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緣有多重要?平凡父親的不平凡回答


血緣有多重要?平凡父親的不平凡回答


兒子重病的危急時刻,他意外得知了一個致命真相,於是昔日的心頭肉變成了如今的心頭刺,他發了狠:父與子,從此陌路。可縱是如此,激盪在胸膛中的愛意和疼惜卻怎麼也斬不斷,血緣與近20年的父子親情,孰輕孰重?


2009年11月,雲南一家康復醫院的病房裡,醫生正在給杜孝龍進行出院前的最後一次檢查。

“孩子,康復得不錯,可以出院了!”醫生的這句話讓杜孝龍的父親杜聯合、母親張星秀熱淚盈眶,看著喜極而泣的雙親,杜孝龍的眼圈也紅了。

對於父親來說,杜孝龍的這次重病痊癒,不僅僅是他生命的重生,也是他們父子關係的重生。兩人在經歷了猜疑、疏離之後,終於放下隔閡、間隙,重新走到了一起。

一場意外,

牽出一個致命的真相

2009年1月13日下午3點半左右,在雲南昆明南屏街世紀廣場的家樂福超市裡,負責銷售茶具的19歲小夥兒杜孝龍像往常一樣清洗茶具。由於地面有水,他一不小心摔倒了。哪知這一摔,竟然讓這個身強力壯的小夥子無法爬起來,他疼得額頭上滲出了豆大的汗珠。

而此時,杜孝龍的父親杜聯合剛剛送走了來送飯的妻子張星秀,正在自家的小鋪面裡忙著修鞋。杜聯合與張星秀是再婚夫妻,他前妻早在兒子8歲的時候就離開了他們爺兒倆。此後他一直帶著兒子過日子,直到5年前認識了張星秀。第一次帶張星秀回家,兒子杜孝龍正在院子裡洗衣服,張星秀二話不說挽起袖子就替孩子洗衣服。過門後,她待孝龍就像親生的孩子一樣,有了賢惠的張星秀,家才真正像個家了。

而今,兒子在家樂福有一份穩定的工作,自己靠經營修鞋鋪維持生活。杜聯合知足了,渾然不覺命運的惡作劇已經悄然拉開了帷幕。

杜孝龍的同事給杜聯合打電話:“孝龍出事了,叔叔快過來!”杜聯合腦子“轟”地炸開了,扔下手裡的活計趕到兒子的工作單位。

在解放軍昆明總醫院,醫生對杜孝龍進行一番檢查後,一臉凝重地將杜聯合叫到一邊:“你兒子的骨折並非單純的骨折,而是由骨腫瘤引起的‘病理性’骨折,可能要截肢。”從骨科權威嘴裡聽到這個可怕的消息,杜聯合一想到兒子要被截肢,他的心像被掏空了一樣。

3天后,經過進一步的會診,醫生告訴杜聯合:“杜孝龍的骨腫瘤也許是良性的,可以摘除腫瘤再進行骨移植,把受損的腿骨填充好。手術的費用大約需要8萬塊錢。”

兒子有救了,不用截肢了,杜聯合紅著眼眶對醫生說:“無論花多少錢,我都要給孩子治。”

杜孝龍的病耽誤不得,醫院把手術的時間安排在1月20日。

然而,8萬塊錢的手術費對靠修鞋、補鞋為生的杜聯合來說,並不是一筆小數目。家裡存摺上的存款僅有3萬多塊錢,那另外的5萬塊錢怎麼辦?還有幾天就快手術了,湊不齊手術費,孩子不光腿難保,命都難保。杜聯合趕緊叫來妻子一起商量為兒子湊手術費的事。

張星秀給杜聯合出主意:“我去我孃家借些錢來!你也去孩子的叔叔大伯家借些,我們多借幾家,估計就能湊夠了。”

作為繼母能夠這般待兒子,杜聯合感動得紅了眼圈兒。

經過幾天的奔波,張星秀從孃家借來了3萬塊錢,杜聯合也從親戚朋友那兒借了3萬塊錢,他們趕緊去醫院預付了部分醫藥費和手術費。

1月19日,醫院找到杜聯合籤《手術同意書》,當得知手術過程中兒子需要輸血時,杜聯合毫不猶豫地捲起袖子,指著自己的血管對醫生說:“抽我的血吧,我才40多歲,身體好著呢!”醫生同意了。

拿著醫生開的血型檢驗單,杜聯合來到醫院的檢驗室。當他抽完血等著拿結果的時候,醫生用怪異的目光盯著他,並試探性地問:“這個孩子是你親生的嗎?”杜聯合以為醫生在開玩笑,便笑著說:“是啊,這個娃娃從小就跟著我,我親眼看著他出生的呢!”

“你是A型,但你兒子是A亞型。在你兒子的血液裡存在著一種你沒有的A亞型抗原。按照常理,親生父子之間是不應該出現這種情況的……”

聽了醫生的解釋,杜聯合一時間愣在那裡,他沒有想到,自己的血型竟跟養育了19年的兒子不匹配,可兒子怎麼會不是自己親生的?

回想起兒子出生前後的情形,杜聯合冒了一身冷汗,他清楚地記得,前妻在婚後7個月便生下了兒子杜孝龍。自己當時心生疑惑,但妻子起誓向自己保證,岳母也解釋兒子屬於早產,7個月也是正常的。

杜聯合心存僥倖地問醫生是不是搞錯了,醫生肯定地告訴他:“人有可能出錯,但是儀器不會錯。”

杜聯合雖然疑慮重重,但他仍一口口地把飯送進兒子嘴裡。兒子吃飽後睡下了,杜聯合坐在床邊仔細端詳著兒子的臉,原本眼角眉梢都像極了自己的兒子,此刻看來,竟異常陌生。杜聯合心裡十分不是滋味,一種男人的屈辱和憤恨讓他燃起了怒火。兒子再問他話時,他開始變得吞吞吐吐,詞不達意。

1月20日,解放軍昆明總醫院為杜孝龍成功實施了手術。兒子的腫瘤是良性的,杜聯合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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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掙扎,血脈到底有多重要

在杜聯合和張星秀的精心照顧下,杜孝龍的病情暫時穩定了。看著兒子一天天好起來,杜聯合臉上的笑容卻越來越少。兒子到底是不是我親生的?這個疑惑像一塊石頭,重重地壓在杜聯合的心上。

妻子張星秀說:“要是不是你親生的你想咋樣?難道不管孩子了?”

杜聯合搖搖頭又點點頭,他想知道真相,但又怕知道真相。

為了證實兒子的身世,也為了讓懸在心口的石頭有個著落,杜聯合以複查兒子身體為由,拿到了他的血樣。2月2日,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杜聯合來到昆明法醫院做親子鑑定。

當杜聯合拿到了鑑定書,卻不敢翻開,他問醫生:“娃兒是親生的嗎?”看著他那帶著血絲卻滿眼盼望的眼神,醫生堅定地搖了搖頭。

杜聯合在原地呆呆傻傻地站了近5分鐘,最後在妻子的攙扶下一步一踉蹌地走出了鑑定中心。

回到家,杜聯合失魂落魄地坐在門口,張星秀則趕緊把飯做好,裝到保溫飯盒裡,心急火燎地準備去醫院。已經下午1點多了,兒子準是餓壞了。臨出門前,她問杜聯合要不要一起去。

聽到妻子叫自己去醫院,杜聯合的怒氣和怨氣終於爆發了:“他不是我兒子,我一直在為別人養兒子!我戴了19年的綠帽子!要是我現在見到他媽,都恨不得把她殺了……”

“她對不起你,娃可沒有對不起你……”張星秀開導了丈夫幾句。看他還是惡言惡語、怒氣衝衝,考慮到丈夫情緒的不穩定,可能對剛做完手術的兒子有不好的影響,張星秀便安慰了一下丈夫,獨自拿著飯盒去醫院給兒子送飯。

妻子走後,杜聯合越想越不是滋味兒,他恨前妻,恨她瞞他19年,害自己白給別人養了19年的兒子。他找來剪刀,把家裡的照片只要有前妻的全部剪個粉碎。同時,他也恨兒子,19年來自己辛辛苦苦將他拉扯大,沒想到從他出生開始,就註定給自己帶來無盡的屈辱……

杜聯合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抽悶煙,看著曾經給兒子做過的、補過的一雙雙各式各樣的鞋子發愣。發完愣便把給兒子借來的、剩下的一點醫藥費收了起來,把兒子的鞋子都裝進了垃圾袋,扔到了兒子的床底下。

很晚的時候,張星秀才從醫院回來,放下手裡的空飯盒對杜聯合說:“孝龍問你今天怎麼沒去看他,他很疼,醫生給他開了好幾片止疼藥,吃完了還是痛得直冒冷汗。”聽妻子講兒子的事,杜聯合皺著眉頭,臉上露出厭煩的神情。但當他聽到兒子疼得直冒冷汗時,他的心還是揪緊了。

第二天,張星秀仍叫丈夫陪自己一起去醫院看兒子。杜聯合不願意去,並反問妻子道:“你都知道他不是我親生兒子了,為什麼還願意去照顧他?他得了骨腫瘤,他親媽都不管他,你為什麼還要去你孃家借錢救他?”

“我救他難道他就非得是我親生的嗎?孝龍跟我在一起生活了5年,叫了我5年的‘媽’,既然叫我‘媽’,他就是我兒子!”聽到孩子後媽的這一番話,杜聯合沉默了。

張星秀只得一個人去醫院照顧杜孝龍。杜聯合站在門口看到妻子騎上自行車走遠了,心裡就好像針扎般地痛。

這時,他突然聽到鄰居似乎是在打孩子,“爸爸,別打了,我知錯了……”

“爸爸”,聽到這個稱呼,杜聯合感到十分親切。這讓他想起兒子小的時候,父子相依為命,兒子放學了總會趴在門口,邊寫作業邊等著自己收工回來,看到自己便歡呼雀躍地跑上來,跟在屁股後頭嚷嚷:“爸爸!爸爸!你回來了,帶了什麼好吃的東西嗎?”這時,杜聯合就會從口袋裡掏出點零食給兒子,有時候是幾顆糖,有時候是個酸蘋果,兒子這時候會特別高興地拉著他一路跑回家……

想著,想著,杜聯合不禁淚如泉湧。

晚上,張星秀回來了,滿臉疲憊,“孝龍的醫藥費又用完了,醫院又在催,再不交恐怕要停藥了。要不,我再找我妹妹借點錢吧?她手頭寬裕。”

對妻子的話,表面上杜聯合表現得不鹹不淡,內心卻開始翻江倒海。

第三天,張星秀仍叫杜聯合和自己一起去醫院看兒子,杜聯合背過身去,躲進了屋裡。他一根接一根地抽菸。妻子為兒子擦身子、餵飯、換衣服的忙碌身影在他腦海裡越來越清晰地冒出來;兒子手術前對自己戀戀不捨的眼神也開始越來越清晰地在他眼前浮現。

他從相冊裡找出了兒子從小到大的照片,一張一張地擺在面前。照片裡的兒子是那麼讓他心疼,這些照片又把杜聯合拉回到曾經跟兒子一起相依為命既酸又甜的幸福時光。這一張,是杜聯合唯一一次帶兒子去動物園玩,兒子在猴山前擺出個猴子造型;這一張,是兒子上初中時和同學們的集體照,那時,兒子唇邊已經長出了毛茸茸的小鬍子……

看著看著,杜聯合泣不成聲,一種比血脈更濃的親情,讓杜聯合原本憤怒受傷的心慢慢平靜。他把藏起來的錢找了出來,並拿上包,準備再為兒子找親戚借點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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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份愛,讓我們相守在一起

3天之後,杜聯合帶著借來的錢和張星秀一起來到醫院。當他一出現在兒子病房門口時,就聽到那十分熟悉的聲音:“爸爸,為什麼你幾天都沒來看我啊?”

還沒等他回答,兒子指了指自己的腿說:“爸爸我這裡好疼,你給我捏一下。”

看著兒子撒嬌的模樣,杜聯合心裡一直折磨他的大疙瘩,頃刻間便煙消雲散:是啊,雖然兒子身體裡流淌著跟自己不一樣的血,可終歸是自己從小養大的兒子啊!是不是親生的又有什麼關係呢?杜聯合臉上又有了笑容。

不久,杜孝龍出院了,正在康復當中的腿仍然疼,有時候疼得他呲牙咧嘴,只能靠按摩才能入睡。每天晚上,杜聯合都會守在兒子的床邊,把兒子的腿部輕輕按揉一遍又一遍,等兒子平靜下來進入夢鄉後,杜聯合才會打開躺椅,挨著兒子的床輕輕躺下。

看著睡夢中兒子的臉,杜聯合還是感覺到不太踏實,一方面擔心兒子的骨瘤復發,另一方面擔心兒子知道自己身世後的反應,他能接受嗎?思來想去,杜聯合還是決定把兒子的真正身世告訴他。

2009年5月的一天,杜聯合邊給兒子按摩,邊對兒子說:“孝龍,你不是爸爸親生的。”聽到父親的話,杜孝龍當即愣住了,當杜聯合把事情的真相告訴他後,杜孝龍把頭蒙在被子裡失聲大哭。

杜孝龍知道父親不會騙自己,但他還是心存希望,希望父親說的不是真的。於是他撥通了生母的電話。

“你爸不要你了?他不要你,你就讓你大姨養你,你別來害我!”不等兒子回答,生母就匆匆地掛斷了電話。聽到電話那頭親生母親絕情的話語,杜孝龍哭了。杜聯合一把抱住兒子大哭:“爸爸要你,爸爸要你呀!”

一對父子,又緊緊地摟在了一起。

2009年9月,杜孝龍迎來自己20歲生日。這一天,杜聯合和張星秀做了一大桌子菜,還買了一個生日蛋糕。看著父母忙前忙後,杜孝龍哽咽著說:“謝謝……你們就是我最親的爸爸媽媽!”

杜聯合拿出了那份親子鑑定書,當著兒子的面,把它撕了個粉碎。杜孝龍抱住他久久不肯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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