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不想嫁人,但不要把我当物品一样“处理”

我不是不想嫁人,但不要把我当物品一样“处理”

今天是国际妇女节,先祝女性同胞节日快乐。

打算从一个词讲起,“剩女”。

不会陌生。早在2007年,它就被教育部发布的《中国语言生活状况报告》纳入了171个汉语新词语之一。

十几年过去了,这个词正在丧失新鲜感,慢慢淡出我们生活。

但去年底,一部直接以《剩女》(又名《中国剩女》)为名的纪录片再次把这个概念推入大众视野。

两位导演Shosh Shlam和Hilla Medalia来自以色列,或许因此,片名显得时效滞后。

我不是不想嫁人,但不要把我当物品一样“处理”

“不结婚,一切都没有价值了,是吗?”

但它的内容并不过时。影片的确找准了观众的合理期待:在婚嫁问题上,女性所面临的窘境,远比我们想象的更难,并不因“剩女”概念的淡化而消失。

纪录片以三位中国女性为拍摄对象,在80分钟的时长内,对中国当下的婚姻挤压状况、适龄未婚群体、婚恋相亲市场、两性择偶偏好等诸多问题进行了不同层次的展现和探讨。

在开拍前导演就遇到困难:很多女性只想说说故事,而不想被拍摄。即便有人愿意被拍摄,她们的家里人也不同意——因为“剩女”两个字,对相当部分中国家庭而言是“耻辱”,是一种人生的“失败”。

不论她们原本的生活过得多好,这种来自家庭的歧视,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她们的自信碾碎。

可是她们,何错之有。

我不是不想嫁人,但不要把我当物品一样“处理”

-我会因为不结婚而被谴责吗?

-是的。

三个女性

片中第一位女性华梅(音译)是一位成功的律师,讲一口流利的英语,并有着强烈的主见——但这些品质都不足以弥补一个致命瑕疵:她还没有结婚。

但实际上,她并非不想恋爱、结婚,只是想找个性格合适、同等经济条件,能分担家务的男人,却遭受了同为女性的一顿奚落。

老家村里,姐姐指着她对儿子说,“这是你光棍姨。”

红娘问她的择偶标准,她只提了两点要求:受过良好的教育,愿意做家务。没想到被对方不屑地一笑,继而连开三枪:长相一般,年纪太大,想得太美。

我不是不想嫁人,但不要把我当物品一样“处理”

“别嫌我说话难听啊,你这个年纪太大了,而且你也不是美女……”

她哭着说出了一句大多数单身女性的心声:我一边战斗,一边撤退。

大学老师盖琪(音译)对精神世界要求甚高,却也告诉自己婚姻就是家庭的结合,并未承载少女式的罗曼蒂克幻想。

她最终放下自己的“精神需求”,嫁给了一个来自小地方的普通人,在短时间内完成了结婚生子等“人生工序”,再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自己原本的生活轨道。

婚后,盖琪为丈夫调职到了广州大学,她对自己和外界十分坦然:她巧妙地答:我当然做了妥协,比如来到广州、生了孩子糊弄他。我会说单身的生活很有趣,很丰富,现在比较无聊,但更幸福。

结婚,生子,成家这件事,完全可以放在一年内来光速完成——如果把它们当做必须要走的路,时间轴是可以由自己决定的。

我不是不想嫁人,但不要把我当物品一样“处理”

“没结婚之前,我的生活很有趣。婚后的生活没那么有趣了,甚至无聊,但是更幸福了。”

但更多人都不是盖琪。

也不是最终选择远赴海外结婚的律师华梅,大多数优秀的单身女性在自我和他者的夹缝中生存,在心态上,或许她们更接近片中第二位女性:28岁的播音主持人徐敏(音译)。

在婚恋问题中,她似乎没有多少主动权。北京本地人,一份体制内的稳定工作,这些都是她身上附加的标签,即婚恋市场上的“筹码”。

和强势的妈妈住在一起,农村户口、工作不稳定、收入低等“妈妈的要求”,都剥去了她自己在婚恋方面的话语权。

她更多扮演了“挑选”而不是“被挑选”的一方,每每考虑到伴侣条件,她挂在嘴边的话永远是——我妈应该不能接受。

她从来没坦然说自己想要什么、喜欢什么。

我不是不想嫁人,但不要把我当物品一样“处理”

第二位主人公徐敏(中)之前也“处”过很多个对象,甚至参加公园里的百人相亲大会,可最终没一个成的。她自述:“是因为母亲不同意。”

《剩女》集中体现几位女性被“剩下来”的理由,似乎一直在强调:她们都有着各自不得已的苦衷。

要么是懂得经济对婚姻的重要性,要么是因为家庭等种种原因产生强烈的自卑情结,对婚姻摇摆不定。

站在各自的角度,选择本身并无对错,她们暂时被婚姻这扇门隔离在外,都有着各自身不由己的理由。

她们“保持”单身,未必是“坚持”单身。

我不是不想嫁人,但不要把我当物品一样“处理”

华梅对自己这么多年来对于「剩女」标签的挣扎,进行过一个比喻——“就像在大海里溺水了的感觉,四面八方忽然就涌上来,我觉得我随时可能会掉下去淹死,心底里很恐怖。”

“剩女”们被排斥的价值,很大程度都是多年来自己搏得的优秀价值。但在相亲市场上,却让她们没办法傲然抬起头。

似乎正是因为条件可以“筛”出来,所以不被允许像爱情那样“等”来。

制造“剩女”

当我们开始用“挑拣”和“剩下”这样的词去形容都市青年时,不知不觉都自动将焦点对准单身女性。

2011 年,中国妇联官方网站甚至还发文《有多少剩女值得我们同情》,称“造成很多女孩子成为‘剩女’的根本原因在于自己 的择偶要求太过,而不是社会对她们的关爱不够”。

我不是不想嫁人,但不要把我当物品一样“处理”

全国妇联中国婚姻家庭研究会、百合网《2010年全国婚恋调查报告》

虽然妇联随后为其措辞不当及观念走偏道歉,但不可否认,直到今天,对大龄女性青年婚恋的关注,已然成为一种性别天然正当。

“剩女”被各种影视题材反复消费,成了社会上永远被歧视的一个名词。

在“相亲角”盛行于舆论前沿的那段时间,护肤品品牌SK-II拍了一部短片《她最后去了相亲角》,通过不同年龄段的女性独白,直观呈现了大龄未婚女性正面临的催婚压力。

浓缩的视像里堆积大量反映催婚问题的台词:

“不是小孩子了,不要任性。”

“你一天不嫁出去,父亲就不死。”

“你还能嫁给谁!”

“怎么那么挑,差不多就行了。”

“工资那么高有什么用,不结婚别人就觉得你有病!”……

我不是不想嫁人,但不要把我当物品一样“处理”

短片《她最后去了相亲角》

这些类似短片以刺激性的话语,极易引发同理心的情境,展现了问题的一个方面。

它的实质呢?美国作家罗思安·雷克却在2017年出版的《剩女的自白》写过这么一番话:为经济发展做出巨大贡献的中国女性正朝着社会金字塔的顶端前进,但作为未婚女性,她们却要犹豫是否加入“更加被中国社会接受的金字塔下半部分”。

将婚恋作为人生价值交换的观念,已经在人类现代社会根深蒂固。

“剩女”问题的突现,只是因为以前女性没得选,现在终于掌握了一些自主权,人一旦能拥有自己的想法,掌控自己的选择,匹配的效率自然就低了。

我不是不想嫁人,但不要把我当物品一样“处理”

“我们不能坏了规矩。”

尤其在家长制盛行的中国,婚姻在父母与子女之间拉锯撕扯,承载了诸如繁衍,经济协作,孝道等等太多的东西,对于不甘妥协的女性,怎么可能愿意才出虎穴,又进狼窟?

去年一炮而红的女性辛酸史标本韩国“金智英”,几乎展现了一个渴望事业与家庭兼顾的东亚女性的失败范本。

刻板印象的问题在西方也存在,今年初奥斯卡最佳服装设计奖获得者电影《小妇人》里有类似展现,女主角乔·马奇,带着自己的故事去出版社,却被男性编辑强硬地告知:“如果故事的主角是女性,那么她最后必须得嫁出去。”

我不是不想嫁人,但不要把我当物品一样“处理”

电影《小妇人》剧照

年轻人的爱情观、婚姻观,不断被变幻的时代弄潮重塑,却愈加迷失在了一种盲目而急迫的“集体无意识”中。

我们谈论爱情却不止于爱情,谈论婚姻却远远超出婚姻,“价值匹配”操控了一切,对爱情的向往越是神圣,对婚姻的踟蹰越重。

因为爱情是一种关系的凝结物,而婚姻是另一种关系的开始。

但这种关系更应当是递进而非转折。当婚姻早已远离神圣,人类对爱情和心灵自由的追逐,似乎在价值匹配观的笼罩下逐渐消弭。

我不是不想嫁人,但不要把我当物品一样“处理”

(电影《燃烧女子的肖像》中,18世纪的法国社会对包办婚姻习以为常,而象征自由和情欲的爱情,似乎才是应该被扑灭的火焰)

或许值得一提的是,最后,《小妇人》的原著作者奥尔科特应许读者强烈要求,在《小妇人》末尾为乔安排了一个“滑稽的配对”,即相亲。然而,乔没有选择与自己情投意合的劳里,而是转向了“既不富有,也无显赫身份;既不年轻,也不帅气”的巴尔教授。

这是一种逆向“性别政治”的反讽,在文艺的海洋里,人们尚且通过天马行空的想象寄予希望:婚姻可以回归爱情本身,爱情可以脱离婚姻独自成长。

无论对女性还是对男性,这都算是一种天然的、对爱与自由的纯粹向往。

听听诗人纪伯伦在《论婚姻》里那句感慨吧,“彼此赠献你们的心,却不要互相保留。因为只有“生命”的手,才能把持你们的心。”

只有你的心,你的选择,才是重要的。


作者 | 南风窗记者 肖瑶

排版 | STAN

图片 | 豆瓣电影

南风窗新媒体出品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