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疊加“價格戰”國際油價短中長期走勢推演

疫情疊加“價格戰” 國際油價短中長期走勢推演

 沙特採取的競爭性策略,更像是疫情恐慌下的最後一根稻草,壓垮市場緊繃的神經。國際油價大幅下跌引發全球恐慌。然而,沙特發動“價格戰”對油價的影響已大不如前,只是在新冠疫情的助攻下,“價格戰”才會對油價產生巨大沖擊

  2020年3月6日,因俄羅斯拒絕深度減產,第八屆歐佩克與非歐佩克部長級會議未能達成聯合減產協議。隨後,沙特宣佈大幅降低歐洲、遠東和美國等國外的市場的原油價格,並宣佈立即將國內產量增產至1000萬桶/日以上。

  沙特發動“價格戰”的消息傳出後,石油市場迅速做出反應,3月9日,布倫特期貨和WTI期貨價格均都創下1991年以來的最大單日跌幅,盤中最大跌幅分別達到34.3%和31.3%,而WTI油價則是連續擊破兩個支撐價位,由上一個交易日41.53美元,最低降至 27.30美元。而國際油價的大幅下跌,引發了全球恐慌,國際油價未來走勢也成為了市場的焦點。

  然而,從供求角度來看,沙特發動“價格戰”對油價的影響已大不如前,只是在新冠疫情的助攻下,“價格戰”才會對油價產生巨大沖擊。而在中長期,石油供求基本面仍將是主導國際油價走勢的決定因素。

  短期:新冠疫情助攻“價格戰”,誘發國際油價超跌

  石油供給均都缺乏彈性,石油供需的略微變動都會影響,這也是歷史上,沙特或歐佩克每次發動價格戰,都能引發國際油價大幅下跌的重要原因。特別是在1985年年末,沙特發動價格戰之後,在短短3個月內,將WTI油價由1985年年末的25美元/桶,拉低至10美元/桶左右,總體跌幅超過60%。因此,當前市場對於沙特發出的“死亡威脅”反應如此劇烈,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圖1. 2010年1月~2020年1月沙特、俄羅斯月度石油產量變化(單位:千桶/日)

疫情疊加“價格戰”國際油價短中長期走勢推演

  其實,包括沙特在內,產油國影響油價的唯一手段就是剩餘產能,1985年末,沙特發動“價格戰”時,掌握的剩餘產能超過400萬桶,科威特、阿聯酋、利比亞等主要產油國的產能利用率都在50%左右,擁有巨大的增產空間。

  而時至今日,包括沙特在內,市場主要參與者的剩餘產能已十分有限,根據歐佩克數據,2020年1月,沙特石油產量為973萬桶/日,而沙特歷史最高產量是2018年11月創下的1102萬桶/日,以此衡量,產能利用率高達88%,即使能夠產能全開,增產幅度也僅有129桶/日,而包括另一位帶頭大哥俄羅斯在內,2020年年初,參與聯合減產的很多國家產能利用率甚至超過95%。因此,單純從供給角度來看,如果沒有新冠疫情的助攻,沙特發起的“價格戰”很難會對國際油價造成如此衝擊。而沙特採取的競爭性策略,更像是疫情恐慌下的最後一根稻草,壓垮市場緊繃的神經。

  中期:頁岩油產量調整對油價形成支撐,油價在45美元/桶找回平衡

  市場參與者如今普遍認為美國頁岩油是沙特、俄羅斯等傳統石油大國的敵人,但是,資源國如若能控制好財政支出規模,由衰減率極高的頁岩油作為市場邊際供給,本該對這些國家維持高油價均衡更為有利。50美元/桶的油價高不高?現在很多認為是低油價,然而,按照2018年美元價格計算,令市場極為驚恐的第一次石油危機,1973年“石油禁運”,也僅僅是將油價推高至55美元/桶左右的油價水平。

  頁岩油開採是不是新科技,很多人認為頁岩油是新東西,然而,頁岩油的商業開發卻可以追述到1835年的法國洛倫,而20世紀70年代55美元/桶的油價水平也曾催生了當時的頁岩油開發熱潮,這波熱潮隨同油價攀升在20世紀80年代初達到頂峰,當時,美國、蘇聯都制定了規模龐大的頁岩油開發計劃,而在1981年舉行的聯合國新型能源和可再生能源會議,也正式確立了頁岩油在新能源中的合法身份。然而,頁岩油開發的第一次熱潮卻因為1985年“價格戰”的爆發以及長期低迷的油價而銷聲匿跡。

  圖2.2014年10月~2017年12月,WTI及美國石油產量走勢圖

疫情疊加“價格戰”國際油價短中長期走勢推演

  頁岩油之所以對市場壟斷力量維持高油價有利,是因為頁岩油生產的停業點明顯高於常規油田。常規油田的停業點並非是包含勘探、開發、採油支出在內的綜合成本,而僅是油田的採油成本(把石油從地下采出的成本),即便油田綜合成本在100美元/桶,但如果採油成本只有20美元/桶,只要油價不低於20美元/桶,油田便不會停產。這也是為何沙特在1985年底發動的“價格戰”,僅擠出少量非歐佩克產量的重要原因,例如,挪威當時被認為是高成本產油國,然而,“價格戰”不但沒有將挪威石油擠出市場,1986年挪威石油產量同比反而增長了10.2%。

  然而,與1985年不同的是,當前石油市場的邊際油田已經不再是常規油田,而是美國頁岩油。1985年“價格戰”爆發時,頁岩油開發才剛剛興起,產量有限,而在今天,頁岩油已在美國石油產量中佔有很高比例。頁岩油井衰減率非常高,頁岩油井一般在完井後的第二個月產量達到峰值,半年內產量會衰減一半,2年後會失去經濟價值。而高衰減率意味著頁岩油的停業點是其綜合成本,頁岩油的產量也對國際油價高度敏感。

  儘管市場關於美國頁岩油生產成本的估測眾說紛紜,但若認真分析美國石油產量與WTI油價波動的關係,卻仍能發現一些端倪。從2014年第三季度國際油價下跌與美國石油產量走勢的關係來看,45美元/桶大概就是美國頁岩油的停業點,如圖2所示,2014年第三季度的油價暴跌最初並未對美國石油產量帶來太大影響,直到2015年11月,油價跌至45美元/桶以下,美國石油產量才開始下滑,此後2016年9月,油價站穩在45美元/桶以上之後,美國石油產量才開始止跌回升。如果借用2015~2016年發生的情況作為判斷油價未來的走勢。油價在經歷當前的超跌之後,也將會重回45美元/桶左右,而這也是美國頁岩油投資所決定的石油市場邊際油田的停業點。

  長期:石油供求陷入結構性產能過剩,持續高油價將難重現

  從國際油價波動的歷史來看,世界經濟持續高於或低於預期增長,往往會帶來高油價均衡與低油價均衡的交替。因此,國際油價未來長期變化,仍是取決於世界經濟的未來走勢。而對比近10年來,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對世界經濟增長的預測以及世界經濟實際增長的變動,可以發現,世界經濟已經進入實際增長持續低於預期的發展階段。例如,2011年,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預測2016年世界、發達國家、新興經濟體與發展中國家分別為4.9%、2.7%和6.7%,而其2016年的實際增長率卻分別僅為3.3%、1.7%和4.4%,遠遠低於當時的預測值,而這一現象至今仍在持續,2015年,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預測2020年世界、發達國家、新興經濟體與發展中國家的經濟增長率分別為4.0%、1.9%和5.3%,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在2019年10月發佈的報告中,將其分別校正為3.5%,1.7%和4.7%,仍要低於5年前的預測。

  表3.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關於世界經濟增長預測

疫情疊加“價格戰”國際油價短中長期走勢推演

  資料來源:IMF, World Economic Outlook Report, 2011~2019.

  世界經濟增長持續對於預期,特別是石油收入彈性最高的新興經濟體與發展中國家的經濟增長低於預期,意味著石油市場參與者在高油價均衡下,基於高增長需求做出的投資決策已經帶來石油市場上結構性產能過剩,而供過於求的市場環境也將會推動國際油價長週期波動向由邊際油田停業點決定的低油價均衡過度,這一進程儘管受到美國對委內瑞拉、伊朗實施石油禁運、歐佩克非歐佩克聯合減產的阻撓。然而,新冠疫情的爆發,特別是首先在石油收入彈性依然很高的中國爆發,卻加速了這一進程的到來。而在結構性產能過剩的市場上,產油國供給中斷對國際油價的影響,也將如同20世紀90年代初的海灣危機和海灣戰爭所引發的“第三次石油危機”那樣,具有“快起速落”。

  按2018年美元價格計算,1973年“石油禁運”後,國際油價的平均水平(1974~2018年)是61.4美元/桶,除非世界經濟出現超預期持續上漲,在低油價均衡的市場環境下,長期來看,國際油價將會很難持續站在61.4美元/桶的均值水平之上。

  作者為中國社會科學院西亞非洲研究所經濟室副主任;編輯:王延春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