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出个袁国虎 四川评书有传人

徐勍老先生过世时，我在报上看到消息，不禁感叹，重庆有名气的评书人才，这下绝种了。现在的中青年，还有几个人听评书？观众少了，哪个年轻人还愿意学这门费力不讨好的艺术？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时代条件变化了，有的艺术门类走向衰落，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我只能这样宽慰自己。

2019年，纪录片《城门几丈高》播出，其中讲述北碚故事的那一集，由一位评书演员串场，而且说的是四川话，神完气足，颇有幽默感，令人印象深刻。书卷气息浓郁的历史纪录片，加入具有乡土气息的评书元素，相得益彰，一下子把人拉回到北碚乡村建设的历史现场。这使我牢牢地记住了袁国虎这个名字。但我看他在交通茶馆说书，不免无端地产生联想，隐隐约约担心，评书的市场日益狭窄，如果纯粹面向市场，卖票为生，他们的生计怎么办？

缘分的安排，真是奇妙。过了两个月，因为工作的关系，我认识了袁国虎。原来，他就是徐勍先生的传人，他们所说的评书叫做“四川评书”，是中国评书的一个有特色的门类。我对他说，原来以为重庆说评书的绝种了，今年才知道还有一个袁国虎，真是孤陋寡闻。袁国虎从小长期在川剧院的剧场和家属院出入，跟戏剧、曲艺界的老艺术家很熟悉，耳濡目染，很小就跟着他们学习说评书。他才33岁，就已经获得过中国曲艺牡丹奖，算是已经成名的演员了。当时，他正在紧张筹备一次个人专场演出。我们一行五人，两天跑了四个区县，十分辛苦。在各地奔波演出的间隙，他要么就是补瞌睡，要么就是处理专场演出的各种事务。曲艺界的近百位著名人物，如刘兰芳、姜昆、李伯清等，为他的专场演出，专门发来了祝贺视频，他要及时回应致谢、编辑处理。但一路上，为了不过多消耗他的精力，影响演出，我们交谈不多。

在合川的一次演出结束后，我发现一位当地的女演员表演基础很不错，十分惊喜，就与她攀谈起来。当然，我也察觉她与专业人士相比，还是有一些需要改进的地方。但如何改进呢？我一时也没有想好。此时，袁国虎主动走过来与她交流，肯定之余，十分平和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得到名家指点，那位女演员当然很高兴，连声道谢。我对袁国虎顿生好感：这个演员不错，不但评书说得好，还不拿架子，没有那种同行相轻的毛病。于是，顺手就把这个感人的情景拍下来。

评书这条艺术之路，不是一条平坦的路。我们在荣昌时，偶听他提起，在这里的某个古镇上，他曾经连续说了几个月评书。我想，对于一个出生在大城市的年轻人来说，这是不容易的。不知怎么，聊天中我提到川剧团的老一辈编剧隆学义先生，他说，他是我的恩师。我一愣，你是说评书的，跟隆先生学什么？他说，学写评书呀！评书演员不但要能说，还要能写，这才是有本事。啊！我想起来，单田芳、袁阔成这些艺术家，可不都是要自己写本子么？如果只能讲，不能自己动手编，不能写，那就太被动了。艺术之路怎么能长久呢？

在潼南演出时，当地安排了一个川剧节目《大医杨淮清》，由潼南川剧团的老演员们演出。观众很多，人山人海。他在川剧团乐队里，遇到了几位老前辈，十分亲热地与他们叙旧，一起配戏过瘾。休息时，我看他手中拿着一把扇子，顺便欣赏了一下，书法、绘画，都是他自己的手笔。虽然线条还有些稚嫩，但气息是清新脱俗的。一个评书演员，还致力于书画，多方面提高自己的艺术涵养，大概也徐勍先生传下的经验吧。

回程的车上，因为专场演出一件艺术上的事，袁国虎据理力争，在电话里发了一次很大的火，坚持不能降低艺术标准，甚至说了很重的话：“如果你们一定要这样纵容的话，将来****（某个艺术门类）就要绝种，你们就是最后一代！”在我听来，他的见解正确，但凭我的经验，这样较真，严格要求，大约很容易得罪人，我有点暗自为他担心。我没有吭声，只是待到挂了电话，歇了一两分钟，递过去一瓶水，请他润润嗓子。

他的嗓子很特别，每天抽三包烟，居然没有事，但不能喝酒。每天早上，他喜欢到处找麻辣小面之类的早餐，吃了开嗓。在合川，好客的主人家听说袁国虎一大早就起身出发，还没吃早饭，他需要吃辣的，就带着我们走街串巷，去吃了一碗“截截粉”。味道不错，至今回味。袁国虎对各地的美食如数家珍，看来跑的地方不少，是一位美食家。

两天的相处，时间很短，却让我认识了四川评书，更多地认识了袁国虎。他是真正爱艺术，爱评书的人。我向他请教，现在网络传播这么方便，现场说评书还有观众吗？他年初刚刚从中央电视台录书回来，但对我提出的问题，似乎并不担心。他从自己的艺术实践里，摸索着评书未来的发展方向。我过去没有在现场听过评书，这次听了一些小段，感觉评书确实有它独到的语言魅力，过去在电视上看时，有些忽略了。同样一个故事，同一个小段子，一般人讲出来，可能平平淡淡，经过评书艺术家的演绎，庄谐杂陈，感染力大增，演出时很受观众欢迎，这就是语言艺术的魅力。而他们的表现手段，不过一人一桌一扇一椅而已。只要有观众喜欢，评书这门艺术，就有前途。

重庆出个袁国虎，四川评书有传人，令人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