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春节

儿时的春节

“冰糖梨膏!冰糖梨膏!…”过年的序幕,就在小贩们走街串巷的吆喝声中拉开了……

那时的我,也许就是五六岁的样子。在那个民风淳朴,乡邻和睦的岁月里,母亲从不会担心年幼的我会走丢或者被人拐骗,所以总是放心的让我无忧无虑的在街上游玩、闲逛。

每到腊月,是农人们最闲暇的时节。他们会三五一伙儿的聚在街上晒太阳。至今记得一个午后,太阳暖暖的,一个年级稍长、头上包着白毛巾的小贩,推着自行车,在大街上高声的吆喝“冰糖梨膏,好吃不贵!”他的后车架子上摆放一个长方形的、浅口笸箩,里面摆放着花花绿绿的各色图案的糖果:绿色的狮子,红白相间的圆形糖球……被笸箩里的景色深深吸引的我,尾随着小贩走了很久。回到家,向母亲说起这件事:“娘,今天街上有卖冰糖梨膏的!”母亲边干活边回答“哦。”“看着很好看,应该很好吃吧!”母亲还是淡淡的“哦。”哎,母亲怎么就不明白我的心思呢!

长大了,知道了,在那个经济不发达的年代,一家四口就凭当民办教师的父亲那点儿可怜的工资养家糊口,母亲哪有钱浪费呢!但是,每到大年三十时,柜子里会变魔术般的出现了这思慕已久的糖果,糖果被纸包着放在碗里,静静地躺着。

过年除了可以吃到平时吃不到的糖果,还有另一个期盼,那就是可以穿上新棉鞋。绿色的条绒布头,是在纺织厂上班的舅妈带回来的下脚料。巧手的母亲会裁裁剪剪,拼拼凑凑,絮上棉花,把它变成一双暖和的棉鞋。这双鞋子,要一直持续到第二年的大年三十,新的棉鞋穿上了脚,它才算完成自己的使命。

红红火火的对联,噼里啪啦的鞭炮,既寄托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也表达了人们对幸福生活的渴望。所以手头不管有多紧,家家户户在大年三十这一天一定要贴对联、大年初一这一天一定要放鞭炮的。

年前各家各户都忙着扫房子,蒸馒头,洗洗涮涮。最忙碌的几天成就了正月里悠闲、自在的时光。最好的消遣就是女人们领着孩子串门,拉家常;男人们打牌,斗球。

但是有一部分人除外,一过初一,他们便开始投入到另外一份危险的工作中去——为全村人制作元宵节的烟花炮竹。几个年岁大的老艺人,找来几个年轻力壮的汉子,再找个闲置的地方,开始了制作。在街上胡乱转悠的我曾经见过这样一个场景,那是一个废弃不用的小学教室,虽然门窗禁闭,但是透过破败的窗户,仍能看到里面的情景。一个汉子坐在凳子上,双脚不停地踩着一个两边有把儿的铁轮,铁轮就会有节奏的在一个带有凹槽的铁器里来回转动。只是看到铁轮在转,却看不到铁槽里有什么。当时年幼的我,看到这一幕,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他是在干什么,回家问母亲,母亲说,那是在制火药,还警告我以后不要再去那里玩耍。

正月里,大队部会组织扭秧歌,划旱船。记得有个男扮女装的人,一举手,一投足,一颦一笑,像极了女人,每每一上场,便会引得大家开怀大笑。

那时科技虽不发达,但是老艺人们的智慧,不得不让人赞叹。记得有一年,他们用芦苇扎了两头狮子,给模型穿上舞狮的衣服,真是惟妙惟肖。最难得是,他们把两头狮子绑在钢丝绳上,钢丝绳一头绑在街南边的电线杆上,另一头系在街北面二层楼屋里的一个脱粒机上,一盒上电闸,悬在空中的两头狮子开始向中间移动。全村的人都围到了大队部的门口,毫不夸张的说,真是水泄不通。人们第一次见这场面,各个抬着头,长大了嘴巴,目不转睛的盯着;有的孩子看不到,大人就把他驮在脖子上;大街两边的房子上也站了许多人。在那个时代,这应该算是高科技吧。但是它太费时费力了,就上演了一年,后来取消啦。

正月十三,开始有人在街上道的地面上钻坑,埋火药;还有搭老杆的,两丈多高的杆子上,绑满了鞭炮,齐火(钻天猴)。噼里啪啦的鞭炮鸣响的同时,会窜出钻天猴,吱——啪,直冲云霄,或者直钻进人群中去,吓得大家惊叫连连,连蹦带跳的躲避着。即便有危险,也丝毫不能影响大家观看燃放烟花的乐趣。

最精彩的,是一年正月十五的晚上,药铺门口,被老艺人们凌空拉起一根三米多长的线,线的一端是芦苇扎成的猴子,让人惊讶的是,这个猴子可以沿着绳子,跑到绳子另一端的一个铁圈外面蒙着粉色的纸张、一开一合的蚌壳前,引燃导火线,最后它们在鞭炮声中一起消失。

人们放烟花,一般就是从大街的最东头放起,一直放到大队部门口,正好半条街。其实,整条街上的烟火是差不多的,可是人们还是会随着放烟火地点的转变来挪动自己的脚步。在紧张刺激中,感受鞭炮带给大家的欢乐、喜庆。

正月十六烤杂病,家家户户把攒了一年的不穿的鞋子,散了架的炊具,坏掉的农具,一股脑的扔进门口燃起的篝火里,烤着,笑着。我们孩子会来来回回的跑,烤烤这堆火,烤烤那堆火。烤时,大人们会逗我们,烤烤脚,不冻脚;烤烤手,不冻手;烤烤肚子,不肚疼。年幼的我们信以为真的,于是撩起棉袄,撅起肚子,让火的温暖,抚摸着自己。火光映着每个人的脸,个个变得红光满面。孩子们看着篝火笑,大人们看着孩子笑。

正月十七,送蚰蜒。实际上天寒地冻,哪有什么蚰蜒!只是大家不想在这一年里遭遇什么灾呀,祸的。于是煞有介事的从香炉里找到一些正月里没有燃尽的香头,蜡烛头,放在一个破碎的瓦片或破旧的碗上,一早起来,端着这些所谓的蚰蜒,恭敬而又虔诚地送到路口,让它们好好上路。

春节就在正月十七这天结束了。人们又投入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勤劳作中去了。

时至今日,过了无数个春秋,但是留下深刻印象的,仍是儿时的春节。

当年的老艺人们早已作古,年轻力盛的汉子也已步入花甲之年,昔日少不更事的我也迈入不惑之年。宋词中说“流年暗中偷换”,真是描写得太传神了。时光的手,能饶过谁呢!但愿美好,长留我们每个人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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