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韩非子》亡征·第十五 21

原文:私门之官用,马府之世绌,乡曲之善举者,官职之劳废,贵私行而贱公功者,可亡也。

译文:豪门贵族的家臣被任用,历代从军的功臣却被排斥,偏僻乡村里有善名的人得到选拔,在职官员的功劳反被抹杀,推崇私行而轻视公功的,可能灭亡。

第四十征讲的是君王选人用人的问题,一个国家构成的第一要素就是人,所以用人是从古自今历代统治者都必须重视的一个问题,一个君王的国土可以是无限的,但一个君王的精力却是有限的,站在权力金字塔顶端的君王,看似可以管辖天下,其实他们能真正能管辖的也不过是朝堂之上那百十来位大臣罢了,天下的事情还是需要成千上万的臣子们去一条条的执行和落实。

这里韩非其实是列举出了几种那个分封制天下常常出现的错误的选用人方式,了解法家教义和历史背景的都不难发现,法家对于春秋战国那个年代而言,其实是超前的产物,作为早产儿的法家,与那个时代是格格不入,所以我们也能看到,法家变法虽多,成功的却很少,最后彻底贯彻下去的除了秦国就几乎没有。

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它强调的是君主制、帝制,反对的是当时流行贵族统治,这本质上其实是属于“阶级斗争”的范畴。

以秦国为例,相国的职权是仅次于秦王和太后(如有)的,属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看看其他六国我们不难发现,很多相国都是起于贵族,但是秦国却不然,如商鞅、张仪、魏冉、范雎、吕不韦、李斯(丞相)等,都不属于贵族圈子体系,他们能上位凭借的是其过人的才能,于千万人中脱颖而出,最终荣登高位,相比六国的“世家体系”中走出来的相国而言,他们是实至名归的。所以在他们这几代人的努力下,秦国最终得以超越六国。我们不妨从事后诸葛亮的角度来分析六国不难发现,秦国因为商鞅变法的缘故,贵族政治无法像六国那样强大,所以在大家都在搞贵族统治的时候,只有秦是在玩军功制。贵族统治作为一个独特的阶级,他们是落后的,腐朽的,所以说是隔离于君王与大臣的一个单独的阶层也是没什么问题的,他们的存在使得君王失去了对大臣的直接控制,且作为一个阶级成分,贵族阶层也有他们自己的利益述求,以楚国为例,当楚悼王去世后,贵族们不惜在灵堂之上直接射杀他们的“阶级敌人”吴起,从他们无视楚悼王的尸体(灭门的罪行,后来他们也因此被继任的楚王灭门的就有七十余家)直接射杀吴起来看,他们对于楚王的尊敬其实也就那么回事,甚至都有蔑视和仇恨的情绪在里面,从管理学的角度来说,下级们抱团取暖势必会造成下级对上级没有尊敬和畏服,所以在做违背他们利益的事情的时候,他们是很难使用或者说是根本不能使用的,甚至还可能被其反噬。所以法家与贵族势力是相互敌对的。

另外,贵族当道,对于赏功劝功是不利的,蛋糕就这么大,贵族阶层吃了大头,那有功之人怎么办?没有奖励去激励,人家凭什么有积极性去当国家的“功臣”?从时间线来看,我个人认为韩非提出来的这点或许是观察秦国的军功制对比六国的贵族制得出来的结论,但是也确实的反映出了当时六国存在的体制性问题。

至于“乡曲之善举者,官职之劳废。”这点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以汉代的举察制为例,有“诗”云:

举秀才,不知书。 举孝廉,父别居。 寒素清白浊如泥, 高第良将怯如鸡。


读《韩非子》亡征·第十五 21


“贵私行而贱公功者”,以三国的孔融为例,这就是典型的“私行”之人,作为孔子的第二十世孙子,年少便以才学和美德闻名天下,著名故事如孔融让梨,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一个人按理来说,在三国那个乱世不说辅佐君王匡扶天下,也应当有所作为才是,可是他呢?任北海相,袁谭攻北海,双方战斗自春至夏,战士仅剩数百人,城内已经短兵相接。孔融仍然凭几读书,谈笑自若。至夜晚城陷,他才逃奔山东,妻儿皆为袁谭所掳。后来几经辗转,在曹操手下任事,向曹操推荐狂士祢衡(严重怀疑这人有精神病),祢衡其人又有怎样的事迹呢?击鼓骂曹(好吧,毕竟是奸臣),得罪刘表,羞辱黄祖,最后被黄祖给宰了,这样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居然是孔融的好友,所以我们也不难猜出孔融是个怎样的人了吧?所以后来,孔融被曹操所杀也没什么难猜的了吧?值得一提的是孔融的两个儿子。

当诛杀孔家的人到孔府后,孔融万念俱灰。此时他已经五十六岁,他望着自己两个八九岁的孩子,朝行刑之人求情说:“我身犯重罪,死不足惜,但两个孩子是无辜的,能放过我的孩子么?”行刑的人还没说话,他的儿子却走过来对孔融说到:“父亲大人,您见过鸟巢落在地上后,里面还能有完整鸟蛋的么?”孔融一家最终惨被杀害,正好验证“覆巢之下无完卵”这句话。孔融死前看不透的事情,他的小孩竟然比他看得透彻得多。

所以呢?孔融作为当代大儒的“私行”我想肯定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这样的人真的适合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地方官角色或者执掌中枢调和阴阳的将相吗?历史已经给出了它的答案,同时一代名士孔融用他的一生来警醒后世君王:贵私行而贱公功者,可亡也。

最后我们来做下复盘吧,虽然韩非本人没有在此针对该问题提出相关的建议,但是大家也至少应该能够理解,君王治理天下不能用什么样的人了吧?那么君王该如何用人呢?这不光是君王的眼界问题,其背后还有深层次的制度考量,所以下一征,我也将继续给大家介绍韩非子对于“国策”问题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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