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用藥後一命嗚呼,隆昌藥店反倒因此打響了名頭。這揚名立萬的背後,玄機重重……
1.揚 名
陳州朱家,世代書香,沒想到朱昌幼年時,家道中落,幾乎破產。朱昌少年聰慧,入塾就學,詩詞文賦一點即通,在街鄰間頗有名氣。然而天生羸弱,十二歲大病,臥床數月,奄奄待斃。適逢武當山黃善道人來陳州,這才倖免一死。遂拜道長為師,每日隨道人習道、習醫、習文。二十歲那年進缺,被任安徽亳縣知事。不想赴任途中,被土匪擄掠,匪中缺醫,故不殺留用。
匪首姓周,叫周團,很重視人才,特意給朱昌騰出一間房,搶來草藥、醫書和百屜櫥什麼的,算是在匪窩裡開起了個小診所。朱昌走不脫,索性安心習醫,開始博覽醫典。什麼《內經》、《醫宗金鑑》和《本草綱目》諸類,皆熟記於心。
醫道貴在臨症,臨床經驗少,讀書再多也是成不得名醫的。一日,朱昌對周團說:“如若常困我於此,將來會耽誤眾弟兄的!”周團問何故,朱昌就直言相告,說是如此閉門修醫,只能越學越庸,醫不得大病!周團想了想說:“那就讓你回陳州開藥堂,由我拿底金。只是弟兄若有疾,送到你那裡,山中之事你可會告密?”朱昌笑道:“我已成匪,告人不是告己嗎?如若不信,我可給你寫一入夥的證據!”周團不客氣,就讓其寫。朱昌寫了,讓人讀一遍,然後按了手印兒,交給周團。周團當下取出數銀,交給了朱昌。
朱昌回到陳州,用周團的底金蓋了藥店,便開始坐堂。朱昌的藥店名叫“隆昌藥店”,店面很闊。只可惜他在醫道上沒名氣,生意很冷清。一天,陳州富豪顧仲之妾患病,讓奶媽子請醫,那奶媽子便請了朱昌。民國年間,一般草藥很便宜,但診金不低,而且醫生名氣越大診金越高。朱昌沒名氣,診金自然也低。那奶媽子為了揩診金之油才請了朱昌。朱昌到了顧府,給顧太太就診後說:“此病無大礙,三五日內定痊癒!”
沒想到兩天後清晨,藥店剛開門,一群人圍在門口,那奶媽子指了指朱昌說:“就是他!”一時間,“隆昌藥店”周圍街頭巷尾皆被驚動,莫不譁然傳道:“朱昌治死人了!”
朱昌被挾持到顧府,財大勢大的顧仲怒氣沖天地指責朱昌是庸醫,把他的姨太太害死了,要朱昌說個明白,不然就要打個半死,然後送官嚴辦。朱昌甚感驚詫,說:“這不可能!”顧仲說:“人都死了,還有甚不可能!”言畢,命人將朱昌暫押起來,然後處置。朱昌說:“要殺要剮前,讓我再看看我開的處方。”顧家僕人便取來藥方讓他看。朱昌細看藥方後大聲疾呼:“我沒錯!我的藥方子沒一點兒錯!”
顧仲雖有錢有勢,但不霸道,聽過朱昌申辯,便命人請來陳州一名醫鑑定藥方正誤。那名醫看了藥方,對顧仲說:“貴夫人之病未誤診,恐有他因!”顧仲急忙傳訊奶媽子將藥渣尋來查看。看了藥渣後,朱昌頓足道:“快把熬此藥的藥罐也拿來。”奶媽子就遵囑拿來了藥罐兒,朱昌接過一聞,遞給那名醫說:“藥無誤,藥罐有弊!”名醫接過藥罐聞了聞,點點頭,問顧仲:“此罐以前是用來做什麼的?”這時候一老僕走過來,一看那藥罐大驚失色:“那是給老爺太太們熬鴉片的罐子,怎能熬藥!”
真相大白,朱昌鬆了一口氣,他捧著那藥罐,感慨萬千,最後對顧仲說:“能否把此罐送我做個紀念?”顧仲面紅耳赤,急忙應允。為了賠禮,顧仲將披紅的朱昌扶上禮彩黃包車,在陳州名醫的陪同下,一路鞭炮把朱昌送回了“隆昌藥店”。從此,朱昌的名氣就響遍了陳州城。
2.心 病
周團聽說朱昌的醫術在陳州打響,很是高興,時不時來看看朱昌。弟兄們有了病,不是化裝前來就診就是把朱先生請進匪巢。朱昌進匪巢,大都是夜半時分。一旦快馬來報,說是周爺有請,朱昌從不遲疑,騎上馬就隨人去了。到了匪巢,周團對朱昌很看重,稱其為先生。每每看過病號後,總要設宴招待一番。一日,酒過三巡,周團對朱昌說:“你現在已成了名醫,不怕進匪窩引火燒身嗎?”朱昌說:“周爺這是哪裡話?我朱某說話一言九鼎,當初不就寫了證據交給你了嗎?”周團呷了一口酒說:“球,那是當初唬你哩,其實,那張紙早讓我揩屁股了!”朱昌信以為真,笑道:“周爺毀了證據我更膽大,因為我不是匪了,就是被官府抓到,我也理直氣壯!”周團笑道:“就憑先生這句話,我周某不枉來世一遭兒!因為從土匪窩裡走出了一代名醫!”說著突然變了臉色,一本正經地對朱昌說:“日後富豪家再請你就醫,你要多多留心,把院內的地圖畫出來,以備我劫舍用!”朱昌一聽,雙目發直,怔然了許久才說:“周爺,這樣幹恐怕不合適吧。”周團陰冷地笑笑,說:“不是為這個,當初我會拿本錢讓你去開藥店嗎?”
朱昌心裡明白,周團手中仍然放著那張證據,如果不幹,後果不堪設想。不但毀了半世英名,怕是再不能救死扶傷。萬般無奈,朱昌只好先應允下來。不想那周團十分狡詐,當下讓二當家的派一名親信去到“隆昌藥店”充相公,說是隻要有富豪家相請,當晚必須畫出地圖,交給這位弟兄。
這樣一來,朱昌就搪塞不過,每有富豪家請醫出診,回來後必得交出地圖一張。為此,朱先生就有了心病,每次出診,雙目老在人家的庭院裡轉來轉去,只顧想那張圖如何勾勒,卻分了醫治病人的精力。慢慢地,朱昌的名聲就低落了下去。
3.陰 謀
後來,陳州幾家富豪連連遭劫,朱昌心中就很不安。他像犯了彌天大罪,給人看病顯得雙目遊離,如鼠出洞。一日周團染疾,又請朱昌去醫治。朱昌想了想,就帶上了當初讓他揚名的那個藥罐兒。
到了匪巢,朱昌見周團已病臥在床,關切問道:“周爺,你怎麼不早點讓人通知我?”周團望了朱昌一眼,痛苦地說:“我這次病來得急,也不知得的是什麼病,只覺得渾身無力,沒了精神氣兒!”說著,看了看朱昌手提的袋子問:“你袋子裡裝的是什麼東西?”
朱昌怔了一下,就將藥罐兒掏了出來。
周團一看那藥罐兒,笑了,說:“你可知道,當初為讓你揚名,我可是費了不少心機!你今日帶它來,是不是想二次揚名?”
朱昌一聽這話,怔然片刻,突然雙手捧著藥罐兒跪在了床前,說:“周爺,我果然沒有猜錯,當初讓我在醫界揚名全是你設的局呀!”
周團狐疑地望著朱昌,冷笑道:“怕是你想用這藥罐兒加害於我吧?”
朱昌說:“大王,我朱某能有今日,全仗你的栽培,豈能有害你之心?我今日拿這藥罐兒就是想向您請教當初之謎!剛才聽大王一說,我算徹底明白了您對我的大恩大德,我今生今世也難以報答呀!不信您看,這陣子我又繪了好幾家大戶家的草圖,請大王過目!”朱昌說著,急忙從袋子裡掏出一沓兒草紙圖,呈給了周團。
周團這才放下臉子,笑道:“我想你也不敢哩!”說完,接過了那沓兒草圖,不料剛一打開,就從草圖中抖落出一團細粉末,嗆得他連連咳嗽,咳得連眼淚都出來了,便斥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朱昌望了周團一眼,平靜地說:“那是專為你配製的毒粉。”
“什麼?”周團一聽,大驚失色,“你果真要害我?!”
朱昌說:“想害你的不是我一個!這全是你的二當家出的主意!不信你看,你的人全被他支了出去!其實,我每次給你的草圖都是噴了毒粉的,這是最後一擊了,所以我才加大了藥量!”
周團還想掙扎著起來,不想咳著咳著,就面色發青,口吐鮮血,不一會兒就倒在了床上……
朱昌見周團已死,急忙打開他床頭處的一個木箱,從中尋出那張字據,正欲脫身,不想周團的二當家突然走了進來,用槍對著朱昌道:“你想,我會放你走嗎?”
朱昌大驚失色,怒斥道:“當初咱們講好的,毒死大當家以後,從此井水不犯河水!”
二當家的冷笑一聲說:“那樣,你若把這秘密透出去,我怎能服眾?為日後我在江湖上能站住腳,我只有對你不起了!”
二當家的說完,正欲扣動扳機,不想一聲槍響,他卻中彈倒了地。
周團吹了吹槍管的青煙,對二當家的說:“你小子還嫩了點兒!”
二當家的萬分不解地望了望周團,又望了望朱昌,痛苦地問:“你們——”
朱昌這才說道:“我覺得在人格方面,周爺比你強,所以我就將你的陰謀一併告知!這幕戲全是周爺設下的!”
二當家一聽這話,大吼一聲,氣斷命絕。
周團為感謝朱昌,取出真字據,還給了朱昌。
從此以後,朱昌再無旁鶩一心從醫,很快又成為陳州一帶的名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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