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物”的维度来究心物一体论:教你理解王阳明的“心外无物”?


从“物”的维度来究心物一体论:教你理解王阳明的“心外无物”?

翻过来从物理上观察,也是得同一的结论。阳明以为“心外无物

,《答王纯甫书》又说:“有是意则有是物,无是意即无是物矣。”《答顾东桥书》有人对于他这句话起疑问,他给他以极有趣的回答,《传习录》记道:

先生游南镇,一友指岩中花树间目:“天下无心外之物,如此花

树在深山中,自开自落,干我心亦何相关”先生巴“尔未看此花时,此花与尔心同归于寂,尔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尔的心外。”(黄省曾记)

又说:

我的灵明,便是天地鬼神的主宰。天没有我的灵明,谁去仰他高

地没有我的灵明,谁去俯他深;鬼神没有我的灵明,谁去辨他吉凶灾

祥。天地鬼神万物,离却我的灵明,便没有天地鬼神万物了,我的灵

明离却天地鬼神万物,亦没有我的灵明……今看死的人,他的天地万

物,尚在何处。(《传习录》黄直记)

从“物”的维度来究心物一体论:教你理解王阳明的“心外无物”?

《中庸》说“不诚无物”,《孟子》说“万物皆备于我”。这些话都是外无物论”的先锋,但没有阳明说的那样明快。他所说“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你同归于寂”,又说“死了的人他的天地万物在何处”,真真算得彻底的唯心派论调。这类理论和譬喻,西洋哲学史上从黑格尔到罗素,打了不少的笔墨官司。今为避免枝节起见,且不必详细讨论,总之凡不在我们的意识范围内的物(即阳明所谓意念不涉着者),最多只能承认他有物理学上数理学上或几何学上的存在,而不能承认他有伦理学上或认识论上的存在,显然甚明。

再进一步看,物理学数理几何学的本身,离却人类的意识而单独存在吗?断断不能。例如一个等边三角形,有人说,纵使亘古没有人理会他,他毕竟是个等边三角。殊不知若亘古没有人理会时,便连“等边三角”这个名词先自不存在,何有于“他”。然则客观的物不能离却主观的心而单独存在,又至易见了。这是从物的方面看出心物合。

还有应该注意者,阳明所谓物者,不仅限于自然界的物质物形物态,他是取极广义的解释,凡我们意识的对境皆谓之物。所以说“意用于事亲即事亲为一物,意用于治国读书听讼等则此等皆为一物”。这类物为构成我们意识之主要材料,更属显然。总而言之,有客观方有主观,同时亦有主观方有客观。因为主观的意不涉着到客观的物时,便失其作用,等于不存在。客观的物不为主观的意所涉着时,便失其价值,也等于不存在。心物合一说内容大观如此。

从“物”的维度来究心物一体论:教你理解王阳明的“心外无物”?

这种心物合一说在阳明人生哲学上得着一个什么的结论呢,得的是“人我一体”的观念,得的是天地万物一体的观念,他说:

夫人者天地之心,天地万物,本吾一体也。(《答聂文蔚书》)

又说

大人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者也,其视天下犹一家,中国犹一人

焉,若夫间形骸而分尔我者小人矣。《大学问》

这些话怎么讲呢?我们开口说“我”,什么是“我”?当然不专指七尺之躯,当然是认那为七尺之躯之主宰的心为最要的成分。依阳明看法,心不能单独存在,要靠着有心所对象的“人”,要靠着有心所对象的“天地万物”,把人和天地万物剔开,心便没有对象。没有对象的心,我们到底不能想象他的存在,心不存在,“我”还存在吗?换句话说,人们和天地万物们便是构成“我”的一部分原料,或者还是可以说是唯一的原料,离却他们,我便崩坏。他们有缺憾,我也便有缺憾,所以阳明说:

大人之能以万物为一体也,非意之也,其心之仁本若是。岂惟大人,虽小人之心亦莫不然。彼愿自小之耳,是故见孺子之人入井而必有怵惕之心焉,是其心之与播子为一体也。孺子犹同类者也,见鸟兽之哀鸣觳觫而必有不忍之心焉,是其心与鸟兽为一体也,鸟兽犹有知觉也,见草木之摧折而必有悯恤之心焉,是其心与草木为一体也,草木犹有生意也,见瓦石之毁坏而必有顾惜之心焉,是其心与瓦石为

体也……《大学问》

注:《传习录卷下》有“草木瓦石皆有良知”之说,语颇诞谲。细看《阳明全集》,他处并不见有此说,或者即因大学问此段,门人推论之而失其意义。传习录下卷尤其是末数页,语多不醇,刘蕺山、黄梨洲已有辨证。

从“物”的维度来究心物一体论:教你理解王阳明的“心外无物”?

良知是本体,做学问须从本体得着头脑

前文所述心物合一说之实在体相,骤看似与西洋之唯心论派或心物平行论派之辨争此问题同一步调。其实不然,儒家道术根本精神,与西洋哲学之以“爱智”为出发点截然不同,虽有时所讨论之问题若极玄妙,儒家归宿实不外以为实践道德之前提,而非如西方哲人借此为理智的娱乐工具。凡治儒家学说者皆当作如是观,尤其治阳明学者更不可以不认清此点也。阳明所以反复说明心物合一之实相,不外欲使人体验出物我一体之真理而实有诸己。他以为人类一切罪恶,皆由“间形骸分尔我”的私见衍生出来,而这种私见,实非我们心体所本有。“如明目之中而翳之以沙尘,聪耳之中而塞之以木楔,其疾痛郁逆,将必速去之焉快,而何能忍于时刻。”(《答南元善°书》)所以。

从“物”的维度来究心物一体论:教你理解王阳明的“心外无物”?

他晚年专提致良知之教,说“良知见得亲切时,一切功夫都不难。《与黄宗贤书》)又常说“良知是本体,做学问须从本体得着头脑。所谓良知本体者,如目之本明,耳之本聪。若被私见(即分尔我的谬见)隔断点污时,正如野目以沙,塞耳以楔。所以只须见得本体亲切,那么,如何去沙拔楔?其功夫自迫切而不能已。所谓好善如好好色,恶恶如恶恶臭,必如是方能自嫌。阳明教人千言万语,只是归着到这一点。盖良知见得亲切时,见善自能如目之见好色,一见着便不能不好,见恶自能如鼻之闻恶臭,一闻着便不能不恶。我们若能确实见得物我一体的实相,其所见之明白,能与见好色闻恶臭同一程度。那么,更如何能容得“分尔我”的私见有丝毫之存在呢?因为“吾心与孺子为一体”所以一见孺子入井,良知立刻怵惕侧隐,同时便立刻援之以手。因为吾心与国家为一体,所以爱国如爱未婚妻,以国之休戚利害为己之休戚利害,这不是“知之真切笃实处便是行”吗?哲理上的心物合一论所以实践上归宿到知行合一论者在此。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