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城」四川与日本(五)——百年前一个日本人眼中的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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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城」四川与日本(五)——百年前一个日本人眼中的成都

1909年成都陕西街一带街景 张柏林/摄


编者按:在这次严重的冠状病毒疫情期间,日本对中国予以很大的支持和帮助,援助物资外包装上写着“山川异域,风月同天”,“ 岂曰无衣 与子同裳”,暖情令人铭记。作为一衣带水的邻邦,中国与日本有着漫长的友好往来,这当中,四川亦如此,峨眉月明,富士雪满,一些历史传奇从时光深处闪耀升腾,直抵今日的勃勃脉动。


中野孤山 /文 郭举昆/ 译


1906年秋天,应四川总督锡良邀请,日本广岛的中学教师中野孤山来到成都工作,在这座西南故都生活了2年多时间,回国后,他以自己所见所闻,写成《横跨中国大陆——游蜀杂俎》一书,记录了许多当时四川尤其是成都的真实状况。世事如苍狗浮云,如今,一百余年过去后,成都的巨大变迁令人惊叹。


「读城」四川与日本(五)——百年前一个日本人眼中的成都

本文作者中野孤山在成都


成都人的年


乾坤一转,年月更新。蜀人也同样有干干净净迎新春的想法。年底逛街时,看见有稀稀拉拉的人在打扫灰尘。从岁末的二十五六日至新年的这段时间尤其盛行燃放爆竹。除夕夜,大街小巷都会放个通宵达旦,爆竹声吵得人几乎无法入睡。正月初一,去街上逛了一圈,看到燃放过的爆竹到处都是,狼藉一片。


正月初一这天,家家关门闭户,街上行人稀少,惟有茶馆与往常一样茶客盈门。城内既看不到国旗,也没有装饰松竹的人家(日本人过年有在家门口装饰松竹的习俗)。千家万户都张贴用正楷毛笔字写的大红对联。我在正月初一、初二、初三,一连三天都起了个大早,好奇地上街观看。各家各户都按自己的意愿贴对联,我有畅游诗林、欣赏韵花的感觉。


“福”、 “出门大吉”、“三星在户”、“五福临门”、“阖辟威宣”等贴在出入口。以下的对联,则是贴在门板上的(注:这里的门板与日本有很大的不同,是由八九寸宽、两三寸厚的木板构成的。要一块块地取下来或安上去)。


“一宵竹爆,万里春风。”

“花开富贵,竹报平安。”


“年从夜半分新旧,春向梅边问早迟。”

“万国笙歌醉太平,九天日月开星运。”

“锦江春色来天地,玉垒浮云变古今。”


服丧期间的人家写在白纸或黑纸上的文字自然给人一种凄惨悲伤的感觉。凶事决不用红纸是这里的风俗。


“思亲忘年,守制读礼。”

“暮雨梨花千古恨,西风蓼叶满天愁。”

“不迎不送来家礼,自来自去吊客情。”


家家户户的房檐上垂挂着少许翠柏,其中,也有添插了松枝的(这里松树极为罕见)。不过,此举非常煞风景,丝毫没有给新年的景色添光加彩(这也许是按日本习惯的眼光来看待的缘故吧)。有的人家把用银纸制作的马蹄银模型吊在屋檐下,为将来赚钱图个吉利。初一的早晨,人们要吃一种叫汤圆的糯米粉丸子,仍然是图个吉利。


据说,男子在正月初一、初二,女子在初五、初六要去拜年。拜年的人把自己的名刺(由七、八寸长,四、五寸宽的红纸制成的名片)贴在受拜者家入口处的柱子上。在街上走一圈,可以看见很多名刺。据说:谁家柱子的名刺越多就越荣耀。


由于有“酒,无量不及乱”的教训,平常自不必说,就连过年,也看不到因喝狂醉而步履蹒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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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川西新春民俗 那爱德/摄


到正月十五为止,蜀人有拜佛烧香的习惯。南门外的武侯祠、草堂寺挤满男女老幼(只有正月的这十五天,男女可以在同一个地方玩耍)。良家妇女平时不能外出,只有在这个时候,她们才可以身着盛装,或乘轿而行,或蹒跚而去。草堂寺在人日(正月初七)那天,游访的人络绎不绝,有“锦里春风公占却,草堂人日我归来”等诗句(“公”指的是草堂寺祭祀的诗圣杜甫)。


车道及街道


蜀都的街道完全是用石头(砂岩)铺成的。比如东大街又宽敞又漂亮。其街道的中央,有一条笔直的、宽五寸的沟状路,这就是车道。独轮车经常沿着这条沟道搬运货物。我国的车有两个轮子,是拉着走的,而蜀地的货车是一个轮子的,从后面推着走。运货时,可以一直看守着装在车上的货物。因此,货物不会有散落遗失的情况。这一点的确非常方便。有时,还用独轮车载人。这种时候,一般要在车上牢牢地捆上一把竹椅子,让人坐在上面,推着车走。偶尔也有让人坐在货物上的。


由于独轮车道是单行道,因此,或许有人担心往来的独轮车会不会发生冲撞。其实,这不成其为问题。好像都是装载货物少的车离开沟道,让装载重货物的车通过。这一点充分地体现了孔子的道德思想。也许还有人认为独轮车很危险,因为只有一个轮子,载人的时候有可能翻车把乘客摔出去。不过这也不成问题。首先车轮是木制的,有四、五寸厚,直径也不大,很稳当。车体左右的边缘也可以用来防止倾斜。另外,车是从后面推着走的,可以照顾周全。并且,推车的方式也极为巧妙。只是,车轴的辗轧声嘎吱嘎吱地传得很远,听起来很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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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0年成都的街道 约翰.伯奇/摄


轿子与轿夫


蜀都最多的交通工具是轿子,可与我国的马车媲美。不过,轿子分好几种,有下等人乘坐的、中等阶层以上的人乘坐的和高官乘坐的。根据其种类的不同,其结构有精致、粗糙之别。下等人乘坐的轿子由两人抬,中等以上的轿子由三个人抬,高官的由6人或12人来抬。使用最多的是3人抬的上等轿子。轿夫的工钱很有意思,不按时间多少计算,而是按路程的远近来算。因此,无论花了多少时间,如果路程近,就得不到多少工钱。相反的,只要去远的地方,既使花不了多少时间,工钱也很多。


还有一个有趣的规定,即按十字路口的数量来增加工钱。轿夫每人一天的工钱,一般是160文至200文。外国人付的工钱要高出很多,与本国人简直无法相比。随着对当地情况的了解,我们乘轿子也可以不花冤枉钱了,所付工钱几乎接近一般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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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9年成都郊外的道路 张柏林 /摄


无论到哪里,看见的轿夫都是衣衫褴褛,皮肤患病,满身疮癣。歇脚时,他们一定会抓虱子。如果休息时间延长,他们就会不择地方倒头便睡,要么就去抽鸦片。乘轿人要上路的时候却找不到人,打发伙计去找,结果发现轿夫在前面两三条街的地方抽鸦片,竟恍恍惚惚地进入了梦乡。他们揉着眼睛、慢吞吞地走回来。不过,他们一旦抬起轿子来,就脚下生风,快步如飞。尤其是在人多嘈杂的地方,他们的号子声高昂嘹亮,脚步更快,如果行人动作迟缓、躲避不及的话,就会被他们撞倒在地。然而,绝对没有人对此加以抱怨。这似乎是沾了孔子教诲的光。因为,人们认为自己躲避缓慢才是耻辱。


另外,把客人送到约定的地方之后,或者当天的抬轿工作结束以后,轿夫一定要向乘客讨些酒钱。这个习俗是四百余州通行的,而非蜀都独有。并且,这种情况,不仅仅局限于轿夫,苦力自不必说,就连伙计也会如法炮制。这可以说是国风。业务不分巨细,时间不论长短,结束的时候,不论多少,一定要赏酒钱。


因此,他们认为讨酒钱是理所当然的。如果忘记给他们,就会遭到强行索要。酒钱由轿夫和乘轿人的伙计共同分享。在下等人眼中,乘轿人只是有钱而已,谁要是希望得到伙计或轿夫的诚实和忠诚,那简直是异想天开。不过,在我国,要想得到伙计、婢女、车夫和马丁的忠诚也绝非易事。在这一点上,大概任何国家的情况都是相同的。


自来水之开端


蜀都的市内也出现了自来水,它是在光绪三十二年出现的。其自来水与我国的完全不同,引水管是由粗大的竹子连接而成的。竹子的连接处用苎麻捆绑,再敷上水泥。各街的要地都挖有蓄水井,井的周围及井底,用木板围起来,以防止水的渗漏或外部水浸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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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2年成都的水车


引水管从侧面插入井内,让水流进井里储存起来。生活用水就从这样的井里汲取。水道弯曲的地方要用木桶接水。水源是锦江,自来水不是从锦江直接通到市内的。先用一个直径为三丈的大水车把锦江水打上来,然后,把江水存放在位于市内一角的一个水泥蓄水池里,再通过引水管把池里的水引到各条街上的蓄水井中。这个蓄水池之小,简直就是一个模型,不太实用,如同儿戏。市内的人也不太用这种自来水。也许这是一个尝试,但好歹是蜀都自来水之开端。


满街的挑水夫


在蜀都能见到水井,但当地人完全不把井水用作饮用水。蜀都80万人口,每天饮用的都是浑浊的锦江水。城内也有一条小河,他们也利用这条河里的水,但大多还是从城外挑水,因此,需要挑水夫从早到晚拼命地运水。无论住在哪里的人家都雇有挑水夫,不过,那些生活贫寒的人家没有办法雇人挑水,他们只得从开水店一文、两文地买开水来用。饭菜也是买的,因此,他们不用生水。买开水的时候,既有带着手提桶去的,也有拿水壶去的,还有提小桶的人,形形色色,五花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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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初年的成都东门码头


想喝茶有茶馆,可以去那里喝,茶馆因此昼夜生意兴隆。由于挑水夫一大早就要从城外为全体市民挑饮用水,因此他们往来的街道,不仅被水桶里溢出的水浸泡湿润,而且有的地方甚至于还水流成河。挑水的路程很远,蜀都方圆30华里,直径10华里,占地面积并不算大,但密集的人口,全靠人的肩头从东西南北四个城门往里挑饮用水,因此,仅这些来来往往的挑水夫就把挑水经过的主要街道挤得水泄不通了。不过,他们采用靠右通行的方法解决了相互碰撞的后顾之忧。井水似乎只用来洗东西,而且用得不多,衣物等大都拿到河边去洗。井的构造与我国的大相径庭。从井底到井口越来越窄,口径只有一尺五寸至二尺左右,而内部的水面直径却有一丈多。并且,井口比四周的地面稍低,或一样高低,下大雨时,井周围的雨水都流进井中。从储水的角度上讲,这样很经济,但在我们看来,则有些不可思议。不过,当地人认为,井就是储水的地方,让雨水流进井里是理所当然的事。问他们井水用在哪些方面,说是用来浇灌菜园。他们无论走到哪里,好像都是饮用河水,也不管河水的清浊。如果河水浑浊,他们就把杂质沉淀后再饮用。除河水外,他们决不饮用其他的水。


蜀都出美人


蜀都妇女要缠足,她们虽然步履蹒跚,但个个花容月貌,姿色迷人。她们身着齐臀简袖上衣,下穿长裤,不用衣带。不过,便服后面有两根细带,打着死结。头发一概拢起来,罩着发网,此乃当时的流行发型。十二三岁的女子,右边头发扎起来,戴着漂亮的丝缨,还别着宝石类饰物。她们踢羽毛毽子的样子,胜过我国用木拍打羽毛毽,天真可爱。下等女子用红棉线自发根处把头发缠起来垂在脑后。妇女的鞋子很小,有的还不足两寸长,力求只有一瓣莲花大小。她们步履蹒跚,行走艰难,因此,外出必须坐轿。至于下等妇女,外出时都要携带一个小竹凳,因为站立非常困难,在外聊天时她们要坐在竹凳上,哪怕是只聊一会工夫。无论身份贵贱,自己的鞋子和发饰都得自己制作。然而,裁缝却成了男人的职业,下等妇女只能做缝缝补补的工作。有满脸皱纹、面色苍白的老妇在大街旁摆缝补摊的,也有挑着花生沿街叫卖的。我在城外散步时,偶尔见过手拿锄头帮男人干活的妇女。我从未在店头路旁见到过体态丰满、脸色红润的妙龄女子。妇女不随便在他人面前露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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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时成都东大街 费尔曼/摄


蜀都的妇女,脸部轮廓分明,面色红润,鼻梁高而不尖,眼睛明亮,嘴大小适中,头发漆一般乌黑、丝一般细柔,天生丽质。她们上身前倾,走起路来时脚步蹒跚,双手摆动,这大概是缠足使然。看惯之后,觉得她们的姿态非常优美。


蜀都自古以来是出美人的地方。蜀都出美人,与蜀人重视妇女,不让她们参与劳动,而让她们在家养颜,饱以美食等有很大的关系。也许是因为遗传,也许是因为自然淘汰,也许是因为气候的原因,她们与满洲的妇女在人种上的的确确有所不同。


结婚仪式


有一种被称为算命先生的人,仅三四十文就给人算一卦。媒人事先请算命先生给自己想说媒的男女算卦,看他们的天干地支是否相符。算命先生翻八字经占卜,如果断定双方干支相符,性情相投,媒人便先将这个情况告知男方的父母。然后男方的母亲就去女方家相亲。这时,当事的女子要身着盛装出来亮相展示。如果去相亲的男方母亲看中了这个女子,想要她当儿媳妇,就久坐不起,否则,喝完茶就起身离开。久坐不起是要这个女子过门的暗号,女方家里就拿出饭菜好好款待。这与我国的风俗有些类似。


7天之内,把举行婚礼的日子通知给女方家,这7天称为报期。如同我国送彩礼一样,男方要送给女方化妆品等东西,女方家也要在仪式前一天将新娘的衣服等用品以及送给男方的帽鞋等东西一并给对方送过去。汉族妇女平常都穿长裤,但婚礼那天要穿半截长裙。衣服和裙子上都有刺绣,非常漂亮。与我国不同,她们不用系带子。一切准备就绪,大喜的日子终于来临。婚礼当天,新娘身穿这种礼服,精心梳妆打扮一番,乘上特别准备的轿子去男方家。虽然上流社会也有男方去女方家上门迎亲的,但那毕竟是少数。迎娶时间大都在傍晚。两家都用红纸写上“喜喜”字与“福”字,到处张贴,喜庆之声远近荡漾。这个“喜喜”字与“福”字相同,有喜事时一定会用到,是表示双重喜庆的吉利文字。时辰一到,男子就站在设有天地君亲师位的房间里等候。待女子一到,两个人就双双来到家人亲戚的座位前,先对天地行三叩九拜之礼,然后对家人施以同样的礼节,最后男女双方对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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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时成都郊外的一户民宿 迈当斯/摄


仪式结束后,新婚更衣,来到女宾前,招呼她们吃喜酒。新郎则招待男宾。据说,喜酒的费用占去婚礼费用的大部分,极为铺张。此后第三天,新娘要回娘家。第十五天再次归宁。头一次回娘家时,当天就得返回丈夫身边,但第二次回去,就会在娘家住上十来天。新娘乘花轿过门、离开亲生母亲时要号啕大哭,这已成为一种风俗习惯。因自己出嫁,离别爱深恩重的父母,还不得不把他人父母当生养双亲,此种景遇,乃悲伤之由也。一想到自己住惯了的家,从今往后再也不能居留,以女性之情感,也会痛哭流涕的。所谓悲喜交集,大概就是这种事情吧。所有的婚约都按双亲的意思办,作为儿女的男女双方,不能对此有怨言,要给人很圆满的感觉。


东洋车和马车


蜀都的车是独轮的,从后推着往前走。搬运货物自不必说,也用来载人。路上一定有一条沟状的车道,车轴辗轧的声音传得很远,异常刺耳。东洋车(人力车)和马车,于光绪三十二年四川省劝工总会(劝工博览会)召开之际开始出现。当时,在蜀都南门外约有50辆人力车和四辆马车往来于二仙庵与蜀都之间约七八华里的路段。此乃蜀都人力车和马车之开端。当时的车道利用的是人行道。在劝工总会召开之际,人行道路面加宽,并改良成弧形。在会议期间,车道禁止一切人乘轿、骑马及徒步往来。换句话说,就是不乘坐马车或人力车者不允许在车道上通行。由于没有专门为步行者铺设道路,车道一侧的田圃,在没有经过任何人的同意下就变成了人行道。这是原来的人行道禁止通行后的必然趋势。车道设置有巡查,其服装为土黄色,德国式的帽子上别着一枚带“警”字的银白色微章。巡查手持一根约三尺长的青冈栎木棒,脚穿一双肥大的鞋子。停车场位于南门前不远的地方,那里搭有一个棚子,夜间,车子停在这里。人力车夫与普通人不同,头上没留辫子,只有一寸长左右的留海儿,很有趣。乍一看,他们个个营养不良,原来,他们就是那个两个乞丐工厂的乞丐,他们构成了与众不同的另一类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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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4年青羊宫八卦亭 谢阁兰/摄


马车由一匹马来拉,涂成黑色,外观非常漂亮。驾车人为普通人,辫子拖至脚后跟。他们不太会驾驭车马,显得狼狈不堪。人力车在蜀地被称为东洋车,由两个乞丐一前一后地推拉着运转。前面拉车的,挺着胸;后面推车的,心不在焉地扶着车身。而且,他们以中国的走路方式慢吞吞地挪步,车轮吱呀吱呀地转动,给人要死不活的感觉。客人坐在车内,身体往前弯曲,显得极为不安。由于有4千年来乘坐独轮车和轿子的遗风,他们即使坐上人力车,大概还是有乘坐独轮车和轿子时的那种不安全感。车夫和乘客对人力车都不习惯,因此,东洋车的名声没有打响,与轿夫的快步如飞简直无法相提并论。在劝工总会闭幕的同时,五辆东洋车和马车也就销声匿迹了。尤其是在使用了四五十天后,其中大部分车已经破损。从制作粗糙及使用粗暴等情况来看,其结果也是可想而知的。蜀都附近也没有适合东洋车运行的道路,那些路只能过独轮车或轿子,因此,要想使东洋车这种双轮车盛行,首先必须改造道路。大清国国家庞大,设施规模也宏大,可就是道路极为狭窄,没有便于双轮车通行的道路。毕竟,他们出行时从来都是乘坐轿子,搬运货物时,要么肩挑背扛,要么利用独轮车,因此,他们不仅不会抱怨这些路窄,而且还对其加以了充分的利用。这些道路基本上是用石块铺成的,不过,很多地方因年久失修,路面或从中央纵向裂开或严重磨损,还有的地方因路面石块破碎,使人无从下脚,寸步难行。


文庙


文庙就是圣堂,是祭祀孔子的庙宇。文庙仅成都就有三个,一个属成都府,另外两个归华阳县和成都府共有。三个文庙都庄严肃穆,花柏四季郁郁葱葱,显得非常神圣。尤其是成都府的那个文庙,幽雅气派,每年的二月和八月,要举行祭奠。平时,庙门紧闭,不让人进,但在此祭日,即要把圣域内重重锁闭的左右大门全部打开,祭祀活动在人人入梦的半夜举行,令参观者无限感慨。我曾和两三个朋友一边揉着朦朦睡眼一边参观。石阶下方的水泥地上,铺有粗毯,总督将军及文武百官身着大礼服威仪堂堂地跪在上面。石阶上方的石庭里摆放着无数的金石丝竹乐器,有七八十个乐师在演奏舞乐。在点燃一对两丈多高的火炬的同时,仪式正式开始。总督及以下官员依次从东侧上阶梯,快步行至灵前三叩九拜,施以最高敬礼,然后从西侧下阶梯,回到自己原来所在的位置上。祭文在各位官员顶礼膜拜的时候高声诵读。如此这般,反复三次,仪式大约进行半个小时。时至四更,森森古柏,被火炬映照,幽静森严,使孔子更加神圣,其容貌也仿佛显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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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4年成都文庙 谢阁兰/摄


学校里一定设有祭祀孔夫子的圣坛,这已成为华人道德观念的中心点。这与我国在学校里供奉孔子的画像意义相同。无论去哪家看,都有一个上书“天地君亲师位”六个大字的牌位,这是家家户户的道德观念的中心点。正如圣坛要安放在学堂最神圣的礼堂里一样,6字牌位也要安装在家中最显赫的位置,也就是堂屋中央正面的地方,相当于我们日本安放神龛的位置。牌位大多是烫金大字,相当气派。人们受恩于天地,受惠于君亲,因此,把有大恩大惠的天地君亲供奉上。又因受业得道于师,所以,师亦被尊崇拜奉。应该说,知其根本,才能知道应当报答的地方。我等偶尔见之,无不为之动容。但不知这些对中华民众之道德观念是否真的具有感化的功效。


惜字塔


惜字塔在我国是完全见不到的东西。大的塔有几丈高。惜字塔数量非常多,各学堂都有,用来焚烧书写过的废纸。其命名相当有意思。众所周知,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尊重文字的国家,历代的书体以及各个时代的雄笔名墨都会刻于金石,保留至今。儿童一进校门,首先以摹写字画开始,然后依照临摹本书写。他们的笔记记得非常认真,字迹美观漂亮,如同出自书法家之手。他们不允许在文字上乱涂乱抹,也很忌讳把写有文字的纸扔在地上任人践踏。像我国那样用来擦鼻涕、擦屁股,则更是一大禁忌。一切废纸都要收进惜字塔中,并满怀无限惋惜之情将其焚烧。不过也有把废纸放在鼎中或干净的地上焚烧的情况。此乃该文字大国中不可忽视的习俗之一。


皇城门前


在蜀都的中央有一座蜀王的居城,城中央有历史上著名的麻姑池(编者注:应为“摩诃池”)。如今这个水池呈方形,四周以砖砌成,中央修有一条宽约九尺的路,把水池一分为二。除降雨多的时期外,池中无水。麻姑池只是保存下来的一个古迹而已,位于当时的优级师范学堂(小生供职的学堂)庭院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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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1年成都皇城内建筑 那爱德/摄


皇城内有师范学堂、游学预备学堂以及补习学堂,还有农政大学、法政大学等设施。整个皇城几乎被学堂充满。然而,在其西北角后门处有一个仓库,藏有武器,仓库前后有门卫,不随便放人进入。前几年,从大门的左侧至明远楼附近一带全部被贡院占据,从光绪三十一年到三十二年间,大部门贡院被取缔,其材料用于现在的学堂建设等,其遗址也充作学堂。贡院是四川省选拔举人的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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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7年成都皇城一带的石狮 甘博/摄


皇城门前是一个宽敞的市场,饮食摊点接二连三,杂乱无序。有说书的,有耍把戏和魔术的,还有站在小摊前吃肉包子和面条的。有人提着山羊肉匆匆而过,有人沿街乞讨,还有人边走边啃包子。道路拥挤,轿夫举步维艰。喧嚣声起伏,吵闹声不断,市场一片混乱。凤起门的四周,有理发摊、补衣摊、旧货店、日用品店,还有从事下流职业的妇女一字排开等待生意。那里基本上是下流职业者和小商小贩云集的中心。蜀都市场的状况由此可见一斑。这种繁杂混乱的市场缺乏活力,给人闲荡散漫之感。那些人完全没有竞争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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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4年的成都城池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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