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直播,二三事


故事:直播,二三事

我們村有個放羊的,40多歲。

天天在快手上蹦噠,也唱也跳,堅持發作品,吸引了2000多粉絲。

他大多數作品都是在羊圈裡或者莊稼地裡拍攝的,鄉土氣息濃厚。

我爹開直播其實就是受了那傢伙的影響。

在我看來,他也就那樣了,不會有更大的發展空間,關鍵原因是不會拍,拍出來的東西也太粗糙,全是小孩過家家樣式的。

戴著大墨鏡,抱著笤帚疙瘩,伴著音樂,邊唱邊扭。

缺乏高人指點。

如果有高人點撥,能成了朱之文也說不定。

阿寶不也是放羊的嗎?

我試著指點指點我爹,他不聽我的,就是申請開通時,拍手持身份證照片聽我的,讓咋著就咋著。

開通了,不用我了。

頭兩天直播,新鮮。

一天三場,上午一場,下午一場,晚上一場,也不管有沒有人看,有個叫“明天會更好”的網友進來,他以為人家給他打招呼:明天會更好。

他回覆人家:謝謝祝福哈,你明天也會更好。

分不出咋回事兒。

放羊的也來看我爹直播,跟我爹連麥,我爹不會,他就在那裡遙控指揮。

我爹跟著他學會了使用“小快”,“小快小快給我放首歌……”

接著就播放歌曲。

他感覺很神奇,把小快當客服使用,由於我爹普通話太不標準了,有時喊好幾次,小快也不搭理他。

好不容易喊出來,他就問小快:你幹啥去了?睡著了嗎?放首歌聽!

直播的時間多了,吸菸的時間少了,我跟他說過:直播不能吸菸,不能說髒話。

他果真不吸菸。

啥時候關了直播,啥時候把煙點上。

我娘挺高興:管著少抽菸了,好事兒。

沒幾天,他就學會了偷懶,開著直播,想吸菸了,跑到院子裡吸一根,完事兒再去鏡頭前。

有一天晚上,我都睡了,他舉著手機進我屋,很著急,說是小快找不著了,問我怎麼調出來。

我問他:開著直播了?

他說:就是直播的事,關了,我咋跟你說明白咋回事兒,“小快”沒了,你看看……

也不管我穿沒穿衣服,衝著我拍。

幸虧沒幾個人看,這要是幾萬粉絲,我的裸照明天就上熱門。

我爹,沒有隱私意識。

洗臉刮鬍子倒是勤快了。

以前是十幾天不刮鬍子,現在,凡直播,必先刮鬍子洗臉,一天洗三遍。

那麼大年紀了,臭美。

我幫他拍了幾個作品,發上去,他時不時就點開看看播放量漲了沒有,粉絲漲了幾個。

那天跟我說,136個粉絲了,一會兒又成了135個。

誰走了?怎麼看出來是誰?

他挨著在那裡翻。

我說:走了就走了,這100多個人你還能都記得,不能要求別人一直喜歡你,不喜歡了就走,放平心態。

很多人說,我寫文章就是寫著玩的,我拍快手就是拍著玩的。

話雖這樣說,潛意識裡還是希望別人能關注自己,希望得到別人的認可。

作品播放量高了就高興,播放量低了,兩三個人看,心裡就不得勁兒。

我爹直播,網友說他拉得好,他就來勁兒,網友說不好聽,他就不高興,說人家網友不懂藝術。

說是玩玩而已,其實,他很在意別人的看法。

看評論也很認真。

那天我早上正在刷牙,他拿著手機跑過來,讓我看:這傢伙給我評論了個這個,是不是笑話我?

一個表情符號,就是捂著臉笑的那個。

我告訴他:我們聊天經常使用這個表情,表示很不錯的意思,不是嘲笑你。

他這才釋然了:哦!我以為他笑話我,我看了看他作品,還不如我播放多。

所有的注意力,全在這上邊了。

我妹妹打電話,我爹還問:看我直播了沒?看看我像那麼回事不?沒事的時候進我直播間刷刷禮物,咱就當不認識,你一刷,他們才跟著刷……

讓我妹妹給他當託。

他不找我,他知道我不配合他。

他也不配合我。

我讓他拉新歌,他不學,要不就隨便應付一下,我讓他學《橋邊姑娘》,練習5分鐘就告訴我可以了。

一點兒也不熟練,就讓我拍視頻。

沒有作品精神,全是應付事兒。

那天在那裡練習《父親》那首歌,我說:現在誰還聽這個,我給你推薦個父親。

我把《父親寫的散文詩》找出來,只讓他拉高潮那一段,他說不好聽,不如他那首《父親》有勁兒。

有勁兒有啥用?

人們不喜歡聽。

一個寫日記的父親,一個唱歌的女兒。

女兒把父親寫的日記當做素材,寫成了一首歌,唱哭無數人。

我突然想到了自己。

將來,我的女兒萬一要寫一首“父親寫的散文詩”,把我公眾號翻出來就行了。

不缺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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