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歸來 二十 哲人千古

孔子晚年歸國,無心從政,此時他主要做的就是三件事:

第一,做國事顧問;

第二,整理傳統文化典籍;

第三,教育學生。

先看第一點。魯哀公和季康子尊他為“國老”,時常向他討教。後來的孟子曾經說過,一個人,要受人尊重,有三點:一是地位高,二是年齡大,三是道德學問高。此時的孔子在魯國,魯哀公也好,季康子也好,都是他的晚輩,孔子在魯國與他們父親共事、縱橫捭闔的時候,他們還是小孩子呢。所以,孔子不單是年齡比他們大,而且是實實在在的長輩。雖然世俗地位比不上他們,但是孔子已經是當時聞名遐邇的名人,擁有巨大的政治聲望和民間影響。至於道德學問,那更不用說,二者不具備可比性。

所以,魯哀公也好,季康子也好,常常來向孔子討教,也是人之常情,而孔子在他們面前說話,也更加坦率直接,有時甚至是直接的批評。

魯哀公問政於孔子。孔子回答說:“政治的當務之急,莫大於讓人民富且壽。”魯哀公說:“讓他們富,也許我還能有些辦法;讓他們壽,這好像是天決定的,我沒有辦法。”

孔子曰:“省掉勞役,減輕賦稅,老百姓就富了嘛。敦促人民奉行禮教,遠離犯罪和疾病,老百姓就壽了嘛。”(《孔子家語·賢君》)

魯哀公還問過孔子這樣的問題:“怎樣做才能使百姓服從?”孔子答道:“舉用正直的人,置於邪曲的人之上,百姓就會服從了;如果把邪曲的人置於正直的人之上,百姓就會不服。”(《論語·為政》)

我們要這樣看:魯哀公既然問如何才能讓百姓服從,顯然是百姓此時並不服從。所以,孔子的這個回答,實際上就是批評魯哀公是任用了奸邪之徒。

中國曆來政治的問題似乎都是“親小人,遠賢臣”的問題。

當然,孔子那個時代,很難從制度上進行變革,因此,對統治者德行和智慧的要求,就更加迫切。

有一次,魯哀公問了孔子一個很好玩的事。他說:“我聽說健忘症厲害的人,出門就會忘掉自己的妻子。有這樣的人嗎?”

孔子回答:“這還不是最厲害的,最厲害的是忘記了自己的身體。”

魯哀公很吃驚:“你說說看。”

孔子說:“以前那個暴君夏桀,本來貴為天子,富有四海,後來他忘掉了聖祖之道,破壞典章制度,荒於淫樂,耽湎於酒,最後弄得天下人殺了他。這不是忘掉自己的身體了嗎?”(《孔子家語·賢君》)

我們不知道魯哀公聽明白了沒有,他後來謀除三桓不成,出奔外國,結局和魯昭公一樣慘。

還有一次,魯哀公賜給孔子桃子和黍子。魯哀公說:“請吃吧。”

孔子先吃黍子而後吃桃子,魯哀公的左右皆掩口而笑。

魯哀公告訴孔子說:“黍子不是吃的,是用來擦拭桃子的。”

孔子回答:“我知道啊。可是,黍子,是五穀之首,祭祖祭天地都把它當作上等貢品。而水果有六種,桃子排最後一位,祭祀不用,不登郊廟。現在拿尊貴的黍子去擦拭低賤的桃子,我覺得是不知好歹、貴賤不分。我認為這種做法妨礙教化,有害於義,所以,我不敢這麼做。”

孔子在暗諷魯哀公治國不分主次,捨本逐末,追逐享受而忘掉根本。孔子還在暗示魯國的政治:貴為國君,卻要在大夫(三桓)面前低三下四,成了他們的傀儡,唯他們的馬首是瞻,貴賤顛倒。

所以,一席話觸動了魯哀公的心事,魯哀公感嘆:“說得好啊。”(《孔子家語·子路初見》)

對魯哀公,孔子還是尊敬的。對季康子,孔子的語氣就更加凌厲了。

季康子向孔子問怎樣為政。孔子回答道:“政,就是正。您帶頭走正道,誰敢不走正道?”(《論語·顏淵》)

這不就是罵季康子帶頭不走正道嗎?

政,就是正。孔子的這個解釋,可以把很多東西排除在政治之外,比如政治手腕、權術,等等。而正是這些不正的東西后來成為中國古代政治的主要內涵。讓我們記住孔子的話:政者,正也。用正當的手段推行公正和正義,倡導公平和平等,這才是政治。

季康子為盜賊煩惱,向孔子詢問該怎麼辦。孔子回答說:“假如您不貪財利,就是獎勵盜竊,也沒有人去幹。”(《論語·顏淵》)

這就是直接罵季康子和那些盜賊完全一樣。

可以這麼說——

晚年回魯的孔子,就是魯國的良心。

春秋後期的孔子,就是春秋時代的良心。

去世以後的孔子,就是全中國的良心。

晚年回魯的孔子做的第二件事,就是整理古代的文化典籍。

魯國政府將他尊稱為“國老”,國家級的老人,待遇也一定很不錯。沒有了生計之憂,孔子將精力全部投入教學和古代文獻的整理之中。

說到我們五千年的文化,大家都很自豪,全世界獨我們一家有這樣的光榮和偉大。中國傳統文化的核心是什麼?簡單地說:四書五經。四書五經裡面總共九本書,八本跟孔子有直接關係《:詩》、《書》、《易》、《禮》、《春秋》,《大學》、《中庸》、《論語》。還有一本《孟子》,與孔子有沒有關係,大家都知道。沒有孔子,就沒有孟子。

所以孔子永遠居於中國傳統文化最核心的位置。要學傳統文化,要了解傳統文化,不能不瞭解孔子,你愛傳統文化也就不可能不愛孔子。當然如果你要批判傳統文化,可能你也不得不批判孔子,孔子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是傳統文化的代表,是全世界歷史最為悠久的民族文化的一個偉大代表性符號。

整理這些文化典籍在一般人看來可能很枯燥。但是,孔子是帶著巨大的歷史責任感在做這樣的事。他要傳文化之火。

柳徵說:“孔子者,中國文化之中心也。無孔子則無中國文化。自孔子以前數千年之文化,賴孔子而傳;自孔子以後數千年之文化,賴孔子而開。”(《中國文化史》)

但是,孔子做這樣的事,也有他的樂趣在。

我常常想,一個人的樂趣和愛好,與他的智商有關。

智商高的人,才能享受高級的快樂、高雅的快樂。

智商低的人,只能享受低級的快樂,所以,才有那麼多的低級趣味。

快樂,是一種能力。

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論語·雍也》)

對事業和學問而言,掌握它的人,不如愛好它的人;愛好它的人,不如以它為樂的人。

孔子整理和研究《周易》,那是“好”,就是熱愛。以至於“為之韋編三絕”。對於這樣一部抽象深奧的著作和學問感興趣,從中找到無窮的樂趣,沒有極高的智商,很難。

孔子對《周易》的研究開創了一個新的時代,他幾乎是將這部古代的卜筮之書點鐵成金,脫胎換骨,使之成為總攬人物、包舉宇宙的哲學大書。而中國歷史上第一部編年體的史學著作《春秋》,也開始寫作。

至於《詩經》,那就更加適合孔子的性情了。“三百五篇孔子皆絃歌之”,這哪裡是在苦做學問?這簡直就是極大的享樂!

晚年的孔子做的第三件事,就是教學生。

孔子的私學,從他30歲之前創辦,到他從齊國回來整整14年的堅持,到他周遊列國期間的非正常辦學,現在,回國直至逝世的5年裡,他的私學達到了極盛。除了顏回、子路、子貢、冉求之外,一批更為年輕的學生開始嶄露頭角,脫穎而出,子游、子夏、子張等後期俊秀,此時開始出人頭地。子游,比孔子小45歲(亦說小35歲),子夏,比孔子小44歲,二人是文學科的青年俊秀,他們一邊幫助孔子進行文化典籍整理,成為孔子的得力助手,一邊也漸漸樹立自己的名聲,與德行科的顏回、閔子騫、冉伯牛、仲弓,言語科的宰予、子貢,政事科的冉有、季路並駕齊驅。看著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強,孔子的心裡,一定是十分欣慰。

但是,逝者如斯夫!隨著時光流逝,已經開始有學生撒手西去。這是晚年孔子的最大心痛。

實際上,孔子歸國的前一年,他的夫人就已經在魯國去世。他們沒有見上最後一面。也就是說,當年孔子離開魯國周遊列國的時候,夫妻的生離,就是死別。

回到魯國的孔子,檢視老妻的遺物和生活的場所,心中有著怎樣的酸楚?

還有更大的傷痛。

他唯一的兒子孔鯉,在他歸國的第二年,也就是在他70歲的時候,又先他而去,終年50歲。這是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劇。

人生三不幸:早年喪父,中年喪偶,晚年喪子,孔子至少佔了兩項。

孫子孔伋此時還在襁褓之中,甚至有人說,孔伋可能是孔鯉的遺腹子,就是孔鯉死了以後孔伋才出生。你想想孔子70歲了,兒子死了,孫子出生了,他看著這個生下來就沒有父親的孫子,會有什麼樣的感受?

孟子一聲嘆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還有更大的打擊在後面。

71歲時,顏回死了!


孔子嘆息,天滅我啊,天滅我!孔子早就把顏回看成自己的兒子了,顏回也早就把孔子看成自己的父親。

去年,剛剛送走了孔鯉,萬萬沒有想到,僅隔一年,又要送走一個兒子!

還不僅如此,孔子早就把顏回看成了他的精神傳人。

有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孔子到晚年,他的弟子們幾乎都已經出仕做官,冉求做了季孫氏的大管家,子路也在那裡;子貢成了魯國的外交官,穿梭來往於各國之間。

但是,顏回一直沒有做官。

為什麼?我的推測是:孔子要他專事學問,在孔子百年之後,他將主持這個學派,光大門楣。

但是,顏回竟然先他而去!

這就像接力賽一樣,孔子拼命地跑,前面有顏回等著接他的這一棒,誰知跑到顏回身邊,這個棒還沒有傳出去,顏回先倒下了!

孔子痛哭。身邊的人說:“夫子您太哀痛了!”

孔子說:“是太哀痛了嗎?我不為這個人哀痛還為誰哀痛呢?”(《論語·先進》)

這個人,“其心三月不違仁”(《論語·雍也》);

這個人,“不遷怒,不貳過”(《論語·雍也》);

這個人,“語之而不惰”(《論語·子罕》);

這個人,“見其進”,“不見其止”(《論語·子罕》);

這個人,對老師之言,“無所不說(悅)”(《論語·先進》);

這個人,“用之則行,舍之則藏”(《論語·述而》);

這個人,“聞一知十”(《論語·公冶長》);

這個人,身處貧窮卻安貧樂道(《論語·雍也》)。

可是,就是這個人,卻在41歲上,即早夭而死,孔子不為他痛還為誰痛?

誰的眼淚在飛?孔子已經不能自持。

孔子獨坐,然後深深嘆息:

子曰:“苗而不秀者有矣夫!秀而不實者有矣夫!”(《論語·子罕》)

孔子說,只長苗而不開花,有的啊!只開花而不結果,有的啊!

顏回就如同茁壯的苗,可還沒開花,就夭折了;又如同鮮豔的花,還沒結果,就凋謝了。

這是孔子精心培育的苗和花啊。

這也是無法抗拒無法逆轉的天命啊。

弟子們知道顏回在老師心目中的地位,出於對老師的安慰,也出於對同學中學問境界最高者的敬愛,想厚葬他。

而顏回的父親甚至提出讓孔子拆掉自己的車子為兒子做槨。

孔子說:“不可以。”孔子反對厚葬顏回,有兩方面的考慮:

第一,是出於喪葬禮節的考慮。顏回家貧,孔子一貫反對因喪葬而導致活人的生活出現問題,何況顏回死時,他的父親還在。

第二,前一年孔鯉死時,孔子也是按照一般士人的規格,有棺而無槨。孔子內心裡早已把顏回視同自己的兒子,甚至在感情上還要超過自己的兒子。所以,他想按照孔鯉的標準來安葬顏回。

但是,孔子畢竟老了,這樣的事必定要弟子們來操辦。弟子們仍然厚葬了顏回。

在顏回的墓前,孔子說:“回呀,你待我如同父親,我卻不能待你如同兒子啊,我是想照當初安葬孔鯉的樣子來安葬你啊。現在搞成這樣,不是我的主意呀,是你那班同學做的呀。”(《論語·先進》)

顏回的死,是孔門的一件大事,這是孔門由盛轉衰的標誌,它像一塊烏雲,遮住了天空中的太陽,陰霾籠罩下來。

就在這一年,魯國還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這年春天,叔孫氏狩獵,捕獲一隻怪獸,弄斷了它的左前腿。叔孫氏看著這個怪模怪樣的野獸,以為不吉祥,就把它拋棄在城外,然後派人來問孔子。孔子聽了描述,心頭一驚,趕緊到城外觀看這頭奄奄一息的怪獸。一看,孔子的眼淚就下來了:“這是麒麟啊。為什麼它要跑出來呢,為什麼它要跑出來呢?”

孔子語不擇言,泣不成聲,用袖子擦眼淚,袖子全溼了。

子貢很吃驚,慌忙扶住老師,問:“老師,您為什麼哭呢?”

孔子說:“麒麟出來,象徵著聖明的君主要出來啊。可是,你看,它是被捕獲的,而且受傷害了啊!聖君被害了啊!”孔子從這個被傷害的麒麟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命運,還看到了不祥的時運。

據說,從此以後,孔子輟筆,不再著述。《春秋》就是“絕筆於獲麟”。

而這邊,子路又得罪了季康子,在魯國不願待了,準備去衛國。

臨行之前,眼見著比自己小21歲的顏師弟早死,以及老師的無比悲痛,他也疑神疑鬼起來。他來向老師辭行。

季路問事鬼神。

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

曰:“敢問死?”

曰:“未知生,焉知死?”(《論語·先進》)

顏回死了,子路也老了。這個強亢一生的人,大約也有了遲暮之感。他原先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但他現在也想事事鬼神了。孔子大約看出了子路內心精神的衰退,便想拉他一把,推他一掌,把他從衰老和死亡的陰影中推出來。

所以孔子說,你不是要到衛國去了嗎?你想著好好侍奉侍奉衛國的君臣,你怎麼想著事鬼呢?

但子路內心中死亡的陰影太沉重了,他動情地問老師:“老師,您給我談談死亡吧。”

孔子說:“你怎麼會想到這個問題呢?怎麼活著你還沒弄明白呢,談什麼死!”

這種拒絕,這種斥責式的語氣,實際上是對子路的安慰。

子路站起來,默默地走開了。孔子望著子路的背影,心中一片蒼涼。

子路去衛國了。並且,一去不返。

子路到衛國後,在衛國大夫孔悝的家裡做家臣。衛國發生現任國君衛出公蒯輒和自己的父親蒯聵爭奪君位的內亂。不幸的是孔悝捲入其中,更不幸的是子路又是孔悝的家臣。當時在衛國做官的還有一個孔子的學生高柴。其實,大亂髮生之時,高柴在城內,子路偏偏還在城外。高柴一看形勢不好,趕緊出城躲避,子路一聽城裡有亂,立即進城赴義。二人在城門口正好相遇,高柴告訴子路,孔悝已經被蒯聵劫持,再進去已是於事無補,只會白白送命。子路說:“吃人家的飯,就不避其難!”於是高柴走了,子路來了。

子路進城後,發現蒯聵及其黨羽把孔悝劫持在孔悝家的高臺上,子路在臺下要蒯聵放了孔悝,蒯聵不聽,子路要放火燒臺。蒯聵派兩個武士下來與子路交戰。子路雖然英勇善戰,但畢竟已經63歲高齡,對方又是兩個人,漸漸的子路就處在了下風。這時,他的冠纓被砍斷,帽子掉到地上,他說:“君子即使死去,冠帽也要戴在頭上!”於是,放下寶劍來結纓帶,對方乘機刺死了他。大概是子路勇猛的名聲太大,這兩個人生怕子路再起來,就揮劍亂砍,把子路的遺體砍成了肉醬。

一代英豪,就這樣慘烈而去。

其實,這個結果孔子在魯國已經料到。他一聽說衛國發生動亂,就嘆息著說:

“柴也其來,由也死矣!”(高柴沒事,一定會回來的。仲由啊!這次死定了!)果然,報喪的來了,報告子路死亡的確信。蒼髯凌亂的孔子坐在庭前臺階中間痛哭,天祝(咒)我啊!天祝(咒)我啊!

子路是跟隨孔子時間最長的學生,四十多年,忠心耿耿,孔子周遊列國,子路一直跟隨身邊,既是學生,又是保鏢,他只比孔子小九歲,實際上,二人的關係,幾乎義皆師友。顏回死後,子路更是他心中最重的人。

在周遊列國的時候,孔子一次病重,陷入昏迷。倉促之中,大師兄子路帶著師弟們為老師準備後事。

孔子之前,士人葬禮沒有具體規矩。孔子當過大夫,子路便想以大夫之禮來安葬孔子。而大夫家是有家臣的,葬禮上很多事務和禮節都是家臣擔當的。孔子此時沒有家臣,子路便叫小師弟們假充家臣。

孔子挺了過來,病好轉一些後,他發現了這一情況,狠狠批評子路說:“很久了啊,仲由幹這種欺騙人的事!沒有家臣,卻要裝作有家臣,我欺騙誰呢?欺騙上天嗎?況且,我與其在家臣的料理下死去,不如在你們這些弟子的料理下死去啊。”(《論語·子罕》)

這話說明,很久以前,孔子就把學生當成給自己養老送終之人了。

要知道,孔子此時,老妻已死,兒子已死,一個孫子還在襁褓之中,他早就做好了讓弟子們為他送終、料理喪事的打算。那麼,誰是他最為放心的呢?當然是子路啊。沒想到,子路又走在他前頭了。

有人來弔唁,孔子強撐病體答禮。然後,再把報喪的人叫進來,問他子路死時的情況。這個人也不會說話,直接跟孔子講:“慘啊,被剁為肉醬了。”

孔子的桌子上正放著上次吃剩的肉醬。他趕緊揮揮手,讓人把肉醬倒掉。

孔子老了,以前他要吃方方正正的肉,現在,腸胃功能不好了,只能吃肉醬。子路被剁為肉醬,孔子從此不再吃肉。

子路的死,最後擊垮了孔子。幾個月後,勉強撐過年關,第二年的二月,孔子病倒了。子貢趕緊來看望老師。孔子手拄柺杖,在門口徘徊。見到子貢來,責備道:“賜啊,你怎麼這麼晚才來啊!”這不是責備,這是依賴啊。他此時最需要的,就是子貢這樣的學生,在他的身邊,給他安慰。然後,他告訴子貢,他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坐在廳堂的兩根柱子中間接受別人的祭拜。“這是殷人的停喪之禮啊。我就是殷人啊。”這實際上在跟子貢交代後事。

他一生最看好顏回,最信賴仲由,子貢跟他們相比,要稍微往後一點吧。但是,上天收走了顏回,收走了仲由,給他留下了子貢。

上天有上天的道理。

留下子貢給孔子,是上天的安排。因為子貢的辦事能力,是三人中最強的。

子貢在魯國的人緣和影響力,也是三人中最好的,子貢還有強大的經濟實力啊。辦喪事,是要錢的。

後來,子貢確實把孔子的喪事辦得非常好,以至於各國諸侯都派人來觀禮。

孔子一輩子喜歡唱歌,他是一個情懷深厚心連廣宇的詩人。

孔子臨終之前,給我們唱了最後一首歌,那也是一首天地鬼神為之驚泣的大詩:

泰山其頹乎!

樑木其壞乎!

哲人其萎乎!

(《禮記·檀弓上》)

泰山崩了,天柱折了,哲人去了。

哲人去了,泰山崩了,天柱折了!

從此,他,不再僅僅屬於春秋時代,他,屬於千秋萬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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