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崖是我的新名字,從小不乖的乖,懸崖勒馬的崖

宋太宗太平興國五年,朝廷開科取士。這一榜錄取的進士,可謂群星薈萃,光芒耀眼,故被視作“龍虎榜”。

“龍虎榜”上的同年進士們,各自打熬資歷。十一年後,寇準首先就任樞密副使,邁入權力中樞。接著,李沆、向敏中、寇準、王旦先後拜相,另外還湧現出張詠、蘇易簡等名臣。

張詠這個名字大多數人不熟悉,他自號“乖崖”, “張乖崖”就比較出名,因為有個故事流傳甚廣。

據說他擔任湖北崇陽知縣期間,發現有個小吏從庫中偷竊一文錢,下令杖責。小吏大概混過社會,耍潑說:“一文錢就要打屁股?打就打,你總不能斬我!”

哪知楞的碰上橫的,張乖崖生性剛暴,哪裡受得了小吏的狂悖。當下冷笑一聲,援筆判道:“一日一錢,千日一千。繩鋸木斷,水滴石穿。”寫完擲筆,親自手提寶劍走下臺階,一劍斬下小吏的頭顱。

書生官員,也會殺人!

此事見於宋人的私人筆記《鶴林玉露》。《宋史》中的記載有所不同,說有個小吏忤觸張乖崖,被戴上了枷鎖。小吏不服氣,挑釁說:“有種你斬我頭,否則我永不脫下這具枷鎖!”

結果一個樣:張乖崖一怒,力斬不饒。

類似的傳奇,張乖崖還有很多,他的生平作為,與傳統讀書人形象迥然不同。

傳說他年輕的時候跟著陳摶老祖在華山裡轉悠,仙風道骨的老仙人不勝其煩,搜盡洞府找到一支禿筆幾張白紙,一股腦送給後生,打發離去。

他下山的時候若有所悟:“先生是讓我去打理世務,造福蒼生啊。”

乖崖是我的新名字,從小不乖的乖,懸崖勒馬的崖

張乖崖拿著(清倉處理的)仙人筆參加科舉考試,順利過關,名列乙科(第二等)。考取甲科的李沆、寇準、王旦等超級學霸,上升通道比較寬,後來都盤踞在宰相大位上龍吟虎嘯。相比他們,張乖崖遜色不少。古今中外,不管你承不承認,考試成績永遠是首發上場的可靠保證。

二等生參加朝堂內部的角逐沒優勢,但可以去外地,廣闊天地大有作為。

宋太宗年間,四川的王小波、李順聚眾反抗朝廷,張乖崖受命前去平亂,並在戰後治理地方,安撫百姓。由於治蜀有功,能臣之名大噪,在真宗時期,又二度入川為官。

他的一生功業多在四川,期間恩威並施,頗有作為,川民對這個父母官又敬畏又愛戴,流傳下來一些有趣的故事。

先是出發四川之前,張乖崖可能預知自己要幹一番大事業,躊躇滿志,寫詩一首寄給陳摶:

性愚不肯住山林,

剛有清流擬致君。

今日星馳劍南去,

回頭慚愧華山雲。

老實說,詩作功力比較一般。到了四川,他才發現高手在民間。

有個下級辦事員老弱誤事,被張乖崖勸退。此人臨走前寫詩留別:

秋光都似宦情薄,

山色不如歸興濃。

張乖崖大驚道:“詩人就在我身邊啊。”連忙好言慰留,加以薦拔。

都誤事了,寫詩頂個啥用,但在古代重文的風氣下,反而成了佳話。

四川山高路遠,朝廷為了便於控制,不準官員攜帶家眷上任。張乖崖隻身赴川,下屬也都不敢娶妾。他體貼下情,帶頭找了幾個侍婢,其他人才鬆口氣在當地安頓妾室。

到了他的任期結束,侍婢們被打發出去重新嫁人,那些丈夫驚訝地發現,妻子竟然是完璧。

好個唐代“柳下惠”。當然,好逑之心不是沒有,讀書人修身養性,會自覺剋制。比如負責洗滌縫紉的女子秀美動人,他暗暗喜歡已久。某天晚上,忽然心動難抑,當即厲聲呼喝自己:“張詠小人,不可!”

管得住自己的人,往往做得了大事。

我們現在都知道神探狄仁傑,其實並非史實,張乖崖的破案能力倒是出類拔萃。正史上說,民眾來官府爭訟,張乖崖一眼就能看出其中情弊,當場判決,人人歎服。好事者甚至把他的判詞編集成書,廣為傳播。

神探斷案人人喜聞樂見,而有的事,當時人們不以為意,卻深具歷史意義。

四川經歷戰火後,流通的銅錢遠遠趕不上實際需要,民間私下使用“交子”。

交子是中國,也是世界上最早面世的紙幣,一開始並沒有得到官府承認。

張乖崖發現後,沒有簡單粗暴地禁止,經過一番整頓,加以引導、規範。在他的推動下,交子開始規模化應用,並由官府壟斷髮行權,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原始貨幣。

他不是紙幣的發明人,但算得上官辦紙幣的開創者。

相傳張乖崖離開四川之前,留給相熟的高僧一個密封的卷軸,囑咐道:“十年後才可以打開。”

過了十年,傳來張乖崖病逝的消息,川人為之罷市痛哭。高僧請成都知府一起,依約開啟卷軸,見是一幅自畫像,以及故人的自題:“乖則違俗,崖則絕物,乖崖之名,聊以表德,因號乖崖公。”知府遂把畫像複製張掛於成都名勝天慶觀、仙遊閣,供後人憑弔。

乖崖,《宋史》中說他自認為“乖則違眾,崖不利物。”金庸為版畫集《卅三劍客圖》作解,認為乖是乖張怪僻,崖是崖岸自高。

我則覺得,這人從小不乖,幸虧讀書養氣,懸崖勒馬。

他從來就不是個循規蹈矩的書生。少年時期學習擊劍,走慷慨激昂的路線,言語驚人,舉止豪邁,像俠客勝過像儒生。

有個官員去外地任職,把柄不慎落於僕人手裡。惡奴用心險惡,脅迫主人把女兒下嫁自己。張乖崖與他們在旅店相遇,聽主人吐露難言之隱後,假意聲稱借僕人幫忙。

他單槍匹馬帶著僕人去往郊外,經過一處樹林時,手起劍落,結果了對方,然後如無其事回旅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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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後來斬殺偷錢或戴枷鎖的小吏那麼順手。施加於小吏的死刑,完全是隨心所欲的英雄欺人之舉,如果放在今天簡直駭人聽聞。

當然,張乖崖不是酷吏,能耍橫,也能順應人情。

他在杭州做官的時候,恰逢災年,有百姓私下賣鹽以養活自己。鹽是利潤豐厚的官府專賣品,賣私鹽的好幾百人因此被抓。

張乖崖吩咐從輕發落,底下人則認為如果不嚴厲追究,難以禁絕。

他說:“錢塘人家吃不飽肚子的十之八九,如果我們禁絕私鹽,只怕饑民鋌而走險,聚眾為盜,那就釀成大患了。等秋天收穫後,再恢復原來的法令不遲。”

這種靈活高超的理政手段,盡顯能臣風範,可不是浪得虛名。

中過進士的書生,殺過人的俠客,最終成為朝廷倚重的一方重臣,他的人生,可謂多姿多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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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乖崖曾經對朋友說:“我幸虧生在光明的時代,讀了詩書約束自己,不然的話,都不知道會成為什麼樣的人!”

看他的行徑,有點類似曹操,治世為能臣,亂世做奸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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