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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導讀
【上一期】講到蒙古人將黑死病帶到歐洲，而110年在中國我們曾經有面對鼠疫的抗疫經驗。本期是《瘟疫與人》最後一講，探究現代醫學和瘟疫的關係，人類能徹底消滅傳染病嗎？
/欄目主理人/ 邵聖懿
【往期回顧】
— 配合本期節目閱讀文章 —
01 天花折磨人類三千年
今天我們進入到《瘟疫與人》這本書的最後一期，麥克尼爾在最後一章當中探討的就是現代醫學和瘟疫的關係。人類是不是能夠徹底的消滅傳染病，這是大家心裡的一個共同的願望。在這一章當中，麥克尼爾就這問題作了一些探討。
首先要說人類能不能徹底消滅傳染病的話，我們就來看人類消滅過什麼傳染病。人類到目前為止唯一消滅過的一種傳染病，一種瘟疫，叫做天花。那是在1979年、1980年的時候，就是40年前，人類正式宣佈我們已經消滅了天花。所以看看人類是怎麼消滅天花的，其實我們內心就可以大致有一個判斷，人類在未來是不是能夠有可能一個接一個去消滅這些傳染病。
天花病毒
天花它應該是跟人類世界相伴相生時間最長的瘟疫之一了。目前根據考古發現，能夠追溯到的最早的天花患者是距今3000年前。那是在公元前1100年左右，當時古埃及有一個法老叫拉美西斯五世，他的木乃伊被我們現代人類找到了。在他的木乃伊的頭部，現代的醫生髮現有一個高度疑似天花感染留下來的小疤痕，所以就此判斷他應該是人類世界可以找到比較明確證據的最早天花患者。
拉美西斯五世的木乃伊頭像
所以這3000年來人類始終在和天花做鬥爭、做拉鋸，在這個過程當中，被天花折磨致死的人類應該是數以億計。
02 免疫buff，康熙登基
天花它的典型症狀就是全身起疹子，惡性的重度的這種患者全身起疹子、流膿，最後致死。如果一些輕度患者通過自身免疫力可以最終戰勝天花病毒的話，也一定會留下麻子臉，這個是曾經的天花帶給人類的重要標誌。
歷史上得過天花的名人是數不勝數，尤其是近代有歷史的比較準確的這種記載，比如說英國的伊麗莎白一世的女王，法國路易十五是死於天花，像俄國的彼得二世、彼得三世大帝都曾經得過天花。當然大家更熟悉的恐怕還是中國歷史，康熙帝，清朝的康熙皇帝是得過天花的，而且痊癒了，所以康熙皇帝他一定是個麻子臉，一定是臉上有天花留給他的這種疤痕的。
康熙
而且很多史學家判斷，康熙之所以能夠即位，能夠做清朝的第三個皇帝，恰恰是因為他得過天花痊癒了。因為中國古代有句話叫做：“生了孩子才一半，出過天花才算全。”因為天花這個東西有個特點，就是出過一次之後他終身免疫。所以那些出過天花有痊癒的人，好像變成叫終身自帶buff，自帶加成，這反而就變成了自己的一種優勢。
康熙他爹順治帝就是死於天花感染，而且順治死於天花的時候才23歲。有一種說法叫順治更喜歡的其實是自己的二兒子福全，康熙是第三個兒子，玄燁。為什麼康熙能夠擊敗福全登上皇位，其實重要的優勢就是他出過天花，已經免疫了。所以在順治帝死後，只有7歲的少主康熙登上皇位，最終也開啟了清朝前期這叫“康乾盛世”。這個也可以看作瘟疫對於中國歷史改變的一個小篇章。
順治
這兒拐出去說一個跟瘟疫不太相關的話題，可能有的心細的朋友，算年齡已經發現了，玄燁也就是康熙皇帝7歲即位，那時候他爹順治是23歲死的。怎麼順治16歲就生了康熙了？沒錯，順治第一個兒子13歲就生了，順治23歲死的時候已經有十四個孩子了，八個兒子、六個女兒，這事兒跟今天講的主題沒關係，但是因為正好聊到這了，又有點意思，所以拐出去稍微補充一點信息。
03 種痘不得痘
回到康熙身上，康熙因為有得過天花的這樣的一段經歷，所以他始終非常支持對於天花的治療和預防，就拐回到我們的主題了：人們是怎麼來應對天花的？
實際上在近代的微生物學真正啟蒙之前，因為我們沒有看到過那些傳染病的致病體——寄生蟲、細菌、病毒，我們沒有用肉眼看到過他們，所以人類只能是猜測，幾乎是盲人摸象的狀態。所以中國古代叫“瘴痢之氣”，我們認為這些瘟疫是有一種“氣”引起的。但是儘管沒有看到這些致病體，古代的這些醫者還是在做一些嘗試，而且不斷的試錯的過程當中，誤打誤撞還真是總結出經驗來。
《肘後救卒方》（葛洪）
人們早就發現天花是得過一次終身免疫，所以就有大膽的一設想，說我們能不能讓那些沒有得過天花的人，小規模輕度的感染一次天花，這樣他不就產生了抵抗力了嗎？這個就是人們最早用“人痘法”來預防天花的嘗試。
但是現在關於“人痘法”到底最早起源於哪兒？是起源於印度還是中國這是有爭論的。因為有人說中國在宋代就開始“人痘法”的嘗試，而印度在公元1000年前後也有這樣的一些嘗試。但是因為年代久遠，記錄又不是很全，所以現在這事有爭議，到底是印度人先開始還是中國人先開始？但不管怎麼說，在公元1000年前後，用“人痘法”來預防天花，這種嘗試已經開始了。
人痘法
這個“人痘法”，就是說找一個感染天花的患者，從他的傷口膿瘡當中去剜出一點這種膿液，然後試圖植入到沒有患過天花的人身上，讓他輕度感染。最早這種種植是比較簡單粗暴的，就是用刀直接切開被種植者的皮膚，然後把患病者的膿液直接塗抹進去。後來中國人發明一種叫“鼻吸法”，是用水調開患病者的膿液，然後蘸到被種植者的鼻子裡邊讓他吸入，這個也是能夠達到相應的效果。
鼻吸法
但不管怎麼說，這種“人痘法”的種植，風險是比較大的，因為你控制不好這個量嘛。再加上接受種植的這個人，他自己的免疫力又是千差萬別，所以這種控制一旦做得不夠精確的話，很容易讓被種植者直接染上天花，甚至是重度天花，有可能因此死去。但儘管如此，“人痘法”仍然是在那個年代最行之有效的預防天花的手段。而且康熙帝后來大力推崇的就是“人痘法”的這樣的一種預防手段。
隨後阿拉伯人是把“人痘法”從東方傳到了西方，大概在18世紀初的時候，歐洲的一些宮廷就開始給王室的成員來做這樣的“人痘法”的接種。但是你可以想象一下，在300年前在歐洲“人痘法”是一個非常新鮮和前衛的東西，有很多的王室甚至很多君主對這個是不接受的。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法國的路易十五，結果最終路易十五自己就死於天花，這個才讓“人痘法”的接種在法國的推行少了一點點阻力。
路易十五
04 意外發現天花“後門”
那麼到18世紀末的時候，人類在和天花的鬥爭當中又取得了重大的進步，科技就是一步一步站在前人的肩膀上不斷向上攀爬。在1796年的時候，有一個英國的鄉村醫生叫愛德華.詹那，他發現了一個非常重要的現象，就在英國的鄉間有很多養奶牛或者擠牛奶的工人，他們有的時候會感染一種叫“牛痘病毒”，這牛痘是從牛身上來的一種痘類病毒。但這些工人一旦是感染過一次牛痘之後，似乎都不會感染上天花了，而這個牛痘本身又是一種比較溫和的病毒，就是他不會讓你有什麼惡性的症狀。
於是愛德華·詹那就大膽假設、小心求證，他就猜測說牛痘是不是也能夠讓人們產生對天花的免疫力。於是在1796年的時候他就做了這樣的一個嘗試，他給一個小男孩種上了牛痘病毒，等一段時間之後再嘗試著用天花病毒去感染他，結果最終小男孩安然無恙。愛德華·詹那就這樣意外地推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他發現牛痘病毒是可以預防天花的，這個就是後來廣泛被採用的“牛痘接種法”的由來。
但是人們對於新科技的接受總是有個過程。有這樣的一個發現之後，當時很多人持反對意見，甚至有人說你接種牛痘之後，身上會長出牛頭來！非常可笑的一種想法。不管怎麼說，經歷了很多波折之後，這種“牛痘接種法”被越來越多人所採納和接受。
接種牛痘長出牛頭諷刺漫畫
於是人類在和天花進行了幾千年的鬥爭之後，終於是掌握了這樣的一個有決定性優勢的技術手段，這幾乎相當於能夠滅絕天花的一個核武器！但是，儘管如此，由於各個國家發展水平的不一致，由於衛生條件在某些地區的落後，人們到1979年，世界衛生組織才確定我們終於消滅了天花！這個距離詹醫生髮明牛痘接種法已經過去了180多年的時間。
05 滅完天花再滅啥？
所以你看想要真正的消滅一種傳染病，還是要付出巨大的努力和特別長的時間。但是大家一定會問說，我們消滅天花的過程是不是能夠給我們提供一種思路呢？人類是不是能夠“照葫蘆畫瓢”來消滅其他的病毒呢？應該客觀的講，人類之所以能夠消滅天花，還是有一些運氣的成分。
首先是天花病毒特別“傻”，就說它只感染人類，人類是它唯一的宿主。這也就決定了我們一旦在人類世界撲滅了天花，那麼就不會再度擔心在野外發現這樣的一種病毒；第二個天花病毒它是一個雙鏈DNA結構，它不太容易變異；第三點就是“痘科病毒”當中出了一個叛徒，就是牛痘病毒，而且天花病毒的傻兄弟，它本身的烈性又比較低，這就決定了牛痘是非常適合用來做疫苗的一種痘科病毒。所以剛才這幾方面因疊加在一塊，讓人類最終消滅了我們滅絕的第一種傳染病，就是天花，還是有一些幸運的成分在裡邊。
牛痘病毒(左)與天花病毒(右)
其實後來我們差點又消滅了一種傳染病，叫作脊髓灰質炎，就是“小兒麻痺症”。脊髓灰質炎的病毒我們也是找出了疫苗，而且在人類世界當中，我們已經把它控制到非常小的範圍。曾經在2010年前後WHO也就是世界衛生組織宣佈：“我們有望在幾年內消滅脊髓灰質炎。”但是2013、14年的時候，一些戰亂的地區，像阿富汗、敘利亞又發現了脊髓灰質炎的病例，讓人類幾乎要滅絕的第二種的傳染病再度死灰復燃，所以人類和傳染病的鬥爭過程真的是非常漫長又困難。
脊髓灰質炎疫苗之父顧方舟
06 敵人太狡猾，疫苗難研發
剛才我們講的都是疫苗，很多朋友肯定會想到面對新冠肺炎，我們是不是可以開發出一種疫苗。開發疫苗的事情，我們的確在做。但是你要知道面對一種傳染病開發出疫苗，它這個週期是非常長的。從前期的研製到後邊的動物實驗、臨床的人類試驗，然後再到一定規模的人群試驗，最終才可以去審批上市，這個週期非常漫長。
像埃博拉病毒的疫苗，我們用了兩年的時間，已經很快了，最終可以用於預防接種。17年前的非典，SARS疫苗，在非典疫情肆虐一年多以後，我們才第一次可以開始做人類的臨床試驗，但是最終非典疫苗也沒有問世，為什麼？因為等疫苗開發出來做人類臨床試驗的時候，這個疫情已經完全平息了。那個時候我們已經找不到感染者來做這樣的實驗了，所以本身也是開發疫苗的一個難度所在。當然這次新冠肺炎我們這些科學家是夜以繼日，而且目前看起來進度還不錯，據說在4月份最早就有可能展開新冠肺炎疫苗的臨床試驗。
埃博拉病毒疫苗
另外一個難度在於很多病毒是很容易變異的，像新冠肺炎的病毒就很容易變異，所以這個就造成很有可能你千方百計、千難萬險研發出來一種疫苗，這個病毒已經變異了，疫苗對它不起作用，或者效果要打問號了。
另外即便你能夠成功的研發出一種疫苗，像流感疫苗，我們身邊很多朋友都接種，但是它對於擁有眾多亞型的流感病毒來說，也不是100%有效的。最近著名的張文宏醫生的演講也講到了，接種之後你也只能夠抵抗大概60%的流感病毒，這不是一個100%的抵愈率。另外本身有一些病毒是極其難去開發疫苗的，比如說艾滋病毒，因為它直接攻擊人類的免疫細胞，所以到現在為止，我們都還沒有找出行之有效的艾滋病疫苗的研發手段。
張文宏醫生
所以簡單總結，面對著傳染病，面對著這些細菌、病毒，隨著人類現代醫學的進步，隨著我們微生物學的不斷的攀升，我們掌握了越來越多的武器。但是敵人非常強大很狡猾，因此我們和瘟疫、和傳染病的這種鬥爭，將會長期的延續下去。
就像麥克尼爾在書裡最後一段寫的那樣：
技能、知識和組織都會改變，但人類面對疫病的脆弱是不可改變的，傳染病將會與人類始終同在，並一如既往，仍將是影響人類歷史的基本參數和決定因素之一。
六期把麥克尼爾這本《瘟疫與人》講完了，這其中不可能把書的每個細節都講到，但同時也結合當下的現實狀況補充了很多的信息進來，其實還是希望讓更多朋友去讀這個書，然後有一些思考，我們一起來探討。書講完了，我們也希望疫情真正的儘快過去，我們共同迎接春暖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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