篆刻学习:“印化”,实在是一件“很复杂、却很重要”的事儿

收到印友的留言,请我系统化地讲一下“印化”的事情。思考了一下,“印化”这件事儿,实在不是一篇文章能够“搞定”的事儿,它太复杂了,但是它又太重要了,于是,我只能尝试着去说说这件明知无法说透的事儿,这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第一件事:“识篆”

邓散木先生有一本书叫《篆刻学》,书中明确说,要学篆刻,第一件事儿就是“识篆”,原话是“摹印家必须以识篆为先务”(见邓先生手写本的《篆刻学》开篇一段,周慧珺老师编的《邓散木书法篆刻学》印刷体本漏掉了这一段,这实在不应该,因为它很重要。)

篆刻学习:“印化”,实在是一件“很复杂、却很重要”的事儿

(邓散木《篆刻学》第一页)

篆刻篆刻,肯定是先有“篆”,才谈得上“刻”啊,所以,认识篆书当然是第一件事。

但是“识篆”并不容易,因为篆书的“种类”太多了。至少可以标明的有下图这些:

篆刻学习:“印化”,实在是一件“很复杂、却很重要”的事儿

(篆书的种类)

也就是说,作为一个初入篆刻大门的爱好者,首先要做的一件事就是认清各种篆书,掌握甲骨文、金文、石鼓文、古文……等各种文字的文字特征(可详见拙文《“篆书”小传》),拿到一种古文字就能够给它准确归类。实际上这件事工作量并不少,其实是要研究中国的早期文字,从发生到发展,从材料到工具,从文字特征到地域归类,知识点并不少。

但这一项工作又不能省略,因为它牵涉到下一步的工作:

第二件事:掌握“印式”

我们前面已经无数次说过,学篆刻,必须要记一些“印式”,因为篆刻艺术是从古代实用玺印脱胎而来的,在其发生、发展的漫长过程中,必然有其母体的遗传基因起作用,形成篆刻特有的天生的、潜在的“规定性”性质,说白了,它必然会带有古代玺印的某些形式规定,这些规定,外化的一种表现,就是“印式”。

我们已经整理过中国篆刻史中形成的典型印式,并且也详细说明过这些印式所使用的篆书种类,字形特征等,在很多情况下,它们甚至是一一对应的,是“规定”好的:

篆刻学习:“印化”,实在是一件“很复杂、却很重要”的事儿

(篆刻史中形成的经典印式)

比如:在古玺印式中使用的文字应当是古玺文字,而在秦印印式中使用的文字是摹印篆、汉印印式中使用的文字是缪篆,要刻元朱文,又必须用小篆入印,用错了篆书文字或印式都会影响作品的样式美感,进而导致失去“印味”。

篆刻学习:“印化”,实在是一件“很复杂、却很重要”的事儿

(印式与篆书和篆书的对应关系)

知道了这些对应关系并不算完,因为我们将来还要处理更复杂的问题:

“印化”的初级问题

当我们明白了印式,也能够识别各种篆书,想要创作各种印式的作品时,也知道去各种字典里去查找相应的文字时,我们已经解决了“印化”最简单的问题。创作过程相对简单:确定内容,确定印式,查特定的篆书字典找到相应的字,组成印面,写出满意的印稿,刻出来。

但问题是,有时候,我们想要刻的字,在这种篆书体系之下,并没有这个字,字典里查不出来,怎么办?比如,我们要刻一方秦印印式的作品,于是去查摹印篆的字典(实际上就是《秦印文字汇编》一类的字典),却找不到这个字时,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我们可以到缪篆字典里去找这个字(也就是《缪篆分韵》、《汉印分韵》、《汉印文字征》一类的字典),因为汉印文字稍多一些,于是找到了,拿出来并不能直接放到我们秦印印式的作品里,要对它进行“摹印篆化”。

让它变得跟摹印篆字形特征一致,这就是“印化”。

篆刻学习:“印化”,实在是一件“很复杂、却很重要”的事儿

(汉朱文缪篆:杜升印信)

实际上就是让这个字稍稍拉长,更天真一些,更自如一些,不那么板正,不那么一本正经……,对,这正是摹印篆和缪篆两种篆书的细微差别。

推而广之,同类的问题还有,比如:

小篆的缪篆化,刻汉印印式作品,缪篆查不到,只能从《说文解字》里查小篆,缪篆化;小篆的玺文化刻古玺印式的作品,玺文查不到,摹印篆也查不到,缪篆也查不到,也只能从《说文解字》里找到小篆,向玺文样式转化……

篆刻学习:“印化”,实在是一件“很复杂、却很重要”的事儿

(《增订汉印文字征》书影)

你看,如果我们不了解各种篆书本来的特征,这种转化是不可想象的,也是必然无法完成的。更何况,我们还会遇到更复杂的问题:

“印化”的高级问题

我们是现代印人,未来是必然会跳出“印中求印”的约束,最终走向“印外求印”更广阔天地的,但印外的文字,比如钟鼎文字、石鼓文、砖瓦文字、墓志造像文字等等,它们并不能直接入印,那么我们必须对它们进行或者玺文化,或者摹印篆化,或者缪篆化,或者元朱文化的转化,才能把这些文字用于需要的印式,从而创作出来古意盎然的篆刻作品。

篆刻学习:“印化”,实在是一件“很复杂、却很重要”的事儿

(汉白文印式:李璋印信)

这中间的问题是,跨度越大的篆书体系,互相转化(“印化”)难度就越高。要完成这种转化,创作者必须非常清楚各种篆书产生的文化背景,了解其文字特征,才有可能进行适当的印化。

但做完今天说的这些,“印化”的相关问题,实际上我们只是开了个头,说完了文字素材的“印化”

,后面还有章法的“印化”,还要考虑边框与界格的取舍,还要考虑红与白的空间分割等一系列复杂的“印化”问题。

说白了,“印化”这件事,今天只开了个头。

掌握“印化”的意义

“印化”是篆刻的高阶技能,能够熟练地完成“印化”,并自由穿梭于各种篆书材料之间,本身就需要长期的知识积累,如果我们审视历史,能够将某种特定文字的“印化”解决好,就足以成为一代大师了,比如:吴昌硕大师解决了石鼓文的“印化”问题,于是有了“吴派”:

篆刻学习:“印化”,实在是一件“很复杂、却很重要”的事儿

(吴昌硕大师和他的“海日楼”)

又比如黄牧甫解决了金文的“印化”问题,于是有了“黟山派”:

篆刻学习:“印化”,实在是一件“很复杂、却很重要”的事儿

(黄牧甫大师和他的“永受嘉福”)

再比如齐白石解决了《天发神谶碑》文字入印的问题,于是,有了“齐派”……

篆刻学习:“印化”,实在是一件“很复杂、却很重要”的事儿

(齐白石大师在刻印)

于是,他们无一例外,都成了篆刻史上真正的大师级人物(当然,他们的成就远不止“印化”这一件事,但“这件事儿”应当是相当重要的)。

总而言之,掌握“印化”对于一个篆刻学习者来说太复杂了,也太重要了。如果要在篆刻这条路上走的更远,熟练“印化”,加强“印化”学习,是篆刻学习的基本功

,也是我们必须要钻研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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