丨本文首發於皮皮電影
皮皮電影 / 每天一部精彩電影推薦
它是真事改編電影裡的“無冕英雄”，面對“手可遮天”的利益集團，一個弱小的律師，捍衛了平民的尊嚴，告訴我們：正義會遲到，但不會缺席
今年無疑是一個“奧斯卡大年”。
奉俊昊的《寄生蟲》、老馬丁的《愛爾蘭人》、薩姆·門德斯的《1917》......
當我們在爭論某部電影是否應該得獎，某部電影憑什麼沒有得獎的時候，其實還有一部2019年年末上映的電影，雖然沒有獲得任何一個奧斯卡提名，但卻被評為“2019年最具勇氣的一部電影”，值得我們去關注。
它用126分鐘無情扒開了一個“手眼通天”大公司的黑歷史，力爭用真實事件折射出的“微弱”光芒，去刺破現實的重重黑暗。
皮哥說的就是下面這部——
《黑水》
《黑水》改編自2016年《紐約時報》的原型人物報導——“成為杜邦最恐怖噩夢的律師”。
導演是託德·海因斯，他曾執導過《天鵝絨金礦》、《卡羅爾》、《幻世浮生》、《我不在那兒》、《遠離天堂》等影視作品。
無論是講述不被認可的愛情還是關注艾滋病患者，託德·海因斯總是把注意力放在那些“邊緣人”和“局外人”的身上。
同樣的，《黑水》也不例外，而且這次聚焦的人物還多了一層“瘋子”屬性。
一個能夠為陌生人、為普羅大眾拿出自己整整17年的時間，承受各種壓力與一個實力雄厚的公司打官司的人，在絕大多數人看來，就是一個“瘋子”。
而這個“瘋子”名叫羅伯·比洛特，美國塔夫特律所的一名合夥人律師。
但在變成“瘋子”之前，羅伯其實有著極為光明的前景。
對美國律師業稍微有點了解的人都會知道，這個行業的精英收入非常之高，而羅伯在承受了多年的經濟和學業壓力後，終於在17年前躋身“正途”，只要他繼續保持前進方向，即使登上金字塔頂端也不是不可能。
但羅伯還沒來得及享受成功，一個名叫威爾伯·特儂的農民就踏入了律所的大門，並指明要找羅伯。
來者是羅伯外婆的朋友，他這次來的目的，就是要狀告杜邦公司，而羅伯是他唯一拐彎抹角算是認識的律師。
但律師也有不同的業務範圍，有的為原告方辯護，有的專門為大公司辯護。
不幸的是，羅伯就是一名公司辯護律師，並且杜邦公司，恰好是他們律所的合作伙伴之一。
說到這裡，我們就得介紹下杜邦。
世界五百強企業，資本主義巨頭，成立於1802年，企業業務範圍涵蓋了我們生活的方方面面，從食品、保健、服裝、建築、到家居、電子與交通，杜邦無處不在。
打個比方，杜邦就相當於手機中的蘋果，快餐裡的麥當勞、肯德基，歷史悠久，家財雄厚，還曾在全球企業市值排行榜實現登頂。
雖然在21世紀前後，因科技互聯網公司的衝擊而排名下滑，但在2019年全球市值百強企業榜單中，杜邦仍以1200億美金（摺合人民幣8300億）排在第74位，是名副其實的世界巨頭。
羅伯vs杜邦。
相當於什麼呢，相當於蚍蜉撼大樹。
所以如果羅伯足夠“聰明”，那17年前他就該遠離這起是非，專注於自己的未來，或者再聰明些，幫杜邦擺平這件小事。
但彼時初出茅廬的羅伯顯然也沒想那麼多。
因為特儂和自己外婆的好友關係，羅伯還是驅車來到了他家，看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在特儂的指引下，我們看到了那條小溪，古怪的是，裡面的石頭是白色的。
而平時喝這條小溪水的牛群，則一隻只開始死去，並且死狀異常悽慘怪異：眼睛深陷、牛蹄外翻、並逐漸精神失常，會衝著主人，也就是特儂衝過去......
經過獸醫的解剖，我們發現這些牛的牙齒全部是黑色的，就連肝臟也是黑乎乎。
懷孕的母牛產下的小牛則無一例外全部是畸形的，並在不久後迅速死去。
就在特儂和羅伯談論著這一切的時候，一頭奶牛又像瘋了一樣衝他們衝了過來。
特儂拿起了獵槍，開了兩槍，牛倒下了。
原本應該是青草遍地，牛羊成群的農場，如今成了一個墓地，整整190頭，加上剛剛死去的這頭，191頭牛葬身於此。
這一切的源頭，就是那條小溪，以及它下面掩埋的東西——杜邦公司買下了特儂農場後面的那塊地，把上千噸有毒物質倒進了泥土裡。
接著，有毒物質進入地下水，流進小溪裡，最後進入牛，和人的胃裡。
沒錯，特儂和他的妻子都患上了癌症。
面對這黑暗而又殘酷的現實，即使你是鐵石心腸，內心也會被觸動。
羅伯也是如此，眼前的一切令他壓抑到說不出話，身為律師的他也決定自己必須要做些什麼。
於是他開始找證據，希望幫老鄉打贏官司，至少讓特儂家換個新房子，離開這片“毒”地。
但隨著調查的逐漸深入，羅伯逐漸發現了一種物質：PFOA。
然而無論羅伯如何搜索，網上都查不到任何有關信息。
轉了一大圈，詢問了化學家，再加上翻閱了大量的資料，羅伯終於弄清楚了一切：
PFOA，即C-8，又稱特氟龍，它由3M公司研發，是一種人工合成物，由於抗水性極強而被用作坦克的塗層。
但杜邦公司看到了這款材料巨大應用前景後，則開始設法將這項技術從戰場上擴大到平民百姓家裡。
於是油漆、雨衣、汽車、甚至是化妝品、隱形眼鏡裡，都有它的身影。
最廣泛，也是危害最大的，則是塗層不粘鍋的發明。
自此，這種不粘鍋橫掃美國家庭的廚房。杜邦公司每年光是這個產品的利潤就超過10億美元。
而這種物質最恐怖的地方在於不可降解，它會在人體內越積越多。
輕則代謝紊亂，過敏性內分泌，過早患上肝病。
重則引起腎癌、睪丸癌、膀胱癌、口腔癌、咽喉癌、白血病、不孕不育......
一份內部資料顯示，杜邦早期特氟龍生產線上的婦女，其中有30%都誕下了畸形嬰兒。
例如只有一隻鼻孔和單邊眼睛的男孩......
接著，在得知這一切後，為了避免訴訟，杜邦換下生產線上的所有女性，換上了男性。
但這些男性工人又接連出現噁心、發燒的症狀。
顯然杜邦公司在使用特氟龍一年後就對它的危害心知肚明瞭，但為了鉅額利潤，他們選擇了隱瞞。
你可能會問美國沒有環保局嗎，然而美國環保局也只對已經出現的有毒物質進行裁定，也就是說，如果之前並沒有先例，某項物質未納入監管，企業自然也不會因為使用了該種物質而被懲罰。
杜邦公司也抓住了這一漏洞，並以此作為“護身符”，繼續肆無忌憚地將特氟龍產生的有毒氣體釋放在空氣中，將有毒沉澱物排放到俄亥俄河裡。
而為了防止被人抓住把柄，杜邦公司還特意買下了特儂家後面的那塊地，將散落在各處的廢料集中在這裡大規模掩埋。
這就是特儂一家慘劇的源頭。
但只是特儂一家嗎？
影片接下來給出的一個事實更讓人心痛。
上世紀80年代，杜邦想要尋找乾淨的血液，與自己的員工進行對比，查清楚原因。但令人震驚的是，他們走遍了全世界，找到的唯一沒有被汙染的血液樣本，來自於朝鮮戰爭中士兵的血液存檔。
也就是說，全世界99%的人體內，都含有這種物質。
到這裡，羅伯所拯救的，絕不僅僅是特儂一家，而是無數的無辜百姓。
但他面對的是杜邦啊，一個擁有頂級律師和科學家的商業巨頭，羅伯這場戰爭註定是艱辛而漫長的。
首先，杜邦對於工人們來說，是東家，是衣食父母，他們用誘人的薪資贏得了許多人的心。
其次，在法院要求被告方必須公示相關資料後，杜邦試圖用長達半世紀的企業文件淹沒羅伯。
接著，在戰爭正式開始前十個月就給居民發了警告函，就是算準了他們無法在規定時間內起訴。
然後，利用自己的影響力強行修改了水質標準，讓檢測的水區水質全部符合“安全標準”。
接著，在法院派出一直與雙方都無利害關係的科學小組對居民惡血液樣本進行分析後，毀約，拒絕承擔任何賠償。
如果仍要堅持上訴，那整整3535個直接受害人，也需要一個一個地與杜邦打官司。
在這整整十七年裡，在原本應該是事業巔峰的十七年裡，羅伯身心承受了巨大的壓力。
作為丈夫，他沉默寡言，很少與妻子交流，早出晚歸，養育三個孩子的重擔都落在了妻子一個人身上，成了一個“喪偶式”的丈夫。
作為父親，他沒有時間陪伴自己的孩子，就連家庭聚會也在加班加點的工作，眼中只有那個案子。
作為合夥人，他沒有給律所帶來收益，也沒有企業願意委託他當律師，他的工資被降了四次，只有當初的三分之一，連三個孩子唸書都要供不起了。
作為律師，他遲遲沒有給那些受害人答覆，讓他們的期望落空之後逐漸變為怨恨。
特儂的家被翻動，被用直升機威脅，特儂只能在寒冷的深夜躺在地上，舉著槍對著天空，保護著自己的家人。
相關的受害者，甚至承受著房子被燒的威脅。
甚至後來，特儂也死於癌症，最終沒能看到那場盼望已久的勝利。
羅伯在一起將近七個小時的聽證會過後，坐進自己的車，卻遲遲不敢發動汽車。
我們看過太多這樣的畫面了，發動汽車，然後車和人在爆炸聲中化為灰燼。
不過還好，只是虛驚一場。
不過在巨大的壓力下，羅伯還是進了醫院，因為長期過大的壓力造成了短暫性腦缺血，需要終生服藥。
你看，說出真話的羅伯沒有成為英雄，他被家人疏遠，被受害者怨恨，從一個前途遠大的精英律師，成了人人避而遠之的“業內毒瘤”。
這就是杜邦的目的啊。
它有大把的人，大把的錢，它只需要一個字，那就是：拖。
一天，一個月，一年......直到十七年，拖垮羅伯的人生，拖毀他的身體和心理。
但羅伯沒有認輸，他明白了當初特儂所說的一切：
這句話實際上傳達了一些川普時代的社會情緒，即巨大的不信任感和挫敗感。
他繼續著戰鬥，為那3535個受害者一個一個地當辯護律師。
影片最後，法官對著羅伯說：“Oh, still here.”
羅伯回了一句：Still here.
一直在這裡，一直戰鬥著，永不停歇。
好在羅伯的付出和堅持得到了回報。
在提供了數千份血液樣本7年後，法院終於給出了裁決，並認可了杜邦對3535人造成的危害，杜邦也因此花費6.7億美金對相關受害者進行了賠償，美國環保局也出臺了對特氟龍的使用禁令。
《黑水》最大的特點在於，它幾乎沒有我們想象中的高潮，沒有那些劇烈的衝突。
已經有著一定觀影信息的人們可能會期待這種類型的片子拍得跌宕起伏，心潮澎湃，主角最後再有一段“演講式”的臺詞。
但是《黑水》沒有。
它的色調始終是灰暗的、壓抑的，對於事件的展現也始終是剋制的，潤物無聲的，化骨綿掌的。
就算是羅伯，他說的臺詞很好，他的痛苦也表現得相當隱秘，比如他壓力過大時手會抖，影片很早就給了暗示。
最後，影片其實還涉及了女性話題，主要借安妮·海瑟薇飾演的羅伯妻子莎拉來展現。
莎拉原本也是一名律師，但為了照顧孩子就當了家庭主婦。
她在跟隨羅伯出席晚會時，有些律師總是有意無意地對莎拉提及例如“女性就應該在家帶娃”這樣的話題。
在羅伯進醫院後，她對他的老闆說了下面這番話：
但實際上這句話之前還有一句：“請不要把我視為一個主婦來對話。”
言下之意就是，請不要用一個虛假膚淺的安慰來糊弄我。
羅伯並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他的身後一直挺立著這樣一位明事理又堅強的女性，羅伯是幸運的。
《黑水》的立體就在這裡，它展現了一切，但它又展現得如此自然，它好像什麼都沒說，但已經把什麼都說了。
©原創丨文章著作權：皮皮電影（ppdianying）
閱讀更多 皮皮電影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