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瞭解的鄭鈞專輯《第三隻眼》的一切

我所瞭解的鄭鈞專輯《第三隻眼》的一切

之前在回憶“豹妹”李小燕的專輯時,著重提了“晚間新聞”樂隊和肖亦平,而在介紹肖亦平的時候,也順帶介紹了他的一些威水史,其中就包括參與了鄭鈞的《第三隻眼》專輯。

《第三隻眼》是鄭鈞的第二張個人專輯。“第三隻眼”也被稱為天眼,是一種有著神秘主義色彩的特殊潛能。而鄭鈞的這張專輯,從音樂的氣質來講,和專輯的命名,還是蠻合拍的,因為這確實是一張充滿著神秘主義色彩的專輯。

先來做一個比較有意思的小實驗。如果在《赤裸裸?!》和《第三隻眼》兩張唱片中,選中一張作為鄭鈞最好的專輯,你會選哪一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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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來講,如果兩眼一閉只說《赤裸裸?!》碾壓《第三隻眼》,甚至完全不把《第三隻眼》當回事的歌迷,通常是那種喜歡歌曲本身的歌迷。而一般會特別推薦《第三隻眼》專輯的,則是更著重音樂技術屬性的歌迷。

雖然並不是絕對的,但選擇《第三隻眼》的歌迷,通常會對音樂有更強的編曲、製作層面的認識,知道一首好的歌曲、一張好的專輯,除了歌曲主體創作之外,還包括製作人賦予作品的全新屬性。有時候,這是一種化學反應;有時候,這也是一種昇華。

實驗結束,故事開始。

1994年的《赤裸裸?!》,讓鄭鈞一炮走紅,即使那一年有“魔巖三傑”,鄭鈞依然是中國搖滾那條街最靚的仔,之一。

但《赤裸裸?!》專輯發行後不久,鄭鈞卻陳健添的“紅星生產社”,產生了合作上的齟齬,也讓香港著名經理人陳小寶“乘虛而入”、“橫刀奪愛”。在請相關人士研究了鄭鈞和“紅星生產社”的合同之後,陳小寶最終沒有顧及陳健添要付諸法律的警示,毅然簽下了鄭鈞。

簽下鄭鈞的廠牌,叫“非池中”,是隸屬於香港“寶麗金”唱片公司的旗下廠牌。而“非池中”的音樂總監,則是那什麼一派的劉以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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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現在來看,“非池中”廠牌的出現,有內外兩個原因。外因是當時市場的變化,尤其是“滾石唱片”在投資“中國火”之後,因為對大陸地區本土搖滾樂的成功開發,而從另一個角度打開市場。與此同時,由於市場的多元化程度越來越高,勢必也讓當時的香港“寶麗金”公司,迫切需要新的市場開拓。

內因則是香港“寶麗金”唱片公司的同室操戈。因為之前香港“寶麗金”的總裁鄭東漢,力邀前“華納唱片”高層黃柏高加盟,並開設了“正東唱片”這個新廠牌。而黃柏高在主理“正東唱片”期間,除了成功推出新人陳慧琳之外,也將許志安、楊千嬅、蘇永康等歌手,經營得有聲有色,這也讓“寶麗金”這塊主廠牌的經營業績,反而顯得乏善可陳。

再加上當時同樣屬於“寶麗金”集團的臺灣“福茂唱片”,在對岸成功推出了范曉萱這樣的新人。而在外人看來屬於香港“寶麗金”金字招牌的張學友,在那時候主打國語市場的他,其實已經簽約了同樣隸屬於“寶麗金”集團的臺灣“上華國際”,就更分流了香港“寶麗金”唱片公司總部的光芒。

也正是在這樣一種背景下,鄭東漢想要陳小寶這位前“新藝寶”廠牌的主理人再度出山,從業務推廣迴歸到發掘新人。而在“新藝寶”有過簽約“太極”樂隊、Beyond樂隊和王菲(‘黑豹’樂隊也差點加盟)等個性音樂人經驗的陳小寶,首先想到的還是搖滾樂這個切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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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池中”這個廠牌名字,就說明了一切,所謂“非池中”,源自《三國志·吳書·周瑜傳》,“恐蛟龍得雲雨,終非池中物也”。

當時的“非池中”,除了鄭鈞之外,還簽了後來成為“西門慶”(單立文)老婆的胡蓓蔚,丁薇的姐姐丁菲飛,以及日本的Mr.Children樂隊、馬來西亞的“異種”樂隊和從Beyond樂隊單飛發展的黃貫中。而音樂總監劉以達,也在此期間“以權謀私”的發行了自己的作品合輯《麻木》。至於那什麼一派就不用說了,“非池中”見證了他們的重組和迴歸,包括了一張專輯和一張演唱會專輯,以及另一張當時由香港獨立音樂人對他們致敬的合輯——《天花亂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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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隻眼》這張專輯有一個很神奇的地方,就是找了臺灣音樂人劉邵希作為製作人。

劉邵希這個名字,不僅此前北京搖滾圈對他沒有任何印象,甚至就連當時的臺灣樂壇,認識他的都沒幾個。

在此前及此後,劉邵希一直致力於客家音樂與現代流行音樂的融合,並且用Fusion、Funk和電子等等形式呈現。而劉邵希這個名字,後來有機會存在網絡搜索的記憶裡,還是因為他在2003年的第14屆臺灣“金曲獎”上,憑藉《野放客》專輯,拿到了“最佳客語演唱人”和“最佳專輯製作人”兩個大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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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小看後者這個獎,當時和劉邵希同時提名的製作人作品,包括周杰倫的《八度空間》,順子的《Dear Shunza》,以及陳奕迅的《Special Thanks to…》。而劉邵希本人甚至還入圍了“最佳流行音樂專輯演唱獎”,以至於當時對他完全不瞭解的歌迷和媒體,竟然稱呼他為提名名單上湊數的“水貨”。

總是有些人,只認人,不認歌的,對吧!

劉邵希的出現,確實改變了鄭鈞《第三隻眼》這張專輯的氣質。原本一張是以個人情緒和直覺文本作為創作主導的流行搖滾專輯,也正是因為劉邵希的製作,變得充滿了“異象”,這也讓《第三隻眼》既是鄭鈞的專輯,也是劉邵希的專輯,大量“世界音樂”元素的運用,讓一張流行搖滾專輯,有了另一個平行世界,這倒也符合“第三隻眼”主題的神秘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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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去除那些“世界音樂”成分,《第三隻眼》的編曲主體,其實是標準搖滾三大件的Band Sound,也是那種特別適合在小型Live House演出、音樂簡單但粗暴有力的Band Sound。

即使如此,專輯還是用到了三套樂隊班底,並且還進行了樂手彼此間的自由組合,這也讓同樣的Band Sound,因為不同樂手的組隊,有了同中有異的趨勢。

一套陣容是當時錄製“蒼蠅”樂隊首張同名專輯的樂隊,包括日本吉他手高橋浩二、貝司手佐藤誠也,以及另一位國內的鼓手關菲。他們參與了《我的願望》這首歌曲的錄製,而高橋浩二還同時彈奏了《路漫漫》和《天黑了》。

另一套樂隊陣容,則是吉他手趙衛、李強,貝司手周旭和鼓手王立冬(也是‘晚間新聞’樂隊的鼓手)組成的“輪迴”樂隊。《門》、《不得安息》、《第三隻眼》、《馬》和《迷途》,基本是以這套班底。只不過《第三隻眼》的鼓手,換成了關菲。而《迷途》的貝司換成了Rudi,鼓手也換成了劉效松。

特別需要一提的是《迷途》中的貝司,請來的是一個老外樂手Rudi,除了Slap的技術之外,他對效果器音色的選擇,和當時國內的樂手相比,都有很明顯的不同,一聽就是原裝的Fusion味道。玩樂隊的人聽這首歌,肯定都會愛上它。

專輯用了大量的民族音樂融合,包括《迷途》的開場,就是一段古琴,《路漫漫》裡用秦腔嫁接搖滾樂,更是神來之筆,至少在印象中,這是第一次反秦腔和搖滾樂融合的嘗試作品,而之後鄭鈞在《ZJ》專輯的《愛上當》裡,還用過第二次。

其它還有《不得安息》裡的藏族銅欽,完全改編了整首歌曲的氣勢;《陷阱》裡“輪迴”樂隊主唱吳桐(後來改名吳彤)的嗩吶,則讓一首Indie作品,充滿了東方“巫術”的味道;而《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裡的佤族伴唱隊,同樣提升了作品的音樂質感,感覺進入了另一道時空。至於整張專輯大量穿插的藏族女聲益西卓瑪的歌聲,也都編排的恰到好處,很有畫龍點睛的作用。

專輯的同名曲《第三隻眼》,和後來張亞東給朴樹做的《生如夏花》,有異曲同工之妙,因為Tabla、蛇笛和西塔琴的加入,都讓作品有了一種南亞的神秘氣質,那種“第三隻眼”的異象和透視感,也就更強烈了。這裡依然讓人覺得很奇怪的一點,就是當時陳小寶在北京和鄭鈞見面時,鄭鈞也帶張亞東一起出席,但最後張亞東卻沒有參與《第三隻眼》這張專輯。

而說起西塔琴,還有一個很烏龍的故事。那就是在湖南衛視第二季《我是歌手》節目上,韓磊在表演《在那遙遠的地方》這首歌曲時,將當時已經古稀的姚策老師請上了臺,並在音樂中安排了西塔琴的演奏。但韓磊之後宣傳,這是西塔琴第一次運用在流行音樂上,就有點讓人有話想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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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當時的我就忍不住發微博說了,即使不考慮The Beatles這樣的傳奇樂隊,當年甚至因為印度西塔琴大師Ravi Shankar的影響,從而改變了音樂走向,尤其是吉他手George Harrison的吉他演奏風格。就算是在華語地區,在音樂裡用西塔琴的作品,在韓磊之前就已經兩隻手都數不過來了。

其中就包括鄭鈞的這首《第三隻眼》,而在這首歌曲裡演奏西塔琴的,恰恰就是多年後和韓磊合作的姚策老師。姚策老師,當時真的應該及時糾錯的。

順便提一個很多人都知道的事,Ravi Shankar有一個女兒,後來在第45屆“格萊美”上大殺四方,以新人的身份拿到了五項大獎,並且贏得了爵士天后的美譽。她,就是Norah Jones。

作為專輯的首支主打歌,《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也是當時流傳最廣的歌曲,因為在MTV臺,曾經不斷放過這首歌曲的MV。

這首歌曲的MV,共有兩個版本。第一個版本的MV,歌名並不叫《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而是叫《筵席》。這首歌曲的MV,是鄭鈞自己找的導演拍攝,結合了原生態的音樂氛圍,但最後的預算卻讓陳小寶大吃一驚,感嘆原來在中國內地拍攝MV,成本比香港還高。經過和鄭鈞的協商,後來這支MV還是由鄭鈞個人補上了一半預算。

即使如此,這個版本的MV,後來還是因為某些你懂不懂都必須懂的原因,禁播了。而為了打歌的需要,香港“寶麗金”唱片又製作了另一個卡拉OK版的MV。和鄭鈞團隊的那個首版MV相比,這個取景於廣州天河北中國市長大廈的MV,很明顯有著當時卡拉OK視頻的拍攝風格,其中的所謂“原住民”,無論是形態還是動作,也很像是從深圳“世界之窗”拉來的。總之,不高級。

至於“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語出《醒世恆言》(明·馮夢龍),“天下無有不散筵席,就合上一千年,少不得有個分開日子”。後來,筵席也常常被寫成宴席。《三言二拍》也是我覺得最好看的明清話本,推薦閱讀。

專輯另兩首傳播比較廣的歌曲,一首是搖滾情歌《門》,另一首是秦腔搖滾《路漫漫》。後者借用了屈原的名句“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也是一首挺勵志的歌曲。歌曲的創作動機,來源於鄭鈞哥哥和他之間的兄弟對話,“記住沒人會同情你,親愛的兄弟”,讓整首歌曲充滿了戰鬥氣息。

當然,“愛上了第一位姑娘……有天我們在床上”這句裡的“床上”一詞,最終出現在歌詞頁上的,則是“窗旁”,這樣的做法,真是“那他媽的沒有意義”。值得一提的是,在鄭鈞首張專輯的同名曲裡,這句“那他媽的沒有意義”,竟然原文刊登了出來。1994年,真是Amazing的年代!

而在推出《第三隻眼》的兩年後,鄭鈞又推出了自己的第三張專輯《怒放》,隨後就宣告了他“非池中”時代的結束。不過,其實在這個期間,鄭鈞還錄製了一張老歌翻唱專輯,只是因為當時一些合約問題,並沒有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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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2003年,才由鄭鈞自己的廠牌“燈火文化”推出了這張翻唱碟,專輯名字叫《我們的生活充滿陽光》,這張專輯的製作人,也終於是張亞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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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是在“非池中”時期錄製的專輯,所以這張翻唱碟,也保留了一些當時香港“寶麗金”的廠牌植入元素。比如合唱《大地》的黃貫中,以及合唱《花兒為什麼這樣紅》的丁菲飛,都是曾經“非池中”的簽約藝人。

另一首《阿詩瑪》,鄭鈞還和陳慧琳有一個合唱版本,而陳慧琳則是“正東唱片”的當家藝人。不過,這個合唱版本,最後並沒有收錄在“燈火文化”發行的版本里,這個版本收錄的只是鄭鈞的一個獨唱版本。

根據當時的數據,《第三隻眼》最後大概賣了五十多萬張。這個銷量,在當時不僅沒有達到鄭鈞的預期,其實也沒達到“非池中”的預期,不知道後來“非池中”不再和大陸歌手簽約,和這個有沒有一定的關係。

反正,最後“非池中”都散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留下《第三隻眼》這樣的好專輯,“所以我們不要在意,所以我們不要埋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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