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地（邑名）有個叫牛缺的大儒者，有一次他去邯鄲，路上遇到一群強盜，把他的衣服車馬統統洗劫一空。牛缺只得走路前往，強盜們看到牛缺雖然東西被搶光了，卻依然神色自若，甚至表現出很高興的樣子，覺得很奇怪，就追上去問他原因。
牛缺不慌不忙地說：
“一個君子不曾因自己的需要而奪去別人的需要。”
強盜們說：
“聽起來像很賢德的人所講的話。”
停了一會兒，覺得不對勁，於是又互相商量說：
“以他的賢德去到趙國以後，一定受重用，一定會說出我們搶他的東西，不如把他殺了以絕後患。”
於是又追上前去把牛缺殺掉。
燕國有個人知道這件事，就召集族人，告誡他們說：
“碰到強盜一定不能像牛缺那樣傻。”
大家都接受他的教誨。
不久，那個燕人的弟弟有事到秦國去，到了半路又碰到強盜。他想起哥哥的告誡，所以奮力和強盜爭奪，但還是打不過他們，東西又被搶走，他不甘心，又追上去苦苦央求強盜把財物還給他。
強盜非常生氣地說：
“我們留下你的命不殺你已經對你夠好的了，你卻不自量力，窮追不捨，存心要使我們行跡敗露不成？告訴你，我們既然當了強盜，就無所謂仁慈不仁慈了。”
終於把燕人的弟弟殺了，順便把和他弟弟同往的四五個人一起殺掉。
《說符》篇
（十九）牛缺者，上地之大儒也，下之邯鄲，遇盜於耦沙之中，盡取其衣裝車，牛步而去。視之，歡然無優（lìn）之色。盜追而問其故。曰：“君子不以所養害其所養。”盜曰：“嘻！賢矣夫！”既而相謂曰：“以彼之賢，往見趙君，使以我為，必困我。不如殺之。”乃相與追而殺之。燕人聞之，聚族相戒，曰：“遇盜，莫如上地之牛缺也！”皆受教。俄而其弟適秦。至關下，果遇盜；憶其兄之戒，因與盜力爭，既而不如，又追而以卑辭請物，盜怒曰：“吾活汝弘矣，而追吾不已，跡將箸焉。既為盜矣，仁將焉在？”遂殺之，又傍害其黨四五人焉。
本文摘自：《列子：御風而行的哲思》羅肇錦 編撰，九州出版社
《列子》以寓言、神話、故事、散文等形式，揭示精微的哲理。“與時推移，應物變化”的道理，極端快樂的現實主義、本真的人性展示，活生生的現實與似真亦幻的泡影，對生命的達觀、磊落充盈於字裡行間。
本書是改寫本，可以看到那個遙遠時代人們的生命觀，正是今天的人們所傾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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