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大院》第一章(六)

八十年是流行歌曲风靡大陆的时代。邓丽君小姐的《甜蜜蜜》、《路边的野花不要采》跨过了香江跨过了海,以原声磁带的形式迅速在大陆传播,流行歌曲象一股春潮在尚未完全解冻的冰封下涌动。那个时候有一个新词儿叫″赶时髦",男青年以蓄长发,着喇叭裤为美;女青年以烫爆炸式头发,穿八分裤为美。如果走在大街上,谁要是能哼唱几句流行歌曲,那回头率就特高,酷呆了,帅毙了!

当时,校园歌曲已经流行,王洁实、谢莉斯合唱的校园歌曲《校园的早晨》,“沿着校园熟悉的小路,清晨早上来到树下读书,初升的太阳照着你我,也照着身边这棵小树……”每当听到这首歌,徐天一都感觉是那么的清甜,那么的纯正,没有一丝杂质,满满的正能量,那是发自他内心的声音。当置身于歌曲的意境中,仿佛他自己真的是早辰八九点钟的太阳!于是,有一天晚上,徐喆刚刚从徐家大院回来,徐天一便迎上去,缠着他说,″爸,给我买一台录音机吧?"

"买录音机干嘛?听收音机不是很好吗?"徐喆虽然有了些钱,但生活上还是朴素的,能少花钱的地方他多一分钱也不会花的。

"现在高中地理课程越来越难学,我想用录音机把课堂上没听懂的问题录下来,回家后再消化吸收。"徐天一认真地说着。

″那好啊,既然我老儿子学习上使用,爸一定给你买。"徐喆平时最喜欢小儿子,所以一听儿子买录音机的目的是为了学习,便满口答应下来。

几天后,徐喆托人从大城市的黑市上买了一台双卡录音机送给儿子,又从新华书店给小儿子购买了空白磁带。应该说,徐喆望子成龙的企盼之心是当时恢复高考后中国当家长的一个缩影。其实,徐喆对儿子还是缺乏了解,与他的学校老师沟通互动的也少,真实情况是徐天一在全年级已经是学习尖子,特别是历史成课,每次考试他的成绩都是满分,在学习上根本用不上使用录音机来辅助,他购买录音机的目的就是听流行歌曲。

暑假期间,他约了几个同学,手里拎着录音机,骑着家里的二八自行车,单手扶着车把,去了镇郊附近的水库。那时的人们还没有发展旅游的理念,因此水库就是用石头砌成的拦截坝,四周都是荒草。尽管如此,孩子们玩起来也十分开心。有的钓鱼,有的在釆野花,有的彼此在谈心。这时,班里的体育委员张啸天把徐天一叫到一旁,神秘地从书包中拿出个牛皮纸带,倒出里面的东西,徐天一一看原来是两盘邓丽君原声磁带。

张啸天说,"这是我哥哥从广州购买回来的,很好听,用你的录音机放一下好吗?"

″好啊,我们来这里就是来开心的。"说着徐天一把录音机从自行车前面的车筐中取出,把磁带放在里面,打开按键。"

″送你送到小村外

有句话儿要交代

虽然已经是百花开

路边的野花 你不要采

记着我的情记着我的爱

记着有我天天在等待

我在等着你回来

千万不要把我来忘怀……"

邓丽君那甜美的、轻柔的、婉转的、缠绵的、曼妙的、略带凄凉的天籁之音,荡漾回响在空旷的水库上空,孩子们忘记了羞涩,踩着音乐的节奏跳了起来。他们陶醉在音乐之中,忘记了往日在学习上的压力,舒展着自己青春的情怀。

这时从远处循着音乐声音走来两个戴红袖标的人,他们来到录音机旁问,"这是谁的录音机?"

徐天一在一旁答到,“我的。"

那两个人又问,″放的什么歌曲?"

″邓丽君的《路边野花你不要釆》",李天一亳不犹豫地说。

″你知不知道这是黄色歌曲,是资产阶级的毒瘤。"那两个人严厉地说。

“这……"问得徐天一张口结舌,顿时磕巴起来。

那两个人说:″我们是水库治安派出所的联防队员,你们在这聚众听黄色歌曲,已经构成了严重的治安案件,你们收拾一下跟我们走吧"。几个孩子被两个人推搡着带往水库派出所,两个女孩子边走边哭。

凑巧,那天上午徐喆去镇派出所为一个亲戚办理农转非户口,为了表示感谢,中午他特意把镇派出所长李达约到了徐家大院的小食堂内喝酒。当办公室的人告诉他水库派出所打来电话,他一听有点摸不着头绪了,赶紧过去接了电话。

″你是徐喆吗?"对方问。

″是我,请问有事吗?"徐喆小心地问。

“你的儿子徐天一聚众听黄色歌曲,现正在我们水库派出所接受询问,你来一趟吧。"对方说完″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徐喆的脑袋顿时"嗡"地一声,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回到酒桌前,徐喆便把刚才水库派出所打来电话的内容,向李达说了一遍。见徐喆愁眉不展,李达便端起一杯酒对徐喆说,″你喝了这杯酒我保准你儿子没事。"徐喆一扬脖,一两酒便喝了下去,问李达,"李所长有什么好办法呢?"李达哈哈一笑,用筷子指点着徐喆说,"你儿子这事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现在正是严打期间,他聚众听黄色歌曲,正赶在风口浪尖上,送去劳动教养也正常。"徐喆一听脸都吓白了,赶紧说,″李老弟你知道哥哥的为人,在公安局我也没什么认识的人,这事全靠你了。"听徐喆这么一说,李达眯着眼晴说,″我给大哥帮这个忙,谁让我赶上了呢,不过你得出点血。"李达的拇指搓着食指作出点钞票的样子。徐喆见状明白,李达的意思是让他花些钱。于是徐喆连连点头说,"这事哥哥就包在你身上了,谁让你是我兄弟呢,至于花多少钱都无所谓,你还不了解我吗?"徐达见徐喆很诚恳,喝完酒便骑上三轮挎斗摩托车去水库派出所为徐喆办事。

当天晚上,徐天一便耷拉着脑袋回到了家。徐喆听了儿子叙述了整个事情的经过,看到儿子委曲的样子,他就没有再责备儿子,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让徐天一下不为例,然后让小野良子哄着伤心的小儿子先去睡觉。那位问了,徐天一怎么回来的?原来李达和水库派出所所长是战友,熟人好办事,都是同行,谁求不着谁呢?李天一等人的笔录还没取完,就被李达带了回来。事后,徐喆如何感谢人家,这里就不做交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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