齊齊,那膚色和文雀是如出一轍的黑。其實不用做什麼親子鑑定,只要你長了眼睛,一眼就可以判斷出,文雀絕對是他的種。

二胡男名叫蔣文學,年輕時是文工團的幹部,說起來文雀的命可能天生註定她就該是婚外情的產物。那年蔣文學之所以會來到李香琴的村子,是因為他發現當時的妻子與人偷/情背叛了他。他性格懦弱,又不知如何面對,於是便離家出走想讓自己靜一靜。沒成想這一靜竟靜出個孩子來,而且還成了國際名模。

他是在電視上看到文雀的,文雀長得太特別了,很難不引起他的遐想。二十多年過去了,憑著記憶,輾轉打聽,他好不容易才找了來。

當初背叛過他的妻子早就和他離了婚,他後來又下了崗,過的十分潦倒。很難說他來找李香琴母女是為了什麼,但文雀沒有惡意揣測他,她帶著蔣文學秘密做了親子鑑定。鑑定結果出來那一刻,文雀一切都釋然了。

李香琴為什麼對她不親,原來癥結在這兒。一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女,不管出於何種目的將她生下來,對李香琴來說都不是件光彩的事。

同時,名模文雀是私生女的消息不脛而走。讓文雀的處境一下子變得狼狽不堪。

一時之間,一向冷靜自持的文雀,突然不知該如何面對自己的父母了。於是她做了逃兵,招呼都沒打一個,連夜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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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這一走就是十年,音訊全無,不通消息。

直到2019年,文雀已然33歲,嫁做人婦,生了女兒。曾經令她百般難堪的身世也已成了過往雲煙,在歲月的浸潤下,文雀早已換了一副面貌。

這天,她突然接到一個電話。電話接通後,文雀心口莫名狂跳了兩下,一陣不安襲捲了她的心臟,電話那頭卻遲遲不語。她很有耐心的等待著,終於等到一個聲音。

“回來看看她吧,她快不行了。”雖然很陌生,但文雀一下子就聽出這是大姐的聲音。

她快不行了?文雀什麼也沒問,眼睛無端就溼了。

03

闊別十年,文雀再次見到李香琴,她已瘦的脫了形,頭髮花白,完全不是記憶中的模樣。三個姐姐也已人到中年,歲月消磨著她們,老房子的牆皮斑駁脫落,樹影映在上面無聲詮釋著物是人非四個字。

李香琴得了肝癌,已是晚期。當年文雀不打一聲招呼連夜逃走後,李香琴就把蔣文學趕走了。她不想蔣文學來認文雀這個便宜女兒,但很快這個緋聞就傳的沸沸揚揚,全村皆知。

李香琴倒是硬氣,對外坦蕩承認了文雀是她和蔣文學的私生女。但對杜升背叛她,和嚴丹丹搞在一起的事卻隻字未提。

後來蔣文學再沒露過面,這些年文雀的三個姐姐陸續結婚。李香琴一個人獨居,也不怎麼跟人接觸,脾氣變得越來越古怪。文雀算了算,如今她媽還不到六十,在病魔的折磨下,容貌看著竟像是七八十的。

私生女的身份並沒有影響文雀的事業,這些年她走的挺順的。可是看著李香琴的模樣,她猛然覺得自己過的越好,就越像是種罪過。

文雀幫李香琴洗了頭,又買來染髮素幫她把頭髮染黑,把臉洗乾淨,換上新衣服,李香琴看起來總算又找回點生氣。

三個姐姐嫁的人家都很普通,各自有各自的拖累,文雀成了李香琴的主要照顧人。

曾經那個冷漠的,心思不可捉摸的母親,如今正以一種嬰兒般的姿態全心全意依靠著文雀。文雀自打見到李香琴後便常自感嘆世事無常,但心底卻有了一種時刻都把什麼重要之物,託在掌心的安全感。

或許那種安全感是因為李香琴老了,病了,不得不讓她照顧,不得不依靠她,和她親近了才帶來的。說來挺可悲的,但文雀還是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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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照顧和被照顧的日子過了一個多月,母女倆逐漸形成了某種默契。李香琴話越來越少,但她的動作文雀全都讀的懂,想喝水了她會看一下窗外,想看電視了則會看一下客廳的方向,想吃飯了就看一下院子裡那棵香椿樹。

文雀問李香琴這些動作,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含義或者秘密,李香琴臉上一閃而過一種少女般含羞的甜蜜笑容,卻終究沒說。

直到那天,文雀整理櫥櫃,翻出一本舊相冊。仔細對比後,她發現李香琴凝視的窗外的位置,以前在那裡有一個水井。水井上有一個90年代農村常用的壓水機;李香琴常看的客廳方向,放沙發的位置以前有一臺老式的黑白電視機;而現在香椿樹的位置,以前種的是一棵槐樹。每到春天,槐花香就會飄滿整個院子。

所有這些東西,李香琴這些古怪的動作,都跟那個叫杜升的人有關。壓水機是杜升裝的,電視機是杜升專門為李香琴買的,槐樹是杜升為她種的。

“他是個溫柔隨和的人。”李香琴說。

文雀從相冊中翻出一張杜升微笑的照片:“是這樣嗎?”

李香琴用手撫摸相片,眉頭緊緊皺了起來。歲月再怎麼變,相片上的男人始終印刻在她心頭:“只是我不懂他為什麼要背叛我,是因為我沒生到兒子嗎?”

李香琴第一次和文雀說了杜升和嚴丹丹的故事,文雀不知該怎麼安慰她。她想說有些男人本性就是這樣,不是你不夠好,也不是因為你沒生到兒子,用男人的錯懲罰自己不值得。但她說不出口。

李香琴嘆了口氣,似是在佐證自己的判斷:“我後來又生了你,果然還是個丫頭片子,果然是因為我不會生兒子啊!”

李香琴的聲音已經相當平靜了,不過這句話已經在她心裡積了三十多年。三十年的波瀾折磨在這一聲嘆息中全都展現了出來,聽起來就像是一張被蹂躪多次又刻意燙平了的紙,再怎麼平整,都脆弱的不堪一擊。

文雀雙手摟住了李香琴的肩,輕輕叫了聲:“媽!”

李香琴從沒被她三十多年積攢的怨氣慪哭過,然而文雀這輕輕一聲“媽”,卻不知怎麼的,讓她的心門瞬間崩潰,老淚縱橫。

當晚,李香琴陷入了長時間的昏迷,整整一個星期。彌留之際,她睜開雙眼,卻是異常清醒。

交代完後事,李香琴最後對文雀說:“對不起,我不該生下你,生了你又不好好對你。”

文雀問她:“你後悔嗎?”

李香琴搖搖頭:“沒想過後悔,只覺得母女緣分淺,想補償你時已來不及。”

文雀想說她問的不是這個,卻見她媽眼睛定定望著牆上的一個相框。文雀便知道自己不用問了,那裡是一張李香琴和杜升年輕時的合影。新婚的妻子依偎在丈夫懷裡,他們身後是如雪一樣白,如蜜一樣甜的,開了滿樹的槐花。年輕的兩個人,笑得甜蜜暢快,像是不知道這世上有愁有苦似的。

李香琴到死都在愛著背叛她的杜升,她恨過,怨過,甚至和別人生下文雀用來報復他。但愛就是愛,正所謂恨之切,愛之深,即便怨了三十三年,也並不能沖刷掉自己的初心,所以她並不後悔。

文雀覺得她媽李香琴是個勇敢的痴心女子,愛了便是愛了,不管對方值不值得,不後悔並不可恥。

05

李香琴和杜升的愛情甚至有點扭曲的浪漫,文雀和三個姐姐遵照母親遺囑,將她葬在了杜升旁邊。老家依然流行土葬,兩個墳包並排排在一起,一新一舊,終究是殊途同歸。

2019年9月,文雀站在墳前,按下拍照鍵,為他們拍下了最後一張照片,他們的故事至此終於蓋棺定論。

拍完照片不到半天,蔣文學找來了。這個男人身上有種特殊的能力,每次出現都像掐著點來的。

第一次他給李香琴帶來了文雀,第二次,他揭開了文雀的身世,帶走了文雀對她媽的恨。這一次,他說他想來看看李香琴的,他年紀大了沒什麼牽掛的人了,只是覺得對不住李香琴母女,想來看一下,沒想到卻來晚了一步。

蔣文學弓著腰在李香琴墳前哭的老淚縱橫,文雀覺得這畫面莫名有種和諧的滑稽感,如果杜升泉下有知,不知會作何感想。

文雀問蔣文學是不是想認她?蔣文學連忙搖頭說不是。

文雀拍拍屁股走了,看樣子她這個爹可比她媽慫多了,想讓他主動認自己可比登天還難。

文雀讓助理幫忙查了一下,蔣文學在老家已經沒有親人。年紀六十出頭,身體一直不好,生活拮据,無人養老,眼下可謂是是孤家寡人,風燭殘年。

文雀找到蔣文學,對他說:“你不想認我,但我想認你,你必須跟我回北京。要不然媒體知道了又要罵我不孝,我的事業就被你毀了。”

蔣文學不知她說的是真是假,忐忑極了,只好跟著文雀回了北京。

怎麼說呢,有時命運的安排就是這麼不公。李香琴生養文雀一場,母女緣卻淡而又淡,而蔣文學無心插柳,得了個便宜女兒,晚年卻突然過上了人上人的富貴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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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離開時,文雀最後給李香琴上了一次墳。

在李香琴的墳前她想起很多往事,她這一生,在外人看來自是傳奇。不過她自己看著也只不過是順其自然,順勢而為罷了。而李香琴則恰恰相反,外面看著平淡乏味毫無波瀾,內心的起伏折磨卻是排山倒海,無人懂得。

人最難得的是內心的平靜,平靜即幸福。現在文雀的心異常的平靜,而李香琴躺在那個土墳包兒裡,坦然無悔的愛著杜升,她應該也終於平靜了吧。

文雀想起許多年前,那時她還年幼,被所有人視為異類。而李香琴也吝嗇的不肯對她施捨一點母愛,她那時以為自己是恨李香琴,而李香琴也是恨自己的。現在想來,其實她們並不恨,她們之間只不過是不知該如何相處,如何愛對方。

現在她終於知道了,不用別人的錯來懲罰自己,便是學會愛的第一步。

不管這一生誰對誰錯,經歷了什麼,到最後都要學著放下,放下的越早,便幸福的越多。

現在,她終於是“父母雙全”,沒有遺憾了。

有爸,有媽……真好。

文雀在心裡默唸著,緩緩離開了墳頭。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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