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點半推開辦公室的門，又遲到了，遲到了整整半個小時，辦公室裡的其他三個同事頭都沒抬，可能對我的遲到，早已見怪不怪。坐下來，心頭之火還在燒得噼裡啪啦，心情久久無法平靜。
又發火了，傷肝動氣，不想發，可是我怎麼就控制不住呢。問題出在哪兒？是女兒小美，還是我這個做媽媽的？
每天早晨7點鐘，無論週末還是工作日，手機裡的鬧鐘都會不管不顧地把我叫醒。沒有耽擱，不敢耽擱，也不能有絲毫地耽擱。賴床，誰不想賴床呀，那是天下最美的時刻。被窩暖暖，睡意熏熏，尤其是這個暖氣還沒來的冬日早晨，起床穿衣服，離開舒服的被窩，穿上冰冷的衣服，的確是一種考驗，一種對毅力的考驗。必須起床，沒有或許也沒有可能，因為我是一個媽媽，一個職場媽媽。洗臉刷牙吃飯，多年如一日，沒有變化，也不可能有啥變化。
小美，翻個身，不知是不是在做美夢，眉底眼梢都是笑，還竟然笑出了咯咯聲。早晨，是小美睡得最好的時候，很沉很沉，很美很美，我捨不得叫醒她，想讓她多睡會兒，能多睡一分鐘是一分鐘，睡眠對孩子的成長的確很重要。
7點半，開始叫她："小美，起床了。"小美翻個身，接著笑，接著睡。"起床了，小美。"我這個媽媽也是不依不撓到了家，不停地喊，不停地叫，拉鋸戰就這樣在新的一天裡，一如既往地開戰了。"起床了，起床了，小美，起床了"，一遍又一遍，又是獻抱又是獻親，又是威脅，又是假裝發火，軟硬兼施，百樣武器輪番上陣。不管你弄啥花樣，我敵小美人家就一個招數，你就得敗下陣來，不理你不睬你，加上不作為。我也使出最後的殺手鐧，"呼"地一下掀開熱乎乎的被子，冷風嗖地襲來，小美，猴精猴精的小美，立馬蜷縮起來，終於不再裝睡，開口說起了話："媽媽，蓋著肚子，快點兒，小心我著涼。""起床！"我咆哮一聲。小美裝可憐："媽，我冷，冷"，依然眼不睜，身體縮成一疙瘩。"穿衣服！"我火力不減，咆哮聲只見大不見小。小美依然不見動靜，蜷縮著身子接著睡。我拿來衣服，嘟嚕著，嘮叨著，拽著，給她穿衣服，壓不住的火氣越來越大，看看錶，快7點50了，要遲到了。小美不管不顧還是不配合，衣服就那樣給她胡亂穿上身，一把把她拎到床下，她站著，搖搖晃晃，眼還是不睜："我的媽呀，小祖宗呀，遲到了，好吧，我們不能天天遲到，快點吧。"我又開始哄著，連拖帶抱把她扔在洗臉池前，接著咆哮："快點，洗臉刷牙！遲到了！"小美拿著牙刷，就又開始磨蹭，左刷刷，右刷刷，慢慢騰騰，看得我咬牙切齒，恨不得奪過她的牙刷，替她三下兩下給她刷了，我的心呀，就像密密麻麻的螞蟻在啃吃著，著急上火到了極致。
再看錶，7點58，我的媽呀，非遲到不可了。一下抱起她，衝到了門口，小美散著辮子，一臉無辜地看著我，站在地上，還是不作為，等著我給她穿鞋子呢。8點了，我徹底崩潰，想哭："小美，你真討厭，天天遲到，學，你別上了。"小美看見我真發火了，站在那，不但不著急，反而更磨蹭，我更著急上火，再催，語氣更急，說話聲音更大，這一下可好，她倒"哼唧，哼唧"哭了起來，我沒哭她倒哭起來了，我去，"穿鞋，快點，聽見沒有。"我一點耐心也沒有了，看她那個磨嘰樣，恨不得一腳把她踹出去。忍著，忍者，這是親生的，這真是親生的。蹲下來壓著怒火，給她穿上鞋，好不容易坐上電梯走到樓下，要上車，我去，小美的被子忘了拿，就是怕忘，昨天晚上洗好收好，裝進袋子，放在出門口。都是讓孩子更氣的。已經8點10分了，上樓，拿被子，到了家門口，我去，家門鑰匙忘在車裡了，暈，氣暈了。越著急越出錯，拉著小美，一路跑下去，一路跑，一路吼著她，不吵吵她，肺都要氣炸了。
小美哭著："媽媽，媽媽，別生氣，生氣就變老了！"
我已經氣得口不擇言了："不想理你，你知道你還氣我。"我甩開拉著她的手。
"媽媽抱抱我。"小美拉著我的手不丟，討好地看著我。
"不抱。"我狠著心說道。"總遲到的孩子，我不喜歡。"
"媽媽笑，媽媽笑。"小美流著淚看著我，倆手在自己嘴邊比劃著笑的動作。
"哼。"我別過頭不想理她。
"媽媽，我以後改，好不好？媽媽，不生氣了。"小美哭著承認著錯誤。
"你說改，都說多少次了，改了沒有?改了沒有，你說？"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我是越說越激動："單為這個，媽媽是不是上次都給你生了一場大氣。"
小美低下頭，一聲也不吭，很不開心。
我接著說："你說，媽媽容易不容易，又要上班，又要照顧你，你還氣我。"嘮嘮叨叨，一路說著自己都很煩的話。小美不聽，用手捂著耳朵。
8點20，我們才到幼兒園門口，我下車，伸出手拉她，她不想理我，她不開心，我也不開心。她生氣，我也很生氣。
新的一天，在母女開戰中拉開了序幕，這一天開始得不太美，一天的美好，就這樣在我情緒失控，大吼大叫下，給破壞掉了。
到這兒，故事還沒完，我忍住氣，還需要開車回家，給她取被子，再把被子送到幼兒園去。所有這一切結束，又10分鐘過去了。
從7點半到8點半，一個小時，別人吃一頓飯的功夫，對我而言，卻是傷筋動骨的一仗，緊張焦慮到了極致。
我坐到辦公桌前，心中怒火還在翻騰，做深呼吸，深深吸一口氣，長長呼出一口氣，必須平靜下來，這一天等著自己做的事兒還很多。看著電腦旁邊放著的小鏡子，裡面的自己滿臉火氣，不好，很不好，要笑，要開心，試著笑了一下，我去，比哭還難看，明顯的是皮笑肉不笑，要笑，要發自內心，忘掉不愉快，壓下怒火，笑出來，生活還是很美好的，是不是？
想想昨天晚上，也有很溫馨的時刻，夜裡小美先鑽進被窩，要給媽媽把被窩暖熱了，讓媽媽再進去。摟著小美，真是美呀，冬天裡的小火爐呀！小美躺在媽媽的臂彎裡，小臉在媽媽的懷裡拱來拱去，仰著臉滿是依賴地看著媽媽，媽媽緊緊抱著小美，說是要把她重新勒進肚子裡，小美咯咯地笑個不停，幸福的感覺在臥室的空間裡瀰漫流蕩。"我怎麼這麼愛你呀？"我抱著女兒覺得像擁有了全世界，再三問："你說，你說，我怎麼可以這麼愛你呀？"小美語錄："因為你是我的媽媽呀！"
和小美開心快樂的時刻，越想越多，越想越多。小美也總是能給媽媽帶來驚喜和意外呢。深秋走在大山裡，看著變成紅色的爬山虎，小美說這是大山的血液，順著大山的溝溝壑壑流淌了下來。越看大山，小美說這怎麼看都越像一塊巨大的調色板，各種顏色都有，紅綠黃黑，美麗極了。看著紅葉，小美說，這種紅像玫瑰花瓣一樣紅一樣美。大自然是美的，小美更是美的。大自然是奇蹟，小美更是奇蹟，生命的奇蹟。
生活中點點滴滴，雖然有焦慮，有眼淚，但更多的是欣喜，是成長的欣喜，不僅僅是小美的成長，還有媽媽的成長。想到這裡，心裡滿滿的喜悅。剛剛的發火，真的是媽媽不對。先給女兒道個歉，也請小美給媽媽時間，讓媽媽和她共同成長。
孩子的養育，是一種過程，痛並快樂的過程，也是一種成長，不僅僅是孩子的成長，更重要的是父母的成長。不是我們教會了孩子是什麼，而是孩子讓我們懂得了很多很多。孩子用他們純真的心靈淨化了我們的內心。孩子用他們的依賴和仰慕，彰顯了我們的存在和高大。孩子用他們的柔柔細語溫柔了我們的火力世界。孩子的一顰一笑告訴我們什麼才是真實，孩子的一言一語告訴我們什麼才是真正的愛，孩子的一點一滴告訴我們什麼才是真正的追尋內心。
在這個浮躁功利的社會，一個職場媽媽，擔負著生活和工作的雙重壓力，稍不留意，就會隨波逐流，失去"真善美"的原判，無法做到追隨內心，西東無問，多虧，還有一雙純真的眼睛，在那兒，帶著希望，帶著崇拜，帶著愛，看著你。
閱讀更多 紅英飛揚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