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程辦公能否打破城市空間邊界?

遠程辦公能否打破城市空間邊界?

因疫情而催生的遠程辦公,正從企業復工後應急之需向新型常態化辦公場景轉變。這一變化背後,不僅會對公司的運營、管理帶來新的挑戰,也將對未來城市空間的佈局產生顯著影響。

因疫情而加速的遠程辦公,在從應急之需向新常態轉變的過程中,還有哪些應用痛點亟待解決?這一新的辦公形態和場景,會對城市未來的空間佈局產生哪些影響?這一新的應用和場景變化,對未來城市空間規劃、社群空間佈局產生哪些影響?

圍繞“遠程辦公與城市未來空間”這一主題,騰訊研究院邀請五位嘉賓進行了一場線上討論和交流。

【對話嘉賓】

龍 瀛 清華大學建築學院研究員、北京城市實驗室(Beijing City Lab)創始人

王 偉 中央財經大學政府管理學院城市管理系副教授、系主任

伍速鋒 中國城市規劃設計研究院智能交通與交通模型研究所所長、博士

唐 鵬 數旗智酷創始人

袁曉輝 量城科技CEO | 聯合創始人、博士

【主持人】

劉金松 騰訊研究院高級研究員

主持人:如何看待因疫情而加速的遠程辦公,這一新的辦公模式有哪些痛點?

龍瀛:首先我們需要明確的是,在這之前有一部分人並不是在辦公室上班,大城市的工作時間、工作地點與工作方式可能都需要重新定義。

至於未來趨勢,我個人並不樂觀。遠程辦公的痛點除了在家裡的各種不方便,還有對城市根本性的挑戰。因為當下的城市模式是寫字樓模式,並未做好轉型準備。在技術儲備等基礎設施上也存在一定程度的問題,昨天我們上課一共30多個人,裡面有4個人網絡有問題。

王偉:這次遠程辦公的興起是突發事件導致的突然加速,而這一突然的加速是否能轉化成長期的運行狀態是有待觀察的。目前這種情景的出現,是由於多數人遠離辦公地點造成的,這是基於遠距離溝通而形成的一種場景。如果我們超越這次應急的狀態去考慮,我們是不是可以把這種基於工作場景的遠程交流向基於社區的交互進行延伸。從工作場景到生活場景,從寫字樓到社區,這種遠程交互只有更好的嵌入到社會中去,才能提供一種更廣泛的民眾參與方式。

從目前的實踐來看,這種遠程溝通的方式可以更有效地組織,節省時間成本,這為未來新的城市生活行為狀態提供了新的選擇,同時會衍生相應的空間需求。比如研討時、頭腦風暴時以及不同的人群集中的公共空間,因為大家討論完了以後可能會需要通過面對面的方式解決一些網上解決不了的問題。

如何使突發場景帶來的機遇常態化,同時通過網絡會議的方式解決城市大量因交通產生的成本,從而使整個社會的生產力得到更大的解放和發展,是一個核心的思考點。

伍速鋒:目前的遠程辦公實際上是迴歸正常值。相較於美國日本,我們之前的遠程辦公比例是偏低的。在疫情之前,遠程辦公已經存在一定的需求,例如有很多工作可以選擇遠程辦公,但單位並沒有制度支持;繁忙的工作與長通勤時間產生衝突時也會產生遠程辦公的需求。

遠程辦公在溝通效率上依舊存在短板。從去年開始,我每個星期要進行兩次遠程會議,實踐過程中視頻的效果並不理想,即便換成音頻後也仍然存在一定問題。

遠程辦公和實地辦公相比,溝通頻率會存在差異。麻省理工做過一個研究。工作人員如果位於距離比較近的辦公室,一個月潛在平均交流38次,但是如果不同的工作場合只有8次。還有一個理論是“曝光效應”,即與身邊的人待久了更容易產生好感。

袁曉輝:要討論遠程辦公的痛點,我們首先要明確是對誰的痛點,是對企業的痛點還是對員工的痛點。如果是對企業來說,可能還是生產效率的問題。當我們能在管理體系和工具體系上都能夠保障高效工作時,才有可能在更大的範圍實現遠程辦公。因此,遠程辦公是一個生態體系,不僅僅是解決了線上開會的方式就可以實現,還需要很多工具的支持。

關於面對面交流能否被取代的問題,我們發現大部分日常的工作交流如果能夠在線上完成,反而效率會更高。因為線上溝通時,我們會更謹慎,會把自己的語言和思路組織清楚再說,這時候交流的效率反而會更高。當然,也許偶然的靈感碰撞就沒那麼容易產生了。

有一個問題是,員工之間的信任和企業之間的文化很難通過遠程的方式來實現。當某一天我們要通過非常密切的合作來完成一個難度很大的任務、接受一些挑戰時,如果我們以前有過對彼此的瞭解,性格的瞭解,相互之間非常信任的話,合作的效率就會更高一些。

遠程可以是部分時間的選擇,但不太可能成為長期的常態。允許員工有一段時間在家辦公是對員工非常好的支持方式,但徹底的遠程辦公是對整個辦公生態體系的挑戰,我們今天還沒有進化出適應這個體系的生態系統。舉個很簡單的例子,公司如何幫助遠程的員工繳納社保,就是一件很麻煩的事。

唐鵬:目前的痛點是辦公需求以及個體變化。由於遠程辦公,通勤的需求可能會降低,但是在線數字化的服務或消費變得越來越多。對於遠程辦公、遠程會議的需求場景來說,界面、聲音以及畫面變化是否有相應的需求?這是可以做一些思考的。

主持人:當我們談到遠程辦公的時候,最先關注到可能就是成本優勢,但如果從更多元的角度去理解,其實這種新的模式也企業帶來了更多選擇?比如人員的選擇可以超越城市的地理限制。從單一成本優勢,到更多元選擇,怎麼看這種趨勢及影響?

龍瀛:如果遠程辦公是未來的趨勢,我們需要認識並預防其中的問題。傳統城市的問題例如通勤、支出平衡在遠程辦公時會迎刃而解,但新的辦公模式也會有新的問題。遠程辦公會使個人在家辦公或第三空間辦公,如果是第三空間,咖啡館的需求將更多;如果在家辦公,生活、工作高度融合,屏幕時間大量增加,時間高度碎片化,可能對健康有影響。

王偉:遠程辦公的概念有四個核心的組成:人、地點、網絡、內容,這是遠程辦公行為裡的四個基本構成要素,如何去評價遠程辦公這種行為,有幾個標準可以參考。

第一個評價標準是便捷。第二個評價標準是績效,如果是低效的,遠程辦公不會變成主流選擇,而會成一個輔助性或補充性的選擇。第三個評價標準是安全。另外,我們也需要關注個性化的設計。類似於騰訊這樣的技術供應商是供給端,需要不斷開發產品滿足需求;從用戶的需求來講,用戶端很多人性化的需求是可以不斷被挖掘和滿足的;同時,監管端對我們也會有很大的影響。

伍速鋒:遠程辦公在未來會成為一種剛需,人與人之間的連接越來越多,遠程辦公不只是企業內部的合作,企業間的合作也需要這種形式。

整個遠程辦公和我們的信息技術發展是同步的,從最開始的電話郵件、圖片、語音、視頻以及未來的 VR、AR。扎克伯格曾預判,2030年VR技術發展到一定程度時,遠程辦公比例會進一步提高。

但遠程辦公會存在天花板,一些走在遠程辦公前端的公司已經做出調整,把遠程辦公的員工部分調回到實體辦公。在這次疫情之後,遠程辦公也會有一個回落過程。

袁曉輝:現在我們討論遠程辦公的趨勢,要首先明確是多大程度上的遠程,是遠程會議,一段時間可以在家辦公,還是說徹底的遠程辦公,或者跨國遠程辦公,這些趨勢可能會不太一樣。

據我們的判斷,允許一段時間的在家辦公會成為趨勢,但是徹底的遠程辦公不會成為主流的趨勢。當然,我們在考慮問題的時候還是要考慮未來會發生什麼?當一些自動駕駛技術比較成熟之後,當大家上班通勤不再成為問題之後,人們是否還會選擇遠程辦公?

總體來說,我認為要考慮兩個方面:一是技術,我們的技術是否能充分支撐高效的溝通協作;二是文化,大多數人是否接受,不光是企業員工,他們的家人是否接受?一個人天天在家不出去,是否所有人都願意接受,這也是問題。

我們先前的研究認為,技術和文化會推動社會轉型。從前工業城市、工業城市,到後工業城市,再到未來城市,各個時期的技術、文化、組織關係以及城市空間結構都是不一樣的。在未來我們會面臨人工智能、無人駕駛、AI等技術革命,但主流文化也會更加以人為本。

唐鵬:我個人對於遠程辦公是比較樂觀的,我們可以把它簡單理解為三個階段。

第一階段是SOHO(Small Office,Home Office),我們最開始對“遠程辦公”的認知應該是來自自由撰稿人、設計師等自由職業者群體,他們因為工作屬性的原因採用遠程辦公模式,這個概念是興起於工業時代。

第二階段應該是SOMO(Small Office,Moblie Office),可以稱之為“移動辦公”,其顯著特徵是移動互聯網與智能設備的普及和流行。這個階段的遠程辦公不僅僅依託於一個固定的空間或某一個封閉的空間,可能是有wifi的咖啡廳,自己家的客廳或廚房,也可能是汽車、高鐵等這樣的移動空間。在這個階段,遠程辦公的群體和職業都在慢慢發生變化,自由的職業和固定的職業是並存的。因為移動的辦公空間是變化的,所以根據工作性質對實體的空間會有一定要求,比如我們看到做課堂直播的教師會臨時搭建一個佈景,比如開發工程師會臨時用家用桌椅搭建一個工作臺。

第三個階段應該是SOSO(Small Office,Smart Office),可以稱之為“智能辦公”,其顯著特徵是伴隨VR、人工智能等視覺、聽覺協作工具的組合方式出現,更多的新職業、新工種會逐漸誕生,提供遠程辦公的數字空間與物理空間所需求的服務。

那麼,對於未來逐漸適應遠程辦公的個體而言,我覺得需要可能會需要一個類似“個人數字化辦公室”的整體解決方案,以騰訊為例,工具化的插件、硬件是否能夠在整體生態裡產生,我抱著比較樂觀的期待。

主持人:隨著遠程辦公應用場景的擴展,會對城市空間規劃、社區空間佈局、建築空間設計產生哪些影響?

龍瀛:辦公形態有傳統寫字樓模式、固定辦公的模式和遠程辦公模式。三者的關係是依次遞進還是會共存值得商榷,但共享辦公和遠程辦公是有可結合之處的。

對工作人員來說,涉及到一些社會方面的新問題,例如用電過多,網絡負荷不夠,居住空間面積不夠,家庭矛盾增加。對開發商和物業持有者來說,未來或許存在某一極端的可能,例如很多寫字樓在一定時間內都不需要了,那寫字樓用來做什麼,這對開發商、物業持有者短期是痛苦的,但也會給未來空間運營業很多機會,有變化才有機會,一成不變是沒有機會的。

對於政府來說,政府短期也很難適應這麼大的變化。以往寫字樓的收稅管理、規範標準、消防和城市規劃是非常複雜的。新城市科學是新科學,而不是新的城市科學,遠程辦公之後肯定是新的城市。

遠程辦公存在一定的隱憂,例如就業平等,假設 IBM招人,南京有崗位200萬年薪,而應聘者由於身在他鄉不能應聘。但有了遠程辦公,情況會大相徑庭。當物質空間上的流動已經消失了,不平等也會加劇,但科技註定會增加不平等,不是遠程辦公增加不平等,而是信息的互聯互通已經增加了不平等。

王偉:遠程辦公帶來了時間上、精神上及物質上的解放,這三種解放可能會使人的行為決策方式產生改變。

以個體來看,社會是會出現更多的工作狂,還是會出現更多會生活的人?從家庭來說,是因為生活休閒更多變得更和諧,還是因為工作加劇家庭矛盾?在這種情況之下,整個國家所營造出來的安全感與之密切相關,如果人始終處在一個物質生活安全感不強的狀態,會將更多的時間投入到工作當中。

遠程辦公帶給社會直接影響,同時社會對遠程辦公也會有反饋。在一個社會里,財富觀、健康觀等深層次文化理念會影響個人對工具的使用。如果只是提供了一個非常便捷的工具,可能會使人們把自己變得更像工具,而不是更加註重人自身。

由此衍生到對城市空間的影響,如果個體越來越多,是否意味著住房只需設計15-30平米的膠囊公寓供個人使用,還是需要更大的家庭、更多的生活和休閒的設施?

伍速鋒:未來遠程辦公會改變企業管理。這幾天個人感受到的最大痛點是家裡的屏幕太小。一個朋友的單位配了兩臺計算機,多個屏幕,可以放到家也可以放在單位,平時很忙的時候反而不用去單位上班。

第二個影響就是對整個交通會有比較大的影響,一般來說,國內的通勤交通佔全部出行比例的百分之四五十左右,實際上在國外一些城市的話只有百分之二十左右。這裡面有很多的因素,一個是我們雙職工的家庭比較多,還有一個因素是現在遠程辦公的比例沒有達到一個比較合理的值。

袁曉輝:遠程辦公可能在短期內不會大範圍流行,所以對城市影響不會特別大,因為遠程工作者的需求本質上是人的需求,城市社區應該關注如何更好地滿足人的需求,但這是市場可以解決的問題。

市場能夠解決的問題政府可以不用過於引導,哪一些需要引導呢?比如說在家能不能註冊公司是可以由政府來管控的,如果允許在住宅註冊公司,那這一套體系應該怎麼去建設?

從企業運行的角度,企業主對遠程辦公是否支持,如果從企業生產效率角度沒有一個本質上的提升的話,遠程辦公可能只是一小部分群體的選擇而已。

唐鵬:新的辦公形態以及趨勢對社會和個體有怎樣的影響?

一,形成新的時間和空間的概念。生活場所成為工作用途的空間,二者之間的邊界越來越模糊,公共空間不斷侵蝕私人空間,我們的工作空間變得更加數字化和具有“便攜性”。

二,網絡信息生態治理面臨的形勢。以最近新聞報道的生理課、歷史課甚至語文課老師因“涉黃”或“敏感詞”被“下課”為例,傳統意義上的“非法信息”已經無法定義目前正在出現的狀況,傳統意義上的網絡監管可能還未對目前快速發展的遠程數字服務模式做好準備,如果不積極應對可能會產生障礙並影響到正常的工作秩序與辦公環境。

三,對群體形態與權力結構產生影響。做一個很簡單的比喻,一個50個人的會議,傳統開會方式與場所會對領導的座位、桌牌等有嚴格規範的安排,每個人參會者都會關注到主席臺或發言席的儀表、形態以及狀況,每個臨時離席者都可能會受到全場矚目,但是遠程會議只需要個人在線並連接,你的臨時離席、掉線可能都不會被發現。

四,新的身份與關係形成。網絡空間打開新的數字工作空間,在線工作時,人們的關係可能是介於朋友、同事、網友之間的一個形態。如果遠程辦公形成一種趨勢,我認為人的社會性質會有一定程度上削弱,數字化程度會相應遞增。

五、新的消費需求出現。當遠程辦公導致人的移動頻率降低,那麼線下的消費可能會隨之降低,在線消費則會上升,如果因為視頻、語音等對視覺的需求走強,那麼味覺和觸覺的需求則可能會減弱,比如對面膜、香水、時裝等的消費。從另一方面而言,如果我們對辦公室職業裝的需求降低,對在線辦公的美顏效果、“工作皮膚”也可能會成為一種遠程辦公平臺的增值模式。此外,涉及在線協作的文檔、數據、圖表等工具性平臺、插件等可能逐漸成為標配。

六、新的個體狀態誕生。以前我們說“今天你不用來上班了”一般是指你不用到公司打卡了,那麼遠程辦公室流行後的“今天你不用來上班了”到底是指什麼?是指“不用上線”、“不用登陸系統”還是什麼?或者說“上班”已經成為過去式。

七、新的儀式感亟待形成。遠程辦公可能讓辦公的“儀式感”消失。像qq上線一樣“咳嗽”兩聲的系統提示音一樣,或者像打卡機或門禁卡一樣刷一下就“滴”一聲,這都是來自數字生活或日常工作的儀式感,但目前遠程辦公的儀式感尚未形成。

主持人:我們前面也談到,遠程辦公給了企業更多人才上的選擇。那會不會打破當前主要以城市為界限的企業組織,越來越多的公司會按功能分佈於不同的城市,比如會出現客服小鎮、設計小鎮。遠程辦公是否會打破城市的組織邊界?

龍瀛:城市邊界的距離並沒有消失,反而是增強。海淘在不同地區的時效差異證明互聯網在空間上是存在區別對待的。個人享受的服務與實體空間直接相關。比較火的商品特色小鎮,只提供一種服務——專門給別人補襪子、修高端手機等,通過快遞寄給顧客,這樣的模式是否能夠發展起來目前存疑,但我初步估計未來還是大城市的時代,城市邊界消失是比較難的。

新的城市、新的規劃原理,需要新的城市管理。政府的鼓勵是重要因素,企業主的態度也很重要。

王偉:邊界分為有邊界或是無邊界。從管理學角度來說,傑克韋爾奇擔任通用汽車總裁的時候提出無邊界的管理模式,在這個管理模式之下,GE(美國通用電氣公司General Electric Company)取得重大創新成就,實現了全球化、電子商務等。

但傳統意義上理解的組織邊界有以下幾種概念:垂直邊界:從上到下,中央到地方,地方到社區;水平邊界:部門間的條塊分割;外部邊界:政府和市場、社會各自存在的邊界;地理學意義和規劃學意義上的地理邊界或者空間邊界。

這幾種邊界組成了我們今天所探討的組織邊界。從這個組織邊界來看,我覺得未來的組織應該是一種有界的形態而無界的管理。所謂的有界是指具有劃分組織的標準,這些標準是不可能改變的。

但是無界的形態是什麼?即組織所集成的智慧可以是無界的,組織可以像生物一樣,由中間隔膜界定區域,而這些隔膜有特殊的結構並不妨礙食物、血液、氧氣等化學物質的穿透。未來整個城市運行中的城市中樞會扮演無邊界的功能,順利交換組織信息、資源和思想。

遠程會議工具帶給人潛在影響。今天的碼農跟當年的藍領工人本質上都是工人,因為網絡出現,我們變成了網絡人。隨著數字化、移動技術的發展,形成了網絡裡的遊牧民族。

隨著孿生城市發展的趨勢越來越明顯,網絡會出現另外一個自己,即無縫人。我們在現實中和虛擬中是隨時切換的,現實中的事情處理完成後立馬轉換為虛擬身份完成虛擬世界裡的使命和工作,這時候我們的時間完全是無縫化的。

相對於無縫化的是透明人,我們每一個人已經變成網絡中的一分子,每一個人的痕跡都會留在網絡上。當人和網絡結合得越緊密的時候會越來越透明,這種透明其實是很可怕的。

再者是自由人,如果個人通過網絡工具實現時間自由與精神自由,整個社會的經濟形態、生活形態和空間形態也會發生改變。

網絡對人行為的改變才是更關鍵的,繼而會影響到組織。人可能最終會變成一個數字孿生時代的人,他是透明、無縫、自由的,但是我們更希望是健康的。

伍速鋒:我覺得遠程辦公對空間的影響肯定是有的。印象特別深刻的就是去年有個朋友從美國回來,我問他在哪辦公,他說單位在佛羅里達,但最近幾個月一直在紐約,因為他們覺得這個已經習以為常了。但是遠程辦公會涉及到方方面面,因為企業的制度可能都要變,這個過程會比較漫長。

另外,我們對空間的理解要從網絡的角度來看,從一個面上來理解可能不太徹底,就比如說最近我們單位統計出京的人數,大家就問我一個問題,什麼叫出京。因為現在北京跟周邊的聯繫非常緊密,那是不是收到河北的信號算他出京了?

第三個就是空間和人的關係是比較緊密的,因為這裡面很多隨機的因素,比如說有人統計過世界500強的企業,它的所在地跟這個企業的創始人老家有比較大的關係。在國內也有這種現象,比如說一個企業主在郊區買了房子,把整個辦公樓搬過去,相應的職工也就搬過去了,所以這裡面空間的改變實際上有很多因素。

袁曉輝:當前的城市邊界在很大程度是受行政管轄影響,城市之間大部分是競爭關係。雖然長三角一體化、粵港澳大灣區建設這些政策都在推動,但實際上城市之間的行政條塊區隔依然是很難打破的邊界。我覺得遠程辦公對打破城市之間的行政邊界影響不大,它更受體制機制的影響。

在信息社會或者數字城市建設的過程中,很多科技企業也會影響未來信息城市,因為很多城市居民的海量數據都掌握在企業手中。歐盟GDPR(通用數據保護條例)裡有長臂管轄的原則,如果美國企業也在為歐盟的居民提供服務的話,那麼也受到該條例的管轄和規範。所以如果整個社會的體制機制和法律法規等,還是按照城市劃分的管理單元的話,那麼其實很難去拓展城市的組織邊界。當然,在經濟上,我們已經在突破了,很多城市之間的聯繫、流動都已經實現了。

面對面的交流目前來看是很難被替代的,因為我們現在對各種各樣的工具和信息都有了相對比較平等的獲取權利,但那些最有價值的信息肯定還是要通過面對面進行交流的。

所以我覺得遠程辦公對打破城市組織邊界的影響沒有那麼大,反而是自上而下的體制機制和管理體系該如何應對技術的普及和人們行為模式的變化,以及在這個過程中如何加強個人隱私的保護和企業數據合規利用,是更加值得思考的方向。

唐鵬:愛沙尼亞提出了一個“數據大使館”的概念,他們的基本邏輯和思考是當物質世界或者國家運行的應急數據被戰爭或者自然災害摧毀之後,還可以依託於建設在第三國的“數字大使館”來進行“重啟”,依靠數據來維繫國家在數字空間的價值,可以迅速在廢墟之上恢復一個國家的運行秩序。

目前我們還是依靠城市紅利、戶籍、教育福利、住房等價值在維持,即使數字生活可以存在於水平桌面上,但個體的肉身最終還是要棲息到“房間”裡,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講我覺得邊界是很難打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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