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0 小升初的風波(22)

用現在的眼光來看,父親當年對孩子們所做的一切,可以說非常有遠見。當年送牛奶的時候,他接觸了很多讀書人,而我們當時的學習成績尚可,讓父親萌生了支持孩子們考上大學的想法。其實,在當時的農村,這樣的想法很大膽。在我們村裡,多年來,通過讀書走出去的人屈指可數,農民並不認為讀書成才這種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從而也不抱有任何幻想。而且孩子的成績也不足以讓他們抱有期望。所以,任何想通過讀書走出去的人,在他們眼裡反倒是異類,畢竟這條路很漫長,結果也很渺茫。而我父親,就是堅持要兒女走這條路的人。

我很感謝父親當年的堅持,讓我們姐弟仨過上了如今幸福的生活。但是,父親在當年也犯過錯誤,因為舅舅的堅持,才沒有讓我的求學生涯改變。

鄉村往事 | 小升初的風波(22)

我上小學時,村裡有兩戶人家的親戚,在很多年前讀書走出農村。那時,只要考上中專,國家就可以分配工作,從而走上不同的道路,更何況是考上大學。我小時候大學還沒有擴招,大學生的價值還是很重的。這兩家人對讀書也是抱有期望的,畢竟,他們是親眼見證讀書的好處的人。

我們村的小學,教學質量在區裡排不上號,遠不如縣城的小學。兩家人通過不同的方式,在孩子讀小學時,把他們轉到了縣城的小學,那兩個轉走的孩子是我的同學。他們後來去的小學。,父親曾經也希望我能去。我父親當時送牛奶認識了那個小學的老師,想問問老師可不可以轉到他們學校。老師告訴我父親,縣城的小學已經不再收周邊農村學校的學生了,所以我沒能去成,仍然在村裡的小學讀書。

我們小學對口的中學並不好,不管是教學質量還是環境都不理想。但當時我們也沒有其他比較好的選擇,我父親希望我進去之後排除萬難,好好學習,一定要考上大學。我也接受了這樣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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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區有一所中學是試飛院的子弟學校,包括初中和高中。絕大多數學生是本單位職工的子女。但是也招一部分周邊小學的學生,需要報名考試,考上之後可以進他們學校學習。

我們村大部分人並不重視教育,沒人關心小升初的事,我上六年級的時候還不知道有這種渠道。我們同村有一個孩子的姑父在試飛院工作,告訴了他們,他們家很快就幫孩子報了名,其他聽到情況的家長也都報了名。我們家聽說後,也趕快去,但是時間已經截止了。我母親平時話不多,脾氣很好,幹什麼事都不爭不搶,有好東西都讓別人先挑,自己吃點虧沒什麼,在很多事上都很隨意,怎麼樣都行。但是在我這件事上,母親非常堅持。在我和父親已經接受現實的情況下,她自己跑到那所中學,找到教導主任,央求主任給我一個考試的機會。我不知道母親是怎麼和主任說的,總之,她回來之後告訴我,我可以去考試了。

我後來問過母親,她用了什麼方法讓主任同意。母親很輕鬆地說:“我就求他們,跟他們說好話。我都想好了,他們要不同意,我就下跪。我一定要讓我閨女去。”我明白過程並不像母親說的這樣輕鬆。這是母親第一次靠她的堅持,為我的求學生涯爭取到一個機會。

考試只考語文和數學,100分的試題我都上了90分,在考生裡,算比較靠前的成績。我去取成績時,老師對我的態度很好,面帶笑容,還鼓勵我好好學習。我覺得我似乎看到了在這裡學習的情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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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之前,暑假有夏令營活動,二十多天,其實就像現在的假期補課,不過教的內容讓我感覺很新鮮,包括語文、數學和英語。語文老師是位很年輕的老師,剛畢業沒多久,只教我們詩詞,其他的內容都不教。由於剛進到新環境裡,老師教的古詩詞很吸引我,至今我仍然記得學的第一首詩。我之前從來沒接觸過英語,老師教的內容我也很喜歡,很認真地去學。數學老師是位年近五十的老太太,很厲害,將初一的一部分內容教給了我們。

夏令營活動不只有學習,還有看電影、閱讀圖書和體育活動。這些和小學完全不一樣,都很吸引我。

這所學校和我們小學完全不同,學校的環境就很先進,大部分學生都是城裡的孩子,說的普通話很標準,很有禮貌,穿著打扮也很不同,和我平時接觸的農村學生截然不同。

我很多小學同學也來到這裡上學。他們有一些並不是考進來的,而是他們家離縣城很近,試飛院使用他們村的土地,所以不需要考試就可以進來讀書。我們村參加考試的同學也都考進來了。所以即使我們不在同一班,我在那裡也並不感覺孤單。

來參加夏令營的學生基本上都是要在這裡上學的學生,現在人認識,開學後就不會陌生,畢竟已經相處了二十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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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的求學之路又遇到了困難。那時,我們的學費不高,如果上區裡的學校,幾十塊錢就可以。但是這裡要交200多,因為我不是他們的子弟,還需要再交200的借讀費。這對父母來說是很重的負擔。我父親動搖了,母親雖然很希望我去好學校,但是學費確實太高。

我表哥在區裡的另外一所初中做老師,我父母想讓我去那裡讀書,教學質量雖說差一些,但是我表哥在,可以幫忙盯著我,督促我學習。我父親聯繫了表哥,開學時送我去了,我有兩個表姐,一個也在那所中學讀書,另一個就在隔著一條街的小學教書。我過去就有兩個伴了,所以父親很放心。

我到了之後的第一天先打掃衛生,學生還沒來齊,就我和其他幾個學生幹了一天。第二天我父親又來接我了。讓我很意外,原來,我舅舅跟父親吵了一架,堅持讓我父親接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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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我母親說,我舅舅小的時候也沒怎麼讀過書,每天干完活之後晚上聽收音機學習。後來小學招老師,大家普遍沒有文化,這時舅舅脫穎而出,靠著跟收音機學到的知識成了小學老師。後來又不斷學習,最終進入了我們區的勞動結局,成為了一名公職人員。所以舅舅對學習非常重視,但是自己的兩個女兒學習不好,他還是想方設法為他們創造學習條件。

當舅舅聽說我考上了那所中學,但是我父母卻沒讓我去時,跑到我們家,跟父母吵了一架。並且對我父母說:“我的孩子我做夢都想讓他們上那學校,他們就是考不上。你們倒好,孩子考上了還不讓上,你們到底怎麼想的,還想不想讓孩子以後上大學了?!”最終說服了我父母,我到表哥的學校第二天,我父親又來把我接回去了。

我考上的那所中學已經開學,班級也分好了。我並沒有去報名,家裡很擔心,生怕學校不要我。還提前幫我想好了沒去報名的理由,就說回老家了,沒趕上報名。我們區來自外地的人很多,這個理由很有說服力。果不其然,那天早上老師問起來了,我說了這個理由,老師並沒有說什麼。不過我去的很晚,已經正式上課了,老師讓我和同樣來晚的同學坐在最後一排。上完課之後我們倆才報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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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經歷了很多風波,但是好在我順利地進入了這所學校,靠著父母辛苦掙來的學費,在這裡上完初中和高中。我人生中最重要的六年是在這裡度過的。在這裡,我交到了很多非常好的朋友,有很多我畢業多年之後仍然來往,還有遇到了很多關心我愛護我的老師。

經過六年的學習,我最終考上了大學,完成了父母的夙願,也為我自己開闢了一片新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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