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是在夜間醒來。對，就是別人睡得最香的凌晨3點左右。我照例坐到了書桌前打算寫篇關於教育的論文。
天有點冷，倒春寒。我不得不披了件外套。正要動筆，卻有一小人從書櫃跳到了我面前。他就是寄寓在我書櫃中的書神長恩，我一直把他尊為恩師。
“又想寫論文？”長恩道。
“是啊。關於教育有幾句話想說。”
“你寫什麼論文啊？論文是你寫的嗎？” 長恩冷笑。
“我為何寫不得？”我很困惑，“難道寫論文也得要什麼資格不成？”
“論文須得一本正經之人所作。你自忖是一本正經之人嗎？”
“不是。我就一吊兒郎當隨心所欲之徒。”
“算你還有自知之明。那你寫什麼論文啊？你寫出的論文就是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作它何益？你還是將就寫篇小說吧。”
“寫小說？可我還沒提綱啊，今天我沒打算寫小說的。”我很為難。
“提綱我倒是幫你擬好了。卻不知你可能看懂。” 長恩遞過一張紙來，上書：
珠無玉，濫竽充數無真意。
水上能，呼風喚雨是假神。
羊吃草，糞球蛋蛋充作寶。
名聲大，王顧左右而言他。
我一連看了好幾遍，還是一頭霧水：“你這寫的啥玩意兒？能不能整明白點？”
“如此沒悟性，我看你乾脆連小說也別寫了。” 長恩一臉的不屑，揮袖欲走，我急忙拉住他：“別介，請恩師指點一二。”
“關於教育，你到底懂幾個問題？”
“我讀過比達格拉斯、蘇格拉底、柏拉圖、亞里士多德、誇美紐斯、蘇霍姆林斯基 、馬卡連柯、杜威 、盧梭 、布魯納 ，孔子、孟子、墨子、荀子、董仲舒、韓愈、王安石、朱熹……”
“好啦，跟我玩饒舌呢？” 長恩不耐煩地打斷了我，“你以為讀了幾本洋文線裝就真能成專家了？囫圇吞棗，書讀多了不消化又不實踐就讀傻了，靠幾個書瘋子能搞好教育？你看看最近30幾年編造教育神話、全民寫論文、萬能模式，那一次歪風邪氣不是書瘋子們吹起來的？”
“那我們也都是有理論依據的？起碼都是好心。”我心裡不服，頂了一句。
“你那不是理論依據，而是從概念到概念的空想！你的那些理論有哪一條超出了‘官教兵、兵教官、兵教兵’？哪一條超出了實踐出真知？《人的正確思想是從哪裡來的？》讀過嗎？”
我不得不承認了：“這我還真沒讀過。誰寫的？”
“那你就老老實實待著吧，啥也別寫了。整天坐地摸天地胡思亂想、沽名釣譽。你那不是什麼好心，是在幫閒添亂知道嗎？教育的真經要讓一線的老師在課堂總結。”
我正要分辯什麼。一陣哭喊聲傳來：“冤枉啊——”定睛一看，原來是一位美女教師，緊緊抓住了書神長恩。
“有何冤枉？從實說來。” 長恩甩掉了她。
“為了推廣閱讀，我只不過編印了一些別人的作品。是我版權意識不強。當時沒人敲打反給我榮譽加身，現在又破鼓一起擂，牆倒眾人推，都落井下石，欲置我於死地而後快。我不服！”
“你侵犯版權，當是咎由自取啊，怎麼說不服呢？”
“我侵權是不對，我知錯了。可我只不過一小小賣柑者。然今夫佩虎符、坐皋比者，洸洸乎干城之具也，果能授孫、吳之略耶？峨大冠、拖長紳者，昂昂乎廟堂之器也，果能建伊、皋之業耶？盜起而不知御，民困而不知救，吏奸而不知禁，法斁而不知理，坐糜廩粟而不知恥。觀其坐高堂，騎大馬，醉醇醴而飫肥鮮者，孰不巍巍乎可畏，赫赫乎可象也？又何往而不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也哉？今子是之不察，而以察吾柑！”
長恩哈哈大笑：“你回去吧。學風固然不正，卻也不是你同流合汙的藉口。教書育人當潔身自好。你得深刻反省，回去好好教書。一棍子打死不好，要給人改過自新的機會。獎懲都要適如其分，與人為善。我相信你一旦悔過自新，踏踏實實教書，還會是一個好老師。這一點我可以幫你說服人間。給你一次再教書的機會。但願你回到原點。從此可以修得正果。切切！”
“爺爺，爺爺！你怎麼啦？”孫子使勁地搖晃著我。
我醒了，揉了揉眼睛：“我好像睡了一覺。”
“你怎麼爬在書桌上睡啊？嚇死我了。快上床睡去吧。”孫子把我扶到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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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3月9日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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