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33歲農婦家中自殺,背後的屍斑卻暴露出她死亡真相

小說:33歲農婦家中自殺,背後的屍斑卻暴露出她死亡真相

1

深秋的清晨,山裡的秋風捲起片片落葉,一派蕭索之色。陣陣狂躁的犬吠聲聲入耳,似乎預兆著今秋終將是個多事之秋。

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快步走進鄉鎮派出所,環顧一週,張口問,“上吊自殺,你們管嗎?”

“誰自殺啦?救下來了嗎?”聞聲趕來的值班民警詢問道。

“我媽,不過她已經死了。”女孩淡淡地說。

來不及仔細盤問她,民警馬上彙報所長王峰,和幾名同事一起急匆匆地趕往落雨村。

路上,女孩訴說著今晨的遭遇,“我叫劉萌萌,在鎮上上初中,每個禮拜回來一次。本來都是週五晚上回來的,可是昨天下了雨,山路不好走,一般這種情況,我都是隔天早上搭乘第一班小巴車回家。”

她定了定神,似乎在重溫著那可怕的一幕,“今天早上我一到家,在院子裡沒看見我媽,就推門進了正房。沒想到她掛在房樑上,吊死了。”

劉萌萌所在的落雨村,是隸屬梨花鄉的十二個村落之一,這是王峰出任鄉派出所所長以來遇到的第一起命案。

眼看到了落雨村的劉萌萌家,王峰示意身邊的下屬安撫一下本該痛哭失聲,此刻卻異常平靜的劉萌萌,自己先一步跨進了院子。

映入眼簾的是一戶破敗的人家。如今的落雨村,家家戶戶都住上了寬敞明亮的磚瓦房,有的還蓋起了好幾層的小洋樓。而眼前的這戶人家還住著幾十年前的土坯房,雖然被打掃得乾淨整潔,仍然難掩主人的貧困與寒酸。

此刻,院子裡已經站了一些圍觀的村民。撥開人群,只見土坯房的門口蹲著一個抱著頭的男人。他一聲緊過一聲地乾嚎著,把頭深深地埋進雙腿,像一隻畸形的鴕鳥,以至於看不清他的臉。

不過他身上瀰漫著的酒氣似乎昭示著昨夜的宿醉,顯然,他是死者的丈夫。

而他的身後,土坯房的大門敞開著,裡面赫然懸掛著一個吊死的女人。

王峰小心翼翼地走進屋裡,抬頭一看,一陣劇痛湧上了他的心頭,令他的心一陣抽搐。

那女人雙眼緊閉,有些猙獰的表情依然難掩容貌的清麗,舌頭微伸,一副典型的上吊身亡的模樣。

可是即便這樣,她的臉,依然那樣熟悉。那張讓他愛讓他恨的臉,那張時常於午夜夢迴時出現在王峰夢裡的臉,此刻,已經不再有一絲生機。

2

死者邱芬芳,女,現年33歲,農民,已婚,育有一女。

再往前推十幾年,她還在讀高中,是村裡最漂亮最引人注目的姑娘。也是王峰愛上的第一個女孩。

那個年代的鄉村還不像如今一樣開放,所謂的戀愛,也不過是上課的時候傳傳紙條,放假的時候一起回家。他們的戀情就如初春時節的茉莉一樣——若隱若現,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他們都是縣高中的尖子生,彼此約定要一同考去首都北京。到時候一起努力,好好讀書和工作,早日結婚,讓青澀的初戀開花結果。

可就在步入高三下學期的那個寒假,邱芬芳找到王峰,要和他分手。無論王峰怎麼詢問和挽留,邱芬芳就是不肯給他一句解釋,那冷漠決絕的神情比冰霜還讓人寒心。

分手以後的幾個月,邱芬芳退學了。然後,幾乎是閃電般的,她就和村裡大戶的兒子,比她大十多歲的劉利結了婚。結婚不出半年,就生下一個女嬰。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王峰已經成為公安學校的一名大學生了。他因為失戀影響了發揮,高考失利,只考上了一個二本學校。

他終於明白了邱芬芳當初的選擇是為了什麼。他能原諒她嫌貧愛富地和自己分手嫁給劉利,甚至不為她突然提出分手影響了自己的前途而責怪她。

可是他不能原諒,他不能原諒邱芬芳和自己在一起的時候就已經和劉利睡了。算算日子,她暗結珠胎的那個寒假,自己還每晚傻傻地等在她的村口,眼巴巴地想著能多看她一眼,和她多說兩句話。

“脆弱啊,你的名字是女人。”偉大的莎士比亞早在幾百年前就給出了這真理般的預言。她們不僅脆弱,並且虛榮、偽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當初自己眼中的白蓮花竟是這般模樣。可自己竟仍然無法把她放下,想到這裡,王峰不禁嘲笑起自己的幼稚與天真。從此,邱芬芳就成了王峰夢魘般的存在。

後來,王峰畢業以後沒考上省城的警察編制,便回到了家鄉,在那座生於斯長於斯的小鄉鎮裡謀得一個派出所片警的崗位。然後順理成章地結婚生子升職加薪,日子過得平靜如水。

鄉里民風淳樸,沒什麼大案要案,不過是些東家長西家短雞毛蒜皮的蠅頭小事。好在王峰為人正直,又熱心腸,大事小情衝在前面,不管在同事中還是相鄰里,都有著不錯的口碑。

地方不大,村子裡長舌婦又多,幾年來,王峰倒也聽說過不少關於邱芬芳的道聽途說。

她嫁給劉立沒幾年,劉利父母的工廠就遭了火災。農村人缺少憂患意識,事前也沒買過保險,這一場大火,就把家業燒了個底朝天。

王利還有個親弟弟,也在火災中喪生。他父母受不了大半輩子的產業就這麼付之一炬,還要面對白髮人送黑髮人的人間慘劇,不出一年,一前一後撒手人寰。

父母走後,好吃懶做的王利不肯吃苦受累地謀生,拿著家裡僅存的積蓄到處爛賭,結果連房子都賠上了,帶著老婆孩子住進了祖宅。

他並不心疼這個小自己十幾歲的如花似玉的老婆,覺得她是個掃把星,不僅沒生個男孩出來,嫁進來沒幾年連家產都燒的燒,輸的輸賠得乾乾淨淨,簡直是瘟神轉世。於是他終日酗酒,一家子全靠邱芬芳種地營生,哪怕有一分錢也要拿去賭博,有事沒事就回家打老婆。

村裡的張嬸兒消息特別靈通,誰家女人紅杏出牆,誰家婆媳掐架妯娌不和,誰家弟兄分家產打得不可開交,啥醜事都讓她興奮。誰家的醜聞她都瞭若指掌,每天像個大喇叭一樣到處傳播散佈這些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小道消息,末了還裝腔作勢地總結一番,簡直是鄉間的狗仔隊。

“哎,芬芳真是命苦啊!不過也怪她自己,誰讓她年輕的時候不檢點,還沒結婚就搞大了肚子,看她那一臉狐媚相!”

張嬸兒忽然壓低了聲音,眉飛色舞地說,“你們知道吧,她和咱們鄉里的好多男人勾勾搭搭,上個禮拜我還看見鄰村的鰥夫趙老六鬼鬼祟祟地從她家出來呢!而且啊,好像還不止這一個呢!瞧瞧吧,現在落到這種下場,真是造孽啊!”最後,她諱莫如深地總結道。

可是聽到這些的時候王峰並不開心,也沒有報復的快感,甚至有點憐憫和悲哀。

幾年前他去落雨村辦案,和衚衕裡迎面而來的邱芬芳走了個對臉兒,那是他們分開後唯一的一次相見。

第一眼王峰甚至沒認出她來。邱芬芳比高中的時候消瘦了很多,盛夏裡她身著老氣過時的長衣長褲,昔日如青蔥般水嫩的臉龐此刻黯然無光,深陷的眼窩裡似乎寫滿了苦難與滄桑,完全喪失了青春時靈動曼妙的神韻。

當她看見王峰的那一刻,先是一驚,隨即臉上爬滿了尷尬而自卑的緋紅。她把頭一低,假裝不認識似的從王峰的身邊悄然走過。

有一個瞬間,王峰想拉住她問問她的生活過得怎樣,是否真如傳聞所言。可是,他站著沒動,他們倆早已相忘於江湖,是福是禍,也只是別人的家事,繼續糾纏,不過徒增她的尷尬罷了。

3

可是站在邱芬芳裸體面前的那一刻,王峰還是感覺到透不過氣的窒息感。

此刻,邱芬芳早已是一具死屍。而年少時的春夢裡幻想過無數遍的那具胴體,就這樣赤裸裸地呈現在王峰的面前,沒有絲毫性感與香豔,有的只是令人扼腕的哀嘆。他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是怎樣的一具身體啊!

這具身體的上面,佈滿了觸目驚心的疤痕,除了臉面脖頸和雙手,沒有哪怕一寸光潔的肌膚。

那些疤痕的來源簡直可以出一本虐待教程——有鞭痕的道道紅斑,棍棒暴打導致的大片淤青腫脹,鈍器重擊造成的傷口。左乳乳頭被咬掉,結痂脫落後留下了一個畸形的傷疤。只算菸頭的燙傷就多達三十多處,連雙腳都沒放過。所有的傷痕新舊不一,很多地方是原有的傷痕還未恢復,就被新傷覆蓋。

那是一次次不斷地癒合又一次次重蹈覆轍地撕裂,一次次緩慢地結痂又一次次殘忍地剝落。

驗屍的法醫是縣裡臨時派來的很有經驗的中年女警李春凌,在她剝掉死者衣物的那一刻,整個人呆在那裡,憤怒到顫慄。縱使她身經百戰,檢屍無數,仍感到震驚,最終聲音發抖地感慨道,“這個畜生!簡直是畜生!”

王峰強忍住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把手指的關節握得咯咯作響,在心裡顫抖地對她發問,“芬芳,你到底經歷了什麼?!”

屍檢報告如下:

屍體檢驗:屍長1.63m,體態偏瘦,顏面部青紫、雙眼球瞼結膜充血等窒息徵象。頸部有一明顯索溝(照片),系致死主因。其餘體表多處損傷,解剖見多處皮下出血,心、肺表面有明顯出血點。

理化檢驗:提取死者胃內容及血液進行檢驗,結果均未檢出鎮靜催眠類藥物及常見毒物成分。

吊死邱芬芳的那根麻繩是農村常見的用來拴牲口的麻繩,這幾年村裡養牲口的少了,大部分農婦都在院子裡立兩根竹竿,扯起麻繩,用它來晾衣服曬被子。

之所以需要驗屍,是因為這起看上去很平常的村婦自縊事件,深究起來,卻是疑點重重,似乎不僅是自殺那麼簡單。

主要疑點有三:

其一,既然是自殺死亡,可是在死者家中並未發現遺書和任何形式的遺囑,甚至前一天晚上女兒打來電話告知其自己要明早才能到家,接到電話的死者話語間也沒有任何異常。

難道死者臨死前都沒有什麼要叮囑親生女兒的嗎?

死者自殺的動機是什麼?

死者滿身的傷痕又是從何而來?

其二,根據第一目擊證人死者女兒劉萌萌的口供,她在正房發現母親屍體的時候,父親正在東廂房睡覺,聞聲趕來摸了摸母親的身體都僵硬了,就讓她來報警。

可是正常的情況下,不是應該首先把人放下來看看有沒有救活過來的可能性嗎?他是被妻子的死嚇傻了,還是早就知道妻子死亡的事實了呢?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死者被發現時死亡時間超過十小時,已出現屍斑。屍斑因血液循環停止,血液隨自身重力墜積於血管底部而產生,很難消褪。

根據自縊者死亡時身體自然下垂的體位,屍斑應出現在屍體的腳部和下半身。可是死者的後背部存在大量屍斑,這是平躺的死者才會出現的屍斑。

推論可得,死者曾經被移動過,懸樑的地方並不是死者的第一死亡現場。

顯而易見,這是一場他殺偽造成的自殺。那麼兇手是誰呢?

於是,按照偵破此類案件的一般規律,死者的丈夫劉利不能提供有效的不在場證明,作為最大的犯罪嫌疑人被警方傳喚。

這個讓妻子遭遇非人折磨的變態而殘暴的丈夫,與妻子的初戀情人,有了第一次正面交鋒。

4

作為派出所所長,王峰已經很久沒有親自審訊過犯人了。但是這一次,他要破例了。

他以為自己會看到一張凶神惡煞的猙獰面孔,然而並沒有。那是一張異常猥瑣的臉,一雙鼠目透著精光,還帶著一副低眉順眼的諂媚相。

“十月二十號晚九點到十一點之間,你在哪裡?在做什麼?”

“警察同志啊,我老婆不是我殺的,是她自己想不開,不關我的事啊……”

“別廢話!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十月二十號晚九點到十一點之間,你到底在哪裡?”

“那天起先我在外面喝酒,回家以後就直接去東廂房睡覺了。那晚我喝得爛醉,和我喝酒的幾個都可以證明,正房發生的事兒我可啥都不知道啊……”

“你平時經常打她嗎?”

“嗨,男人嘛,哪有不打老婆的?這女人就是賤骨頭,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可是我沒有殺她啊!”

一旁做筆錄的小民警莫莉,今年畢業剛調來的,一邊做筆錄,一邊惡狠狠地瞪著劉利。聽到他說的這些話,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抽他兩耳光。

“那就是沒有不在場證明咯?邱芬芳根本不是上吊,她是被你勒死以後掛上去的!屍斑就是證據!”莫莉氣不過,扔給他幾張死者背部屍斑的照片。

劉利撿起照片瞧了瞧,臉色微微一變,沉吟片刻,慢條斯理地說,“哎呀小姑娘啊,說話是要講真憑實據的呀。屍斑只是證明她的屍體被人動過,就算是他殺,可是她是被我殺的嗎?我們家院牆這麼矮,說不定是哪個野漢子趁我睡覺的時候偷偷爬進來乾的呢!你是拍到照片了還是查到指紋了,不好亂講話的呀!”

……

審訊進行了一個多小時,劉利百般抵賴,拒不承認。

苦於沒有更確鑿的證據,警方只好展開了大面積排查,主要目的仍然是尋找為劉利定罪的證據。

5

首先被調查的除了劉利當然是死者的女兒劉萌萌。

這個女孩很奇怪,十四五歲的小姑娘,看見媽媽死了,都要哭成淚人兒了。可是她呢,一臉漫不經心的淡漠,有著和年齡不相符的鎮定和城府,真讓人疑竇叢生。

“你父母的關係怎麼樣啊?”莫莉先從家常話入手。

“他天天打我媽,各種手段,無所不用其極。有時候也打我,我不願捱打,所以初中就住校了,這樣可以少回家。”她輕描淡寫地說,就像在說別人家的事情。

“他打你媽不避諱嗎?都當你面兒打啊?你就不心疼你媽媽嗎?”莫莉看著冷漠的劉萌萌,帶著責備的口吻問她。

“小時候心疼過,那時候我爸一打我媽我就大哭,抱著我爸大腿求他別打了,他把我踢開我也一次次往前衝,就和不知道疼似的。我媽就跪下求他別踢我,有什麼事兒衝她來……”

劉萌萌的眼圈慢慢紅了,眼裡也泛起了晶瑩剔透的淚光。但是很快,她似乎從回憶裡掙扎出來,又換上了那副不屑一顧的模樣,甚至嘴角還掛上了一抹自嘲的笑意,“後來就不心疼了,捱打也都是她自找的。這個家就是個地獄,誰也救不了誰,真希望能早一天逃出去啊!”她幽幽的語氣讓莫莉頓時心生寒意。

“她是你媽媽,你怎麼能這樣說她呢?!”

“你知道村裡的人是怎麼說她的嗎?”劉萌萌的臉上掛著詭異的微笑,“他們說她是蕩婦,幾乎每個男人都上過她的床!”

“你怎麼能相信那些謠言呢?那些人胡說……”

“那不是謠言,那些都!是!真!的!我親眼看見過,很多次!和不同的男人!你願意走在大街上被別人指指點點嗎?你願意在學校裡被同學們瞧不起嗎?你願意一輩子揹負著‘小蕩婦’這樣的罵名,抬不起頭來夾著尾巴做人嗎?你願意嗎?!而所有這些都是因為,我有一個恬不知恥的媽媽!我恨她!她真該死!”

劉萌萌聲嘶力竭地怒吼著,看上去像一隻咆哮的小野貓,眼睛裡卻盡是無助與悲傷。

原來,她只是用冷漠來保護自己受傷的心。

莫莉呆住了,一時忘記了手裡的筆錄。

6

邱老漢是邱芬芳的父親,他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我真後悔把女兒嫁給劉利這個畜生啊……”

王峰能理解他心疼女兒的慘死,剛想安慰一句,就聽他接著說,“早知道他後來變得這麼窮,我當初就該多要些彩禮!你說說,誰也沒有前後眼不是……”

王峰一愣,在心裡罵了一句粗話,問道,“老爺子,說說吧,您這姑爺和你女兒他倆當初怎麼認識的?平時夫妻感情怎麼樣啊?有什麼矛盾嗎?”

“說起認識來,那就說來話長了。要說這可真是樁醜事,本來我不想宣揚,但是劉利這傢伙,竟然把我們芬芳打成那樣,我可不能饒他,也不幫他瞞著了……”邱老漢眯起渾濁的雙眼,陷入了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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