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9 无法重启的生活


无法重启的生活

那天我和汤教授去了江边一家餐厅,也叫海锦天,小海锦天。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个海锦天,我跟汤教授说,咱没必要非常往一个海锦天里挤。

汤教授听了就笑,说我讲话有意思,不亏是有文化的人。

我也冲汤教授笑。有时候我感觉跟汤教授这样的人交流起来,有种容易被理解的惬意,不像跟我老婆常在一起的那帮人,他们说起话来个个云里雾里,好像跟我隔着好几个朝代。

小海锦天有一道鱼不错,铁板烧浑沌小黄鱼。铁板不薄不厚,是架在柴火上烧的,我到后堂看过。鱼呢,是从我们这里一条不太著名的浑沌河里捕捞的。我去过浑沌河,河水甚是清澈,跟河名一点不相符。很难想象那样清澈的河里怎么会有鱼?打鱼的渔夫是个四十多岁的独臂人,他跟我讲,这河里打鱼是件极为艰苦的事,因为这样的河鱼不可能长大,只能打捞出指头粗的小黄鱼。就因打鱼太艰难,河两岸的人们就盼望着河水能浑浊一些,这河才有了浑沌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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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了颇为惊讶,道:“都盼着河水清澈,还是第一次听两岸的人盼望河水能浑浊。”

独臂男人诡异地一笑:“浊水养浑鱼,清水养两岸。我们叫它浑浊,实则是怕它真浑浊。还有,因为它无鱼,方得清澈,要是大鱼小鱼的乱跳,这河,怕早就名副其实了。”

独臂男人居然懂哲学,还将一条河说得这么透彻。不过我还是纳闷,多问他一句:“河里既然无鱼可打,干嘛不换条河去捕捞?”

没想这家伙反问一句:“那你干嘛不换种鱼吃?”

想想这话蛮有道理的,我就笑了,还跟独臂男人合了影,成了朋友。

我把这道鱼介绍给汤教授,等烧好端了上来,汤教授说果然好吃。我说到这里,其他菜都不用点,只品这道鱼足矣。汤教授听了我的话,没铺张没浪费,我们连着吃下三大板,果然把肚子吃成了鱼肚子。

那晚汤教授请我吃饭,是有事求我,要我帮他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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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汤教授是要我帮他怎么把杨眺娶到家,因为那个时候他夫人闹得已实在不成样子了,这婚不离都没办法。

有时候男人离婚也是被女人逼的,这一点我有深刻体会,女人不把男人逼到那一步路上,男人是轻易不说离婚的。

没想汤教授说:“老夏有件事我得跟你认真讲,你也得认真跟我出主意。”

我毫不在乎地说:“讲吧,在男人如何取舍这件事上,我还是有话语权的。”说这话的时候,我想起了我的老婆林总。

林总其实是我后来娶的,不是我结发妻子。我的结发妻子姓沈,叫沈慕白。我跟他过了将近十年,生下一女儿。女儿聪明伶俐,非常招人爱。N年前,我的现任妻子林总出现后,她离我而去,带着可爱的女儿到大洋彼岸过她的眼不见为净的日子去了。

“老夏你错解了,我不是那意思,真的不是。”汤教授喝了一口茶,茶是人家免费送的,可以尽兴喝,喝多少添多少,一分钱不收。但那晚汤教授拼命喝茶绝不是人家不收钱,而是他确实需要拿茶不断地润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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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教授说这话时,我感觉他的嗓子是干着的,发出的声也是干的。我说汤教授你怎么了,莫不是杨眺对你有了啥看法?

“没有,没有,小姑娘怎么会对我有意见呢,正因为没有,我才急,才请你吃饭帮我拿主意。”汤教授又说。

“拿什么主意?”

汤教授憋了一会,忽然道:“老夏你得想个办法,让小姑娘恨上我,让她离开我。”

“什么?”我忽然呆住了。

那晚之前,我一直是这样想的。汤教授爱上了杨眺,因为杨眺年轻,不仅年轻还漂亮。跟我当时爱上林总林晓可一样,因为人家年轻嘛,因为人家有活力嘛。活力这东西,你是抵挡不住的。我抵挡不住,汤教授照样抵挡不住。尽管汤教授夫人一再要求汤教授抵挡住,可汤教授还是没抵挡住。

不只是我这么想,李学明还有陈树臻,都这么想。

这点上我们三人的意见是完全一致的。

没抵挡住的汤教授当然希望能完完整整地得到杨眺,学我一样,把杨眺娶进家里,把结发妻子汤夫人赶出去。

汤夫人显然不好赶,不像我原配沈慕白,不用我赶,她自己就收拾起东西带上女儿离开我了。这点上汤教授没我幸运。所以汤教授找我讨办法。

“反了,反了,老夏你把事情想反了。”汤教授急着大叫,竟连茶也顾不上喝了。

“怎么个反了?”我一头雾水。

“我不能娶她,不能,老夏你明白不?”

汤教授这句话,一下让我哑巴了。这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嘛。

我也学他前面的样子,捧起茶杯,认认真真喝了几口茶。茶虽然是送的,但确是喝茶,这家叫作小海锦天的餐厅,真的不骗人,啥都是正宗的。

我的肚子叫开了,咕噜咕噜声我都能听得到。我不能再喝了,推开杯子陌生地看住汤教授:“原来你不爱她?”

我当时有些气愤,没想到汤教授是这样一个人。他跟杨眺搞出那么轰轰烈烈的事,原来是假的,原来是玩人家小姑娘。

这怎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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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须站在杨眺的立场上,我在思考,拿什么样的话来抨击汤教授。

汤教授越发急,急得脸都白了:“老夏你怎么能这样想,真没想到你会这样想,看来我姓汤的找错人了。”

听听,他倒怪上我了,还说找错人了。不就一顿饭嘛,不就三盘小黄鱼嘛,茶水又不要钱,大不了我买单。

那天我一激动,差点抬起屁股走人。是汤教授的哭声把我留住的,没想汤教授都52岁了,还能突然间哭出声来。

“你们都不理解我,我老婆不理解,你不理解,李学明不理解,小姑娘也不理解。这个世界,谁能理解我?”

他越说越哭,越哭越凶。惊得店里漂亮的从不化妆素面朝天却仍然惊艳的老板娘扑进来,咋呼道:“怎么了怎么了,不会是鱼刺卡着了吧?”

我看了一眼老板娘,虽然每次来他都是同样的打扮,但我还是感觉一次跟一次风情不一样。

哦,对了,这位老板娘的男人 ,就是我在浑沌河认识并交了朋友的独臂渔夫。他们这也算是自产自销,所以我常来。

不知是老板娘一进来就扑向汤教授,没顾上我,还是别的原因,反正我跟老板娘说话口气不好。

“有见过鱼刺卡眼睛里的吗?”我这样训了一句。

老板娘突然安静下来,腼腆地看住我,很不好意思。她的这个动作真是惊艳极了,估计我会记好长一段时间。

我也不好再说什么,跟她道:“没事,多拿点纸巾进来。”

老板娘说没问题,逃也似地走掉了。估计她是让我的眼神吓的。

现在还是有一些很质朴的女人,她们不习惯碰上火辣辣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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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终于知道,爱上一个女人,非常爱,爱得没有办法,但却不能娶她,绝对不能。娶了就是害她,就是毁她。

这是汤教授的理论。

“我不能不爱这样一个女孩,她热烈、真诚,她把一颗金子般的心给了我,还把她干净的身子给了我。我感动啊,我老汤这辈子遇见她,真是值了。”汤教授停止哭泣,一边拿老板娘新送来的纸由抹着眼睛一边说。

“但我绝对不能娶她,不能。娶她等于是毁她,对她这样一个纯洁可爱的姑娘,是极不公平的。”

我被汤教授这个奇葩理论惊住了,世间男人还有这种想法,我是第一次听到。我想听听他怎么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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