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果笔下的悲惨世界——19世纪法兰西的人间百态

“世上,只要存在着体现于法律和道德方面的,人为造成的,充斥我们社会文明的罪恶,存在着反映人类命运不同而呈现出的各种性质的人间地狱;只要本世纪的三个社会问题——无产使男子堕落,饥饿使妇女失节,黑暗使儿童衰萎——不能解决;只要某些地区尚有社会窒息的可能性,或推而广之,只要世间尚有愚昧和苦难,那么,那些与本书同属一个性质的作品,就不是没有意义的。”

维克多.雨果在《悲惨世界》的自序中写道。

雨果笔下的悲惨世界——19世纪法兰西的人间百态


这段序并不长,凄凉的文字里,让还没翻开正文的读者已经切肤感受到了19世纪法国的一丝凉意,仿佛一个个悲伤的形象即将让我们领受一长段心灵的苦旅。

但是故事的开篇不仅不凄凉,甚至还带有浓烈的暖意,这是小说的第一个登场人物——米里哀主教在人间传播爱与福音。

米里哀主教

身为迪涅的主教,米里哀先生忠实地履行着上帝的旨意,为他所在的这个教区的人民提供人世中的救助和精神上的提携。他每年的收入只有一个来源——政府的财政拨款,根据政府给所有主教的财政预算,他每年能领到的津贴有15000法郎,这可不是个小数目!但他的支出却有好几个渠道:“传教会津贴100法郎,补助本地区学校贫困教师2000法郎,教士培养所津贴1500法郎等等。”留在手上的余额已经不多了,和他一起生活的还有个妹妹——巴蒂斯丁小姐,他们另外还有一个仆人——马格洛大娘。为了维持一家人的生活,他必须在院子里开辟一片菜园,这样可以节约出不少买菜的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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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廷给他分配的住所本来是一处教堂,这房子挺大的,够得上一座豪华的私邸,大大小小的客厅,鳞次栉比的房间,旁边还有个庭院。这个教堂紧邻着一个临街的医院,由于用地比较狭窄,这个医院倒是显得非常局促,能够接纳的病人数量非常有限,常常在走道里面增设病床。

见到这情形,米里哀主教通过和地方的行政长官商议,把他的教堂和医院做了个对换,他认为自己家人丁单薄,不需要那么大的房子,而医院反而更需要大点的地方来收留病人。这样一来,米里哀兄妹俩就搬进了那所小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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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虽小,却被这三位老人收拾得井井有条,马格洛大娘每天负责买菜,做饭,整理家务,米里哀主教每天的时间则被安排得满满当当,除了亲笔回复每个教民的来信,日常还得处理来自政府和教务方面的公文,还有许多会议需要主持,检查宗教图书室,举行日经课等,当然,在这些繁多的工作中,最重要的还是接待人们的告解,协助他们暂离尘世的痛苦,听闻一缕来自上帝的福音。

19世纪初的法国,已历经了上世纪末大革命的洗礼,锻造出自由、民主和人权这些法兰西新精神,又见证了拿破仑带着他的龙骑兵把这些新精神向全欧洲播撒,但天主教的厚重历史还是根植在法兰西的土壤里。对于整天踩在泥土里的平民,天主的关照能带给他们实实在在的恩惠,这恩惠或许是一个面包,又或许是教会医院的一次免费医疗救助;而那些共和派的新精神虽然听起来和主的福音一样美好,却不能告诉他们下一顿饭在哪里可以讨到。

米里哀主教,就是这样一位在这新旧交替的大时代里,用老一套的行善方式救助那些新世界来临前还在痛苦挣扎之人的上帝使者。几十年来,他勤恳地执行着上帝的使命,却不曾想到,自己会把爱和信仰的种子种在一个十恶不赦之人心里,让一个腐朽的灵魂重新活跃了起来,生长为一棵荫蔽更多人的参天大树。

冉.阿让

冉.阿让才是《悲惨世界》的主角,他登场时是一个刑满十九而释放的苦役犯,已经步入老年。十九年的苦役生涯,日复一日的辛苦劳作,狱卒的皮鞭,足以使任何一个正常人消磨掉身上的人味,退化为野兽,当野兽再次回到人类社会的时候,他感受到的绝不会是人类的宽容和慈悲,而肯定是冷漠和防备。人就是这样,都倾向于否定那些和自己不一样的人和事,一头被排斥的野兽想得到温暖和关怀,最好还是去到上帝那里祈求。

雨果笔下的悲惨世界——19世纪法兰西的人间百态

雨果安排冉.阿让幸运地见到了米里哀主教。前者是刚从十八层地狱爬出来的一条恶臭蛆虫,后者则是浑身散发着金色光辉的慈爱天使,一个是需要被救助的灵魂,一个则渴望着救助尽量多的灵魂。

如果说米里哀主教代表着天主教制度下的法兰西的荣光,那么冉.阿让的遭遇必定最能代表19世纪世俗法兰西的阴暗。当他连续步行了好几天来到迪涅小镇时,全身已经疲惫不堪,腹中饥肠辘辘,但即使他会照单付钱,镇上的居民们也没有一个愿意伸出援手来帮助他解决睡眠和充饥问题,原因很简单——他是一名苦役犯,和他接触是不安全的。当天晚上,他只有露宿在广场的长凳上。天黑后,广场漆黑一片,唯有一间屋子还透过狭窄的石拱窗散射出微弱的烛光,这便是米里哀主教的住所,它临着广场的门是虚掩这的,为的是方便需要帮助的人们随时进来。

经过一个过路老奶奶的指点,本来睡在长凳上的冉.阿让往那扇门走去,推开他,看到了正在用餐的主教一家,他不抱期望地询问是否可以在这里借宿一晚。米里哀主教稍显惊讶地看着他,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这是又一个需要帮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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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阿让得到了主教的欣然回答,今晚他不仅不用露宿街头,主教还邀请他加入他们正在进行的晚餐,这下子,连饥饿问题也一并解决了。

一个在夜间游荡的孤魂,终于幸运地找到了一个临时栖身之地。一片屋檐,一个面包,一张暖床和一盏烛光,对于这个镇上的所有普通人家来说,都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东西,然而对于这个刚刚从牢房里放出来又无家可归的苦役犯,可是弥足珍贵的。冉.阿让的心里已经感受到了人间残存的暖意,只不过由于他的心被冷冻得太久,所以自己没有发觉而已。他在用餐得时候已经注意到了这个清贫的家里唯一看起来值钱得东西——一套银器。

凌晨,米里哀兄妹和马格洛大娘都熟睡了,冉.阿让却惯性的醒了过来,他已经十九年没有睡过床了,这久违的舒适睡眠反而使他不习惯,在半夜两点就自然醒了。他脑里充斥着晚饭时看到的那些银器,如果它们属于他,那么后面几年的生活就不用发愁了。但自己刚刚才从牢里出来,难道又要干作奸犯科的事吗?而且还是去偷盗几个小时前收容自己的恩人。他的内心做着艰苦的思想斗争,多年来养成习惯的作恶想法正在和心灵深处那一丝微弱的善良激烈搏斗。

雨果笔下的悲惨世界——19世纪法兰西的人间百态

最终他还是选择把那些银器偷走,并趁着夜色翻窗逃出了这小小的收容所。如果上帝在天上看到他的行为,不免会万分惋惜。冉.阿让是这么接近被救赎,但最终他却放弃了这让人性重生的机会,选择了继续堕落的人生。

逃出去没多久,他就由于行为诡异被当地的警察抓住了,人赃并获,警察们搜查他的包袱,发现里面是一些银器,并认出了这些银器是属于米里哀主教的,就将他押解到主教这里,请主教确认他的罪行。然而,仁慈的米里哀主教却当着一众警察的面否认了冉.阿让的偷盗行为,替他辩解说这些银器都是他自愿赠予的。冉.阿让逃过一劫。

也许在米里哀主教看来,眼前的这一名苦役犯只是他众多帮助过的人中的普通一个,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三番两次的恩惠已经在这头野兽的心中激起了怎样的波澜!冉.阿让从此开始认真审视自己的生命,心灵深处那一缕轻微的善意,在体内迅猛发展着,生长着。他觉得自己以前的行为是多么的可鄙,而即使这样,米里哀主教这个陌生人却并没有放弃对他的救赎。也许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他亲眼看到了上帝,看到了天使,看到了善行的伟大人格力量,而且这善行就施加在自己的身上。这一切不可能不触动他,而他内心里只迸发出一个简单的想法:成为米里哀主教那样的圣人。怀揣着这个极致的理想,冉.阿让开始了悲惨世界之旅。

《悲惨世界》以米里哀主教和冉.阿让的相遇开篇,讲述了一个被拯救的灵魂如何在世间传播着他所继承下来的爱和信仰。在善的修行中,冉.阿让带领我们领略了19世纪上半叶法国的人间百态。在这个爱与恶,忠贞于背叛,信仰与堕落相互交织的悲惨世界中,我们每个人都能映射出真实的自我,寻找到心灵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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