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學中最重要的東西

練武難免會和同道們探討一些問題,特別是爭論在武術中,到底什麼東西才是最重要的呢?

  最容易被接受的恐怕是招數了,幾乎所有的門派都特別地強調招數的重要,平常練武者都不自覺地把招數的訓練放在第一位,基本功,只不過是為了讓你出招的威力更大罷了,一般人肯定是會這樣認為的。

  在平常的較量中,好的招數當然因為其科學和簡潔實用而大佔上風,練好了幾招絕技,可以叫做“一招鮮,吃遍天”,這已經是高手的檔次了。當你接觸了一個新的武術門派,一門新的搏擊術,除了對它的練功手段感興趣外,最想了解的自然是它的招與你過去所學有什麼不同,藉此來提升自己的武學修為。

  有朋友說,也許“力”是最重要的吧,他的武館拿過近二百塊擂臺賽獎牌,金銀銅都不少,他對我說了他的“秘訣”:就是挑選手時儘量考慮天生就力量大的學生,這樣出成績自然最快。如他的一個學生,跟他的時間並不長,但由於其在其他的體育運動中都保持了強項,所以具有超過一般人的爆發力和耐力,他很容易地就在全市,乃至全國取得了較好的成績,並且高中還沒有畢業就為特警隊提前破格錄取。

  但我認為,他說的只是成績,而不是武學,古人雖然說過“一力勝十會”,強調了力量的重要,力量大的人在較量中會大佔便宜,這是不爭的事實,但力和武絕對不能化等號,真正的武術家很少是僅僅因為“力大”而成功的,就和舉重和健美的力士並不能等同於武術家一樣。

  有個朋友到過天津,對我說,他看到 霍元甲先生的墓碑上也寫了“大力士”幾個字。但我想,他人稱“黃面虎”,如果沒有他的“迷蹤拳”絕技,光有一身好力氣甚至是天生神力,也是沒有人認為他是武術家的。

  至於打敗多少高手,甚至取得了多少擂臺勝利,也並不說明你已經獲得了武術的真諦,我並不認為單純地追求擂臺的勝利對武學的進步有多麼重要。

  作為武學,僅有招和力不可能通向終極目標,它只能是途中的必經之路而已。道理很簡單,僅有“招”和“力”,武術與普通的競技體育又有什麼區別?

  古人練功至少要涉及到三個領域:調形,調息,調心;也有三種境界:練精,練氣,練神。光是一味地講招講力,是不可能通向任何一種境界的。光有形的運動,僅僅是體育,中國的武術異於其它體育,之所以博大精深,根本不是招數的複雜繁多之糟粕,而是豐富的精神追求,這才是中華武術的精髓和靈魂。


武學中最重要的東西

  招術最有用的時候主要是進攻,而武術的最直接的目標是保護自己,在完成這一目標的過程中難免會有進攻與防守,而最終,“守”是第一位的。而守卻不是僅僅靠技術能解決的問題。當你達到“無招”的境界,會發現最關鍵的因素並不是力量和速度,而是一些滲透於本能中的原則,也可以說是“心法”,它的正確運用,才能幫助你在複雜的情況下化險為夷,幫助你戰勝強敵。

  說到心法,幾年前,也有朋友和我探討過這種涉及到武學真諦的問題,即關於“形”和“神”的關係問題,古人認為,“形”不過是“載神之車”,屬於從屬的地位,養身和健身的正確方向自然應該更加重視“神”的修煉。

  我們都知道正確的精神鍛鍊在健身方面的重要性。據西方科學家的統計:一個不愛鍛鍊的人和一個保持了正常身體鍛鍊的人,他們的壽命差異大約為三到五年,但,一個保持了平和樂觀豁達等健康的精神狀態(科學家稱為阿爾法波)的人和一個生活在緊張焦慮等情緒(科學家稱為白塔波)中的人比,壽命差異可能超過二十年。

  巨大的恐懼可能讓一個健康人瞬間失去生命,強烈的生命慾望可能創造生命的種種奇蹟。中國古代,伍子胥過昭關時一夜白頭是有科學基礎的可能的事實;在現代,一個美國婦女就因為兒女還小需要她的嚴酷現實,就真的在權威醫生認定她活不過兩個月的基礎上多活了二十年。

  但朋友問到從武術的技擊和養身的角度看,什麼心法才是最重要的?我甚至也不能一下子回答出來,因為我當時並沒有能從一個俯瞰的高度總結自己曾經學過的東西,不能對它進行有效的總結。

  我想過,也許,“勇”是最重要的了吧,因為老師說過,絕大多數學武的人都不能真正得到成功,大多就是因為過不了“破膽”這一關,因此,在生活中,練武多年的人打不過一兩個亡命的潑皮,那是常有的事。

  但僅是“勇”自然並不能算是懂了武術,匹夫之勇是許多人都能輕易做到的,並且,在“勇”這個環節裡,大多數人都不易達到那些天生神勇的人的心理素質。  

  一位古代帝王愛在那些面對死刑的前夜,仍然能酣然大睡的人中挑選未來的勇士和將軍,因為,人的其它武功方面的缺陷是容易通過正確的訓練成功的,但視死如歸的勇氣,絕大多數人一輩子都難以訓練出來。因此嚴格說來不能叫“心法”,只能是一個必要的前提,一種境界。

  一個人的關於“勇”的心理素質在很大程度上是天生的,著名的小提琴家約阿希姆的技藝雖然極其高超,但心理素質經常不如他的學生,往往在演出前甚至在演奏中都表現得極端的緊張,他必須不斷地練習,甚至習慣了在前往演出地的列車上也要練琴,才能保持最佳的狀態,而他的學生中許多人都能做得到整個夏天不摸琴,演出前兩小時才趕到現場,仍然臨場有極佳表現。

  王薌齋先生說的“清逸大勇”是提升了“勇”的境界,那當然有了質的飛躍,但仍然只能是目標而已,不能算是對練武者最重要的心法。

  大成拳說到的秘訣:“恭,慎,意,切,和”,是相當好的心法,但我看只是一種一般人難以達到的境界,是練功高層次的要求,也許也不能算是對普通人最重要的心法。

  我也曾經想過,也許“截”是最重要的心法之一吧?後發先至是許多拳種都在儘量地爭取的原則。

  在太極拳中說的是“彼不動,我不動,彼微動,我先動”,形意拳譜中提到“截法”,無論是截形,截神,截心,都是要求要料敵機先,先敵而動而立於不敗之地,該是重要的心法了吧?


武學中最重要的東西


  李小龍的截拳道最關健的內容其實並不是科學的訓練體系,也不是簡捷和實用的招數,應該是一個“截”字,他的大多數技術內容都是以“截”為前提的,搶先進攻是截意,“防中即攻”是截角度,截形,“以腿截攻”也是截距離,以長截短,也許,從來沒有人比他更好地演繹了拳譜中的“截法”,並取得了如此輝煌的成功。

  但古人也講了追求武術的最高境界是“耄耋能御眾敵”,比如說吧,傳說中張三丰“單丁殺賊百餘”,恐怕不是單靠“截”就能做到的,況且“截”的重要前提是快,耄耋老人面對眾敵,能時時都搶在前面,處處都比敵人快嗎?就算心有餘,恐怕也會力不足。看來,“截”字固然是重要,也應該放一放,至少不能把它放在第一位。

  那麼,最重要的心法,在武術這個領域裡,能得到絕大多數人認同的應該是什麼呢?也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正如一千個觀眾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一樣。

  我認為,最重要的心法,應該是“圓”和“一”。  先說“圓”吧,首先,它本來就是宇宙中最完美的圖形,任何星體,最終都只能是球體。就是在被江邊運動的水流衝擊的石頭,也必然會逐漸地向“圓”轉化,這是不爭的事實,人也是這樣,處事之初,大多數人都難免帶“方”,然後逐漸地與事物融合,古人叫做“圓融”,更加親近自然和社會,這是重要的生存之道。

  所以古人早就認識到“圓”在健身和強身方面的作用了,太極的主要原理是“環”,較高的境界是“亂環”,通俗地說,就是沒有固定方向的圓的運動。

  我最不能理解的是:太極拳家們方方面面都講到了,太極拳架都是大大的環,太極拳學中極高的境界是‘亂環’,卻似乎沒有人講到過‘小環’,‘無環’的境界。

  當然,今天的太極逐漸地由“鐵老虎”變成了只能健身的“紙老虎”,失去了防身的作用,最主要的原因是所謂“理論家們”的參與。古代哲人就說過:“大道至簡”!而他們呢,卻善於和熱衷於把原本最簡單的東西弄成了最最複雜的某某拳學,在繁瑣的東西上繞夠了圈子。

  這不是太極的錯誤,而是人為的禍害。

  仔細看,幾大名拳,如形意、八卦、八極等都曾經遭到過這種致命的禍害,只是有的重一點,有的輕一點而已。

  說點外國的吧,當年,創立了柔道的那位日本人,他是從櫻花落地中悟出柔道的真諦的,他想,如果我們能做到倒地時如櫻花落在雪地上一般的輕柔,那麼,豈不是已經達到無敵的境界?我們看今天的柔道高手們落地的姿勢,都是利用了“圓”的原理。無論你有多少高的功夫,落地時的質量都是一樣的,如果沒有放鬆和保護自己的技巧,都會摔得一樣重。

  柔道家要求初學的學生:向前摔倒時眼睛看著自己的後腳跟,向後摔倒時眼睛看著自己的肚臍,就是簡單的“圓”的要求。

  如果沒有“圓”的運動,無論你如何放鬆,都是很難做到高度的輕鬆和自然的。

  古拳家說:“形圓而不可敗”,這句話是包含了武學真諦的。因為“圓”既可以是虛,也可能是實,很好地體現了虛實結合的技擊原則。

  首先,“圓”是最佳的防衛姿勢,當一個打擊衝向“圓”的時候,必然是很容易被化解的,特別是當你面對的是一個有真正的掤勁,有渾元勁的對手,任何打擊都很難奏效。打敗對手,在很大程度上就是破壞他的“圓”,從而讓他暴露出致命的弱點。

  其次,“圓”的反應也讓你處於最佳的反擊位置和距離,當對手的打擊被“圓”化解,引進和落空之後,對方的空當和破綻在你的面前都必然會暴露無遺,你根本無需多大位置的移動,就能信手拈來地產生超速和超重的反擊,我想,當年張三丰的事蹟如果是真的,那麼,他無疑是這樣殺賊,才能做到真正的揮灑自如,輕鬆自然而所向無敵。

  “圓”不僅是化解進攻的妙法,也是發力的最佳態勢,一是因為“圓”運動的方向稍做改變,就自然能發出致勝的一擊,也能產生無間斷的“炸力”,二是“圓”在本身的運動時,也能產生摧毀性的“螺旋力”,在另一角度產生反擊力量。

  圓轉的能力可以通過步法、身法和手法的訓練得到強化,並最終通過精神的訓練形成本能,太極拳和日本的合氣道可以說是圓運動的典型,只不過,合氣道過分強調了圓的運動,少有“一”的配合,或者說,它的“一”,只有簡單的呼吸力,靜力練習,並沒有達到科學和有效的高度,現代的太極拳呢,大多數人都強調“大圓”,少有“小圓”,追求完整的“引進並且落空”,影響了“一”的超速發揮,所以反擊力,反擊的效果和合氣道一樣,並不是太理想。

  大成拳似乎是不講圓的,它發力只強調全身的整勁,是唯一不講究普通拳術的扭腰、甩肩、蹬腿和送胯這樣的包含了圓的運動。但是,它講究的“風中旗,浪中魚,形曲力直”其實也是在告訴人們,大成拳是少不了應感而發的圓的運動的。只不過是“極小的圓”,所以看起來就不那麼直接,更加巧妙罷了。

  其實,大成拳的“獨立守神”,如果你在練功中細心地體會,就能感覺到腳底在進行不規則的“圓”的運動,在站樁過程中,你的身體的各關節的微動,總的來說都和圓有關,而不僅僅是上下顫動或者前後左右的擺動。站樁中這種不規則的運動雖然小,但實際效果卻比我們大家都已經熟悉的機械的跑步等運動要好。

  因為它的運動形式小,所以更加“高級”,它不單是肌肉的運動,而是一種特殊的從外到裡的全身調理過程。

  在我看來,太極和形意分別代表了內家拳術的剛和柔兩大類別,太極是“以柔克剛”,“四兩撥千斤”,形意呢,靠的是功力,千斤對撞,勇者相逢的成分大得多,大成拳和“硬打硬進無遮攔”的形意拳關鍵性的區別即其,即其除了在形意拳的龍形樁、熊形樁的基礎上更加強化了“心”的練習,試力的“感應力”訓練,還應該是在形意拳的基礎上有了“圓”的內容,因而產生了質的飛躍。

  我認為,圓是武術的真諦,並且“圓”的大小也反映了人的功力,越小的圓,甚至如大成拳說的那種“不動之動”的圓,無疑代表了相當高的武術境界。

  要從反面比較和說明的是:大多的門派,在步法、身法、手法上都是以直線的運動為主的,進退是、側閃是、攻防也是,許多門派都講究先發制人,以攻為守,許多世界著名的格鬥家都認為,搶先進攻,先發制人是搏擊的重要原則,說明絕大多數的高手都不同程度地存在進攻有餘而防守不足的問題,這是搏擊界普遍的現象。

  可是,我們真的能夠在任何情況下都做到“截法在先”,後發先至嗎?捫心而問,這是不可能的,那麼,在複雜的情況下,你怎麼能有效地保護自己呢?

  李小龍曾經把武術的核心理解為四個字:即近身,發力。他的觀點雖然不夠具體和全面,但只從技擊爭勝方面來說,他的話自然包含了真理。就是面對敵人,你必須解決這兩個矛盾,即“圓”和“一”!

  在我看來,絕大多數的武術家在他自己的實踐中都沒有能解決最關鍵的“近身”這個矛盾的。

  在“武林風”中,我看到那些武術大師們為觀眾講解他們可能是得意的招數,似乎都是些相當完美的反擊技術。但觀眾恐怕沒有注意到,他們的表演都是基於一個重要的前提:就是已經完成了“近身”之後!如果沒有解決“近身”這個搏鬥中關鍵的環節,所有的技術都只能是想當然的“屠龍之技”。其實,我敢保證,大多數表演者其實是遠遠沒有解決“近身”這一最大的難題的。我們可以看到,即使是最優秀的擂臺冠軍們都不敢說自己已經解決了近身問題,從擂臺效果我們可以看到,所有的高手們似乎都遠遠不能做到胸有成竹地、坦然面對對手的攻擊。

  李小龍在最初接觸拳擊時,就以為自己已經解決了這一問題,以為他經過多年苦練的詠春拳絕招能在簡單的拳擊面前大佔優勢,他傲慢地對學校的拳擊教練說,如果你能打敗我,我就可以跟你學拳擊。結果他的教訓是:戴上拳套後,很快就被教師打得一敗塗地,根本沒有招架和還手的能力,國術中的浪漫色彩讓他吃了大苦頭,也讓他從此走上更加務實的、以最簡單的形式演繹他獨特武術的實戰之路。

  當然,後來,我們看到的李小龍是完全解決了“近身”這一難題的。  但我敢肯定地說,絕大多數練武者終生都沒有能解決近身問題,都在它面前徘徊,所以不能稱得上真正入了武術之門。

  我認為:只有從“圓”入手,才能從根本上解決這個最艱難的問題。才可以追求“發力”,打敗敵人。

  圓,有身體的,呼吸的,還有精神的等不同的層次。

  當你在對敵中越來越自然時,會感到你身體的“圓”的運動會越來越小,就是我所說的,面對攻擊,你的移動越來越小。甚至小到對手感到你似乎“不動如山”,卻輕鬆地化解了他的所有攻擊,你總是處在最佳的反擊角度和狀態裡,讓他不但感到無機可乘,倒是處處被動,也許他根本沒來得及這種感覺,因為經常在接觸的那一瞬間裡,他已經倒下了。

  至於呼吸,我年輕的時候練過利用對手吸氣的瞬間,這是絕佳的反擊或者出手的時機。但練好了呼吸的人,他也有“圓”,就是他的呼也許就是吸,你看不到,也感覺不到,因為他看起來是那樣的“氣定神閒”,無隙可乘。我們知道,練發力也要講究呼吸,但練到“圓”了,根本就忘了,沒有意識到就發力了。就如神槍手的瞄準射擊,既不是初學者的閉氣,也不是經驗豐富而輕輕的噓氣,而是凝神忘記了呼吸。

  至於精神層次,我在其它文章裡已經講得夠多,在這裡沒有必要多說,只有進入到了那個境界和層次,才能自然體會得出,別人是根本無法代勞的,就如思索,如佛學的“悟”,它更是超越了語言的東西,就是古人說的,“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吧。

  關於“一”,內容也許要豐富得多,涉及到關於武術的方方面面,有武功的層次,有練功的境界,也涉及到最關鍵的“拳勁”發力。

  當你要全身從肉體到精神都處於放鬆狀態的時候,你在努力實現“一”,當你高度的放鬆狀態中產生高度協調的整體發力時,你也在實踐“一”的境界。當你完美地實現放鬆和緊張這一對矛盾解決,你已經做到了“一”。

  你在“獨立守神”時,你想象中的身體和精神,個人和自然,身內和身外,都在追求“一”。就是所謂“收視聽內,訓練神經,虛靈守默,應感無窮”。

  至於“肌肉若一”,也並不僅僅是簡單的身體的訓練就能實現的。甚至可以說,片面地追求身體的訓練,不但達不到“一”的境界,甚至可能是南轅北轍,根本不能達到你希望達到的目標。就是王薌齋先生說的“離開己身,無物可求,執著己身,一無是處”。

  拳家們都知道“一”,都在為實現“一”而努力,只不過方法不同,悟性有別,大多人終身奮鬥,仍然只有在局部的“一”上徘徊。而達不到“全身如一”,更別說“圓轉如一”處的境界了。

  李小龍曾經說過:如果有人真的學會了他的“寸拳”絕技,就有可能打敗他。

  我看,他的“寸拳”和他的其它技術動作的不同在於:寸拳是用全身整力發動的,其它技術動作在“全身如一”方面都或多或少有所不足。

  李小龍在他逝世前幾個星期才提出了他的本能搏擊觀點,就是說,他把內容豐富的截拳道內容簡化為一個‘“宏觀意義上的一”,即人不是依賴豐富的技術,而是依賴簡單的本能進行搏鬥的。

  他說了他對招式的理解歷程:開始理解為一拳一腳,接著認為並不是簡單的一拳和一腿而已,應該包含有相當豐富的變化,最後,當他的武術上升到新的境界後,他認為,其實就是單純的一拳一腳而已。也可以說,他是由簡單的“一”昇華為高層次的“一”了。

  大多數人在交手的實踐中肯定會有這樣的體會:你面對一個對手,有時只需要極短的一兩個照面,無論從表面看對方的技術如何完善,力量和速度都已經達到上乘,你都能立刻判斷出他根本不是你的對手。反之,有時剛一照面,幾乎還沒有看到對方的動作甚至眼神,只要一個姿勢,你就能知道你的對手不是等閒之輩。這就是對方的“一”留給你的整體判斷。

  無論如何高明的拳師,如果分解他的技術和動作,肯定可以找到種種缺陷和漏洞,但把他放在一個個特定的搏擊環境中,他可能又真的“無懈可擊”了。

  柔道之王山下峪泰應該說有最明顯的弱點:他的一隻眼是盲的,就是說,他有近一半的盲區和攻防的不足。在擂臺較量中,這可以說是致命的,甚至是無法彌補的。但,他卻做得到多年不敗,打倒了所有的挑戰者。如果說他有什麼爭勝的秘訣的話,就是因為他在整體的“一”方面超過了他所有的對手。

  國內一位“不敗拳王”也是這樣:從研究他的專家們看來,他似乎並非有太完美的技術,如他擅長的後手直拳從理論上講並不太適合於直接進攻,因為速度遠不如前手,似乎效果應該很差,他愛用的側踢也顯得技術上不夠完善,力量雖然足了,但和其他優秀拳手比沒有多少速度上的優勢。但看來技術單調的他卻有著其他拳手難得的完整的“一”,所以,他能一次又一次地擊敗國內外眾多的挑戰者,至今保持‘不敗’的記錄。

  所以說,“一”絕對不是技術方面的努力完善,它要大得多,它不是小技巧,而是大境界。

  這就是“一”!它在武術上當然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一”是可以通過站樁、試力、發力等手段實現的,也可以用如蘇門那樣“拳中的樁”這樣的練拳意識來實現,“一”還要做到如合氣道般的與敵人融合為一,甚至與自然社會結合如一,那就不僅是身體的層次,而是精神和修養,超出了“形”的範疇了。

  說到發力,應該說它涉及了武術中最核心的問題,我認為並不是短短的幾段話就能說清楚的,但有一點我認為非常明確:就是,只要你懂得了“一”的真諦,你就能探索到真正的拳勁,知道武術上的發力和普通的用力的區別了。你也會明白,我們平常最愛練的拳打腳踢,打沙袋、踢木樁其實和發力沒有太大的聯繫,只能稱之為“發洩”。

  這些出手的動作,你從電視裡那些從來沒有練過武功的演員都能演“大俠”就知道,是人人都能做的,沒有練過一點功夫的人也能做得像模像樣。

  動作似乎完全相似,其實,效果是天差地別的,就如寫字一樣,普通人的姿勢和書法家其實並沒有質的差異,但寫出來的字你敢說是一樣層次的嗎?

  最讓我費解的是:甚至在大成拳裡,王薌齋先生對站樁,試力等都進行了詳盡而可以說是科學的探討,也提到了各種力,只是對發力,似乎從來沒有具體提到過練習方法。不知是因為什麼?我想絕對不是為了所謂的“保密”。或者是因為要說清楚太難,太麻煩,還是因為無論怎樣說都難以保證科學和清晰,或者是別的原因?

  而他的徒弟及後輩們就不同了,幾乎個個在書裡或者文章裡都具體講了各種發力的練習方法,如定位、無定位、合意、本能,以及向各個方向的各種發力練習。他們的方法也許都是正確的。但我不知為什麼總感到沒有能抓住要領,甚至前不久一位朋友和我談到發力時,我隨口就說他們也許練的不是這種發力,反正他們說出來的並不是真正的發力。可能是我理解的水平所限,或者理解的角度差異吧?

  古代拳譜中有一句“身如火藥手如彈”,對後來練武的人的發力方式影響甚大,現在絕大多數人都是用這句話來理解和指導自己的發力的。如散打和拳擊運動員就是這樣,一般民間武師也是這樣。按拳譜說就是:都在練“創勁”和“崩勁”。太直或太促而缺乏靈動和變化。

  在我看來,如果從“一”的角度看,應該是“身如火藥也如彈”才對。這是我多年的練功和實戰經驗的總結,我個人認為是科學的,並且是高效的。

  我的觀點肯定會遭到無數的非議,這又不是簡單能說明的重要原則,我這裡只講一點:即大多數武術家們只關注了速度和力量在發力中的重要性,而忽視了質量更加重要,一個不超過半公斤的物體和一個超過了七十公斤的物體在同等速度下產生的破壞力根本不能比較。這就是一個衰弱的老人能輕鬆地擊倒強壯的青年的奧秘所在,這也是從“一”的角度理解的發力。

  當然,要本能和輕鬆自然,又要有足夠的力量和速度,達到拳譜上說的“手到勁發而毫不費力”,沒有科學的訓練是很難成功的。

  由於本文主題不是“發力”,這裡我不再多說,如果有時間和機會,我以後會和大家專門探討這個問題。

  “圓”和“一”,在一個武術家身上應該能得到完美的統一。

  太極拳裡其實包含了科學的“圓”和“一”,但在我們眼裡的現代太極拳中卻感到“圓”多了一些,“一”似乎不夠,沒有“一”,就會如我以前說過的那樣,沒有真正的“樁”,所以技擊效果大打折扣。我相信,當年張三丰先生創立的原始太極體系肯定不是今天這個樣子,它應該要簡單得多,“圓”和“一”的結合緊密得多,因此必然要有效得多。

  日本的合氣道也是,它作為一種曾經被認為“完美”的防身和健身體系,它似乎有完美的“圓”(主要是大圓),但它僅僅依靠“呼吸”力,難以達到“全身如一”,就缺乏真正的,有足夠摧毀力的“一”,也許是它的主要理論是制服,而不是致命反擊吧?我們知道在合氣道裡是沒有拳打和腳踢的動作的,它最主要的技術是“摔”和“拿”,這在理論上似乎成功,但實際效果肯定不行,在“摔”特別是“拿”的過程中常常會遭到敵人兇猛而意外的反擊。

  我們看到的合氣道高手們通常在普通的較量中制服一般的攻擊者有效果,但在真正的街頭實戰中卻大吃苦頭,就是因為他們在關健的“一”上,沒有能對兇猛的對手造成致命的威脅。

  所以我們看到如今各國的特種部隊在講到“拿”時,都強調“逢拿必打”,就是把敵人基本擊敗,沒有反抗能力了再採用“拿”的技術。目的就是要貫徹“完全徹底地制服敵人”這個“一”的原則。

  當年,我和朋友在研究餘拳規律時,就發現了它的許多技術其實就包含了“圓”和“一”的完美統一,這種特點是任何其它門派都不太具備的。於是,在實戰中的效果通常都是:旁觀者和對手都覺得你已經遭受了沉重打擊,實際上,倒下的卻是對手。你幾乎沒有什麼動作就能給敵人以致命的反擊,自己看起來雖然是險到極點,其實是毫髮無傷。

  這類技術就是運用了“圓”,讓對方的攻擊從你的身體表面滑過,同時借“圓”的運動,正好把手放在高速向前的對方身體要害上,這時候,你只要身體一緊,無需出手的動作,就能使任何強壯的對手倒地不起了。

  我哥哥沒有練過內勁,也沒有專門練過運拳和發力,但他從我這裡知道這原理,也能用一點這種技術,所以,一次,他把一個比他高大的搏擊教練擊倒後,他說自己的拳頭也疼了好幾天,完全使不上勁,可見當時對撞的力量有多大,別說他沒有練過硬功,就是我,在那一瞬間裡,承受能力也可能是有限的。

  那天,他看到我的《精武》雜誌上一位作者說打敗一個人從理論上說需要四年時間,就覺得好笑,說這樣的練武肯定是誤人子弟!不知走了多少彎路?他說,打敗一個同等身體素質的人,兩個星期應該是足夠了,要不,練什麼武!豈不是白白浪費現代人越來越寶貴的時間?

  我同意他的觀點,因為我和他都曾經有過類似的經驗,即使從純經驗論的角度看,兩個星期都足夠讓任何一門手藝,包括藝術,在認真的學習者與純粹的外行們之間,拉開明顯的距離。

  我想,只要正確地練習,不走彎路,達到武術的入門,具有基本的防身能力,是不需要太長時間的。

  總之,用“圓”化解,用“一”反擊,圓中有一,一中有圓,是武術中相當重要的原則。能達到古代拳家說的,“虛實結合,圓轉如一”(後面兩句是“手後一尺,天下無敵”),應該說是武術技擊和養生追求的極高境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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