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水木魚工作坊
2020/3/2
作為“史上關注度最低”的第56屆臺灣電影金馬獎，雖然很多優秀影片缺席，獨留臺灣本地角逐，但獲得本屆最佳劇情片的《陽光普照》卻並沒有令觀眾失望。
一個普通平凡的四口之家，母親是酒店造型師，父親是駕校教練，大兒子學霸一枚，小兒子性格叛逆。這一年是混亂的一年，小兒子阿和因為夥同他人砍傷同學，進了少年監獄；這一年更是悲傷的一年，大兒子阿豪不明原因，黑夜跳樓自殺。 發生在兩個孩子身上的不幸，究竟是偶然還是必然？
這部影片試圖深入一個家庭的骨髓與肌理，通過對中國家庭典型教育模式的思考，去尋找和追問釀成悲劇的原因。
一、名為《陽光普照》，實則陰雲密佈
陽光普照，賦予生機。而影片一開始，卻是令人十分驚恐的場面：風馳電閃的雨夜，小兒子阿和與兄弟菜頭闖入餐館，菜頭手拿開山刀將一人右手硬生生砍下，動脈的鮮血噴灑了一地。原來，阿和在學校被同學欺負，叫來兄弟菜頭替他出氣，沒想到菜頭太過沖動，竟然砍下了那個人的手。兩個未成年人就這樣背上了牢獄之災。
小兒子被判入獄，母親痛苦不堪，父親恨鐵不成鋼。這個氣氛本來就十分凝重的家庭，因為這件事又蒙上了一層陰影。
緊接著，阿和的女友小玉懷著身孕找上門來，被砍傷者家屬也來追要鉅額賠款，這個支離破碎的家庭一次又一次地遭受著重擊。父親阿文受不了總是帶來麻煩的小兒子，將所有希望都寄託在優秀生大兒子阿豪身上，卻不知道溫暖善良的阿豪心中早已備受煎熬。
在影片中，父親不滿小兒子帶來的各種麻煩；母親糾結如何安頓小玉；小兒子阿和在獄中遭受霸凌；大兒子阿豪日漸陰鬱卻無人察覺，每個人心頭都縈繞著一團烏雲，讓人喘不過氣來。
二、兩個孩子的悲劇，其實是典型中國家庭的悲劇
影片中，優等生阿豪跳樓自殺，叛逆少年阿和走向犯罪，這個家庭的支離破碎令人唏噓不已。但當我們回過頭來深度思考時，會發現這裡面其實也埋藏著很多中國家庭悲劇的根源：
教育模式一刀切帶來的術後反應。
1. “我們是為了你好，千萬不要辜負我們啊！”
大兒子阿豪是典型的“別人家的孩子”，乖巧懂事，學習成績也好，他是整個家庭的太陽，被寄予了所有的期望。父親對他的重視程度是其他人遠遠比不上的，學費會親自給阿豪送到教室門口，單位每年的獎品也全都留給阿豪，他常對阿豪說的一句話是“把握時間，掌握方向”，這雖是對阿豪的激勵，但更是給阿豪套上的枷鎖。
在這樣令人窒息的期待下，阿豪被迫前進；在愛的重壓下，他努力成為了一個溫暖治癒的陽光大男孩。
但是，沒有人可以持續不斷地向外界輸出能量。
在外人眼中，阿豪是一個沒有缺點和瑕疵的人人欣羨的“完人”，但完美恰恰成為了壓垮他的重荷。每個人都可以躲在屬於自己的一塊陰影裡喘息片刻，只有他，不得不在所有的期望與關愛當中持續曝曬，得不到一點廕庇。
終於在一天的夜晚，他從樓上跳下，永遠地沉睡在黑暗裡。
中國家庭裡，沒有哪個父母不對自己的孩子有著望子成龍的期待，他們在孩子很小的時候就開始灌輸一種思想：我們給你提供了這麼好的生活環境，你不努力對得起我們嗎？他們一個勁地讓孩子朝著自己認為是“好”的方向發展。
孩子們為了滿足父母的期待，總是想著如何才能達到父母的要求，如何才能讓父母滿意，但是他們卻在前進中失去了真我，忘記了如何讓自己快樂。
當他們意識到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努力成為別人眼中的自己時，或許就是悲劇發生的起點。
2. “什麼事情都做不好，你這樣一輩子也別想有出息！”
小兒子阿和性格叛逆，沒有上進心，愛和人打架，父親眼裡根本就沒有他。甚至當八卦的女學員問他有幾個小孩時，他一直都回答“一個”，他打心底就不承認阿和是自己的兒子。
在父親眼中，認為愛惹是生非的阿和一輩子都不會有什麼出息，乾脆對他置之不理，在法院考慮給阿和判刑時，父親直接冷漠地說了一句：“過去是我們做父母的管教無方，我希望他關到老！關到死！”
一般對非獨生子女的家庭來說，一旦一個孩子被父母定義為“壞孩子”，他的一生可能會一直被家人貼上沒出息的標籤，很難翻身。在被親人否定了可能性的情況下，這個孩子也會對自己失去信心，自暴自棄，甚至走上違法犯罪的道路。
3. “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
雪崩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歸根結底，一切的悲劇都始於父親阿文。這位嚴厲冷漠、多年來都抱持自己那一套單調嚴苛價值觀的父親，在心理上早早拋棄了阿和，又一意孤行地把阿豪塑造成一個完美無缺、“24小時陽光普照”的“好兒子”，間接造成了所有這一切。
現有我們身處的教育和社會環境已經界定了什麼是所謂的好，什麼是所謂的壞。被界定成“好”的孩子被綁架著按照人們所期望的好的方向成長；被界定為壞的孩子，從一開始就被人否定了很多的可能性。
在這樣一刀切的教育模式下，總是有人得不到陽光照耀，有人找不到陰影躲藏。一刀切的評判標準只要存在，好孩子就只能被迫前進，壞孩子就很難出頭，即使有人成功，也是少數。
三、不想做太陽的太陽——阿豪
阿豪在這個家裡，是太陽般的存在，他渾身散發著光芒，他是這個家庭的精神支柱。雖然影片中阿豪的死有些突然，但仔細琢磨，其實會發現導演已經給了我們線索。
1. 別人眼中的阿豪
>> 母親：
“他把手機裡面所有的信息、資料刪的乾乾淨淨，也把房間整理得好好的，好像不想麻煩我們一樣。”這是阿豪去世後，母親對阿豪的生前好友郭曉真說的一句話。阿豪即使是離開， 也不想讓父母麻煩。阿豪生前，有一次小玉需要做產檢，母親有事不能陪她，父親又是一臉不滿，這時的阿豪，毫不猶豫地承擔了下來。他總是這樣替家人著想，一個人扛下了所有。
>> 同學郭曉真：
“他對人很好，有時候會覺得，他好像把所有的好都給別人，忘了留一點給自己。”一次是給自己講司馬光的故事，一次是去動物園遊玩，這個溫暖的男孩讓郭曉真越來越著迷，她希望能和阿豪交往，但沒想到一週後，等來的卻是阿豪的死訊。她這才發現，印象裡這樣美好的阿豪，回想來，其實好的有點不真實。
>> 弟弟阿和：
“哥是一個很好的人，什麼事都替大家設想，但其實我們沒有一個人真正知道他心裡面在想什麼。”如果說母親和郭曉真都不明白阿豪自殺的真正原因，那弟弟阿和的這句話便道明瞭一切。從小到大，身邊的人都喜歡哥哥阿豪，他功課好，脾氣好，什麼都好。
但沒有人真正瞭解哥哥，哥哥也從不向別人述說。他在和別人的交往過程中，總是那個被傾訴、被需要的一方， 他一直向別人做出反應，卻從沒不說出自己的需要。
2. 阿豪的內心獨白
影片中出現了兩次阿豪的內心獨白，看似令人摸不著頭腦，實則預示著他離開這個世界的必然。
>> 司馬光的故事：
有一次，阿豪給郭曉真講了一個關於司馬光的故事，他說司馬光砸缸，根本沒有水流出來。缸裡有一個小孩，坐在水缸的陰暗處，看著缸外，這個小孩就是司馬光自己。
仔細思考一下，水缸內的其實是活著的阿豪自己。阿豪的死把自己從不真實的完美禁錮中解脫出來，讓世人知道這個缸裡藏著一個從未被人知道的陰暗阿豪。
阿豪這個人物從行為表現出來的是極度陽光，但是他的設定本來就是陰暗的，他失敗過，復讀壓力巨大，家人寄予厚望，家庭條件不算好，父母的工作算不上體面，弟弟還時常犯事，他有撐起家庭的壓力。
他置身的環境是陰暗的。但人們總是容易被他的外在陽光所誤導，忽略他背後的陰暗面。
>> 動物園的心事：
那次和郭曉真去動物園後，阿豪就再沒去上課。直到自殺那天，他給郭曉真發了最後一條信息：
前幾天我們去了動物園，那天太陽很大，曬得所有動物都受不了它們都設法找一個陰影躲起來，我也好希望跟這些動物一樣，有一些陰影可以躲起來，但是我環顧四周，不只是這些動物有陰影可以躲，包括你，我弟，甚至是司馬光，都可以找到一個有陰影的角落，可是我沒有，我沒有水缸，沒有暗處，只有陽光，24小時從不間斷，明亮溫暖，“陽光普照”。
沒有人可以一直活在陽光下暴曬，當我們力不從心時，總要找一塊屬於自己的陰影躲起來喘息片刻。但阿豪卻找不到可以躲避的角落，他無法宣洩自己，只能一直明亮溫暖，做一個別人眼中的好孩子，24小時從不間斷。
四、黑暗中的天使——阿和
在阿豪去世後，從不被父親認可的阿和成了自己唯一的兒子，阿和父母這時才慢慢發現阿和身上的從未注意過的光芒。
1. 母親的觀察
小學的阿和很不快樂，但即使母親追問，阿和也從不說什麼。到了國中，阿和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他加入了拳擊隊，在學校打，在外面也打，一直到夥同菜頭砍傷同學。
其實無論是校園霸凌還是年少衝動，作為一個被父母在心理上已經被拋棄的“壞孩子”，沒有人教阿和怎麼去應對，他只能根據在社會上學到的弱肉強食，用自己的方式暴力地解決問題。
2. 沒被發現的天使
>> 和監獄夥伴的相處
即使已經被劃到壞孩子範圍裡，阿和身上也有著令人折服的閃光點。初到少年監獄時，面對總是欺負他的舍友，他剛柔並濟，懂得用自己的方式解決爭端，最終獲得了他們的認同。“壞孩子”並不意味著“笨孩子”，他們靈活並知道變通，這樣的孩子在紛繁複雜的社會里其實比嬌生慣養的“好孩子”更容易生存下去。
>> 什麼時候學會的開鎖
故事結尾，阿和偷了一輛腳踏車，想載著母親出去玩，這時母親才發現阿和竟然輕鬆地便將車鎖打開了，當問阿和時，他卻回答說“我很小的時候就會了呀。”
是小學，還是國中？母親不得而知。多年來對阿和教育上的缺失，讓阿和如同一顆蠻生長的大樹，如今早已參天，可以給他人提供廕庇。
五、春暖花開樹綠，陽光普照大地
在這個家庭一刀切的教育模式下，被界定為“好孩子”的阿豪不忍重負，選擇跳樓自殺；被界定為“壞孩子”的阿和野蠻生長，年輕的生命承受了牢獄之災。
其實不論是阿豪還是阿和，只要是人，誰的內心世界也禁不住被外界的道德標準制裁。在這種模式的重壓下，多少中國家庭裡無法改變的命運，都成為了挽回不了的遺憾。
這讓我們不得不反思，在經濟技術高速發展、精神文明不斷進步的今天，如何擺脫畸形教育觀帶來的陣痛，怎樣選擇更加靈活的家庭教育觀念才能真正培養孩子獨立健全的人格，不至於讓這些天空的星星隕落。
未來的美好，還需要你我一起努力。
【內容創作官】水木魚工作坊
我們是兼具創作力與活力的工作坊，在信息碎片化的今天，致力於推送分享最優質、最思考、最柔情、最開腦洞的資訊營養。21世紀，讓我們陪您一起生活與成長。
今天的分享就到這裡，希望能夠幫助到大家。歡迎廣大朋友點贊、轉發、收藏，到留言區評論提建議，喜歡我的朋友可以持續關注【無厘頭跨界】.情感、工作和生活，都在可以在這裡和大家一起討論分享！
這裡是百萬年輕人的成長交流社區平臺，歡迎你的入駐，讓我們一同經歷，一同成長。
閱讀更多 無厘頭跨界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