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藩:记录光影和旧时光的人

我们都知道摄影术是从英法两国启蒙的,二战后在美国更加蓬勃的发展,西方一直是摄影艺术中心,很多摄影史讲述的大多都是西方的摄影史,但是东方摄影也有他独特的一面。


说起东方我不由得想起两个国家——日本和中国,日本由于明治维新运动赶上了西方工业革命浪潮,因为和西方有更多的交流,导致他们有很多摄影名家,其中的摄影风格也是独树一帜的,在世界之林也是不容忽视的。


我们中国呢?说到中国的摄影家,我最先想到的是郎静山、何藩和吕楠。郎静山的山水风格的摄影风格强烈的东方韵味,将中国山水画的写意风格融入到摄影里面。吕楠是因为有在书店看到他的三部曲,尤其是四季这本描绘西藏农民的影集,其中古典浪漫而又庄严肃穆的感觉让我印象深刻,所以之前就有写过一篇关于吕楠的小文。


最初了解何藩这个人是在互联网上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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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藩:记录光影和旧时光的人

何藩:记录光影和旧时光的人

以上这几张照片就是他的作品,最初看到这个我就对这个摄影师产生了兴趣,这种明暗的利用和中国写意的感觉吸引了我。

早期岁月

何藩于1931年10月8日出生于上海。他的曾祖父在19世纪在广东顺德县一个名叫羊额的小镇,创立了一家专门制造和卖丝绸的公司。他的父亲何君澄,更将业务拓展到上海,于1910年间,在当地开了一家名为「何裕隆」的大宝号。


回首前尘,何藩的童年过得幸福快乐。1937年,日本侵华,上海的社会环境相当的动荡;然而,作为一位富有商人的独生子,万千宠爱在一身的何藩,衣食从不欠缺。由于业务所需,何藩的父亲商旅频繁,在回忆中的他是一位严格但善良的父亲。他的母亲雷漪秀,在他的心目中是一位富有爱心且充满艺术气息的虔诚佛教徒。他们三个共同生活在上海北部。位于虹口区,名叫码头公寓的一所优美大楼。


1941年底,何藩的人生有了巨大的变化。日本于12月7日偷袭珍珠港,美国随即向日本宣战,中国因而也卷入第二次世界大战。上海租界初期尚算稳定,景象一片繁华。但是,整个上海由1941年开始被日本侵占 ,直至1945年日本宣布投降。


何藩的父母碰巧在那段时间到澳门公干,因这场战争而被迫滞留,将近四年无法返回上海爱子身边。当时10岁的何藩独自在上海十分孤单,由老仆人单伯照顾,他的叔叔和阿姨经常邀请他共进晚餐,但他依旧感到寂寞,经常写信给他想念的母亲。


除了与父母分离之苦,何藩还饱受无休止的空袭威胁,其中一次更是刻骨铭心。多年后何藩忆述时仍心有余悸:“我当时走在南京路上,轰炸机在头顶飞过,不断地投掷炸弹,真是可怕极了!我跟着人家走进防空洞,我永远不会忘记这情境!”


在这些动荡岁月里,何藩寄情于文学,藉以派遣孤独的情绪和逃避对战争的恐惧。他研读了西方经典的中文译本,如列夫托尔斯泰的《安娜 .卡列尼娜》和大仲马的《三剑客》。其后,他更遇上影响他生命的重要元素:璀璨的电影世界。他一周三次会到位近以前的老赛道,今天被称为人民广场的上海大剧院,投入他的电影世界。


于这时期,何藩开始接触摄影。他的父亲拥有一部柯达布朗尼相机,年轻好奇的何藩急不可待的拿起相机,蠢蠢欲动。他用这部相机拍下一些流传至今的作品,如从家里以鸟瞰的角度,拍下窗外下雨的城市,名为「上海的雨天」;还有著名的「上海外滩」,这作品还为他在中学赢取了甲级奖项。

何藩:记录光影和旧时光的人

上海的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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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外滩

经过多年的分离,何藩和家人在1945年终于团聚了。当时的上海的情况仍然十分的恶劣,于1947年他们决定举家搬迁至广州,但他们在那里只待了两年便再次搬到香港。在英国殖民地安定下来后,何藩总算能继续他的高中学业。


1949年,何藩在一个家庭聚会中遇到了他的妻子——Rita Chong。两人皆钟情于文学和古典音乐,他们可以用一整个下午来欣赏勃拉姆斯、德彪西、斯特拉文斯基及马勒的音乐。他们俩也是电影发烧友,最喜欢一起窝在剧院看电影,最高纪录是一口气马拉松式的看了五部。Rita送给何藩第一份礼物便是一本关于摄影的书。1957年,何藩的第一个摄影展在雪厂街的思豪美术馆举办,这影展的统筹人正是Rita。二人多年来形影不离,1958年,Rita医科毕业后,他们结为夫妻。


高中时期,何藩最钟情的其实不是摄影而是文学,他非常渴望提高自己的写作技巧。当老师要求他写一篇文章时,何藩交出的不是一篇短文,而是一本书,因此他有「大文豪」的别号。因为渴望学习中西方文学巨著,他沉迷阅读,致令他经常头痛欲裂。医生无法确诊他的病因,唯有命令他暂停阅读和写作至少一年。所以,当所有同学都继续上学,只有他在孤独的养病。


为了令自己放松,何藩经常在香港的街头漫步。有见及此,父亲建议他到处游览时,用摄影去捕捉香港大街小巷的风情。何藩买了一台双镜头反射Rolleiflex f3.5相机,那是业务摄影爱好者最常用的款式。之后许多年取得摄影荣誉的照片,都是从这部相机而来的。


沙龙在香港的重要性

为了提高自己的摄影知识和技术,何藩加入了多个业余摄影师协会。他成为了摄影俱乐部的成员,在那里认识了当时数一数二的摄影师简光福。他还加入了香港摄影学会和中国摄影学会,这两个学会最终任命他为名誉会员。


在50年代,香港没有一所正式的摄影师学校去传授摄影技巧。成为这些摄影协会和学会的成员是其中一种获得更多摄影知识的途径,分别有200至400位会员。他们提供一个实用知识、新技术及新美学思维兼备的交流平台。摄影界前辈多会通过这种平台向初学者传授心得,他们以这种精神一代传一代,把摄影的心法技术流传下去。

何藩:记录光影和旧时光的人

这些摄影师通常称自己为「业余摄影师」。这个名词在当时并没有贬义,专业摄影师通常都规范于在影楼拍摄人像和婚纱照,或为新闻、时装、广告产品、杂志拍照。相对来说,业余摄影师只单纯的追求拍照的乐趣,希望自己的努力能帮助提升摄影的地位;业余摄影师不靠摄影为生,他们只是纯粹的享受摄影。


现在摄影能登上艺术之门,全因上半世纪前有这群业余爱好者为这个成果播下种子。在50年代,摄影难以跻身为艺术,要举行影展,或在博物馆展出更是少之又少。所以 ,无论香港乃至海外,最盛行的展览方式 就是透过摄影学会举办的沙龙影展。


这些沙龙影展与摄影比赛无异,业余摄影发烧友会被邀请进入不同组别;单色或是彩色、风景摄影或自然摄影,另有组别为人像摄影 。评判会选出最出色的作品,在影展展出,都是依据相对传统的审美标准,譬如相片整体的构图比例、清晰度、带出的氛围等等;当然这些标准其实因人而异。


1955年,美国摄影学会刊登来自世界各地34个地方的最新沙龙作品,当中最少有11项作品来自香港。有人会好奇,为什么那么多中国摄影师能够脱颖而出?美国摄影学会指出,来自其他国家摄影师的作品多侧重静态人物的描绘,但香港摄影师镜头下的作品,则能捕捉生活的脉搏。此外,这些作品含蓄婉约,但却能反映照片中主角生活的动力和他们身处的社会面貌。虽然种族和地域不尽相同,但人类的感情都是一样;因此观众和评委很容易便会辨别出来自香港的作品主题,并为之动容。


当时香港的业余摄影圈发展的相当蓬勃,在境外也得到认同。其实,何藩亦积极参与,且不停吸收当中养分,也为摄影界带来重要的影响。他活跃于各种业余组织圈子,譬如他为摄影学会负责采购及翻阅所有由他采购回来的书籍。另外,何藩亦主持很多以他的摄影作品为主题的讲座;在研讨会上,他多次重申裁剪相片的重要性。结合他对摄影的热情与写作才华,何藩经常在多本期刊撰写关于摄影的文章。

那些文章多被收录于何藩在1959年出版的《街头摄影业谈》

当时的摄影学会都喜欢集体出行,进行摄影之旅,但何藩却喜欢做独行侠,他之后以此为傲:「一群人一起摄影,拍出来的作品都会很类似,我希望我的作品能够与众不同。」虽然他捕捉了不少瑰丽的帆船和如诗如画的海景,但他更钟情于香港人来人往的市集众生和大街小巷的风情。他最爱的时分是日落西山,晚霞勾勒出长长的影子,带来凄美梦幻的氛围。

何藩:记录光影和旧时光的人


当代的摄影作品在描绘街景的时候,都是以记录的手法来拍摄,客观而直接,但何藩则用了他灵敏的视野,以一些历久不衰的经典法则,如构图、层次、光影与情调的运用,去展示他时尚的风格。何藩也道:「那时候我建立了自家的视觉语言,我的作品糅合画意摄影、新闻摄影、现代主义、超现实主义和抽象艺术于一身。」


在60年代,何藩以独特的摄影风格,拍摄出独一无二的香港而成名。二十来岁的他,领导着香港摄影界,继而杨威海外;他在本地及海外分别赢取了超过两百多个奖项,绝对蜚声国际。


他是拥有最多作品入选国际沙龙的香港摄影师。1956年,英国摄影学会推选他为会士,而它于美国的姐妹机构也于1966年给予何藩同样的荣誉。1958年,在美国摄影学会的排行榜上,何藩位列榜首,在随后的十年他都是排行前十的世界最佳摄影师;何藩同时也获得其他国际摄影学会任命为荣誉会员,包括:德国、法国、意大利、比利时、巴西、阿根廷和新加坡。


虽然何藩对业余摄影充满热情,且成就也备受肯定,但始终他需要一份可以为生的职业。何藩曾在新亚书院(其后为香港中文大学成员书院)修读比较文学,但他并没有兴趣从事学术性职业。之后,他曾经在父亲的丝绸厂当经理,学习做生意,但奈何何藩并非经商的人才。


何藩肩负起了家庭的重任,所以他需要一份职业,最后他进入了影视界,这又是另外一段经历了。


看到何藩的摄影让我想起了另外一个摄影师——薇薇安迈尔,他们两人的经历可以说有一定的相似性,同样都是将摄影作为自己的兴趣来做,摄影并不是他们赖以生存的职业,且他们生活在一个年代,薇薇安是1926年出生,主要的创作生涯是五六十年代。何藩是1931年出生,主要的创作年代是四五十年代。他们拍摄的对象也是惊人的相似,都是对准了街头。


不同的是薇薇安一辈子默默无名,做着保姆工作的同时进行摄影创作。何藩他年纪轻轻就名动香港摄影界,甚至获得美国摄影学会等知名组织的大奖。但他们同样都是用双反拍摄,也都是一直用着标准镜头来创作。


他们两个最后为大众所熟知又是何其相似,薇薇安死后机缘巧合底片被人发现进而名传互联网,而何藩也是电影生涯的终结再重拾摄影,进而互联网上让更多的人知道他的作品。


他们两人的经历让我感到唏嘘,也让我觉得疑惑。我之前看到的摄影家:尤金阿杰、爱德华韦斯特、布列松、罗伯特卡帕,这些著名的摄影巨擘,只要谈到摄影就绕不开的人,他们从接触摄影开始,摄影便伴随他们一生。但是也有像罗伯特弗兰克这种,后期也是有不再从事摄影,最后拾起也不再有当初的辉煌了。

当然了,我也非常明白何藩他和那些巨擘们的差距,何藩缺少那种唯一的爱,摄影不是他唯一的表达工具,文学和电影都是他的途径。不是唯一的自然也就缺少了那种此生唯一的挚爱,当然很难攀上高峰,去追寻摄影的极致。摄影巨匠们都有自己传奇的经历,是时代和命运赋予他们的使命,个人的天分和投入虽然在其中起着一定的作用,但并不是全部使然。

作为摄影师,我想还是更多的去感受生命,体验生活的真谛,用摄影作为表达工具去传递自己所体验到的,能够在技术和表达层面上做一些创新那是最好的了。短短百年光阴,凝聚出来的智慧光辉说不定也能在历史长河里熠熠生辉。

以上皆是我个人对摄影的一些看法,不代表任何立场,如果有不同的意见欢迎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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